言屠的焦躁几乎要凝成实质,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他死死地盯着苏镜辞,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咆哮:“‘太明显了’是什么意思?现在是玩逻辑推理游戏的时候吗?交响乐随时会停,我们都会死!”
他不是在质疑苏镜辞的判断,而是在恐惧。
那种眼看着生路就在眼前,却被同伴强行拉住,任由时间流逝的恐惧。
“恰恰相反,”苏镜辞的语气冷静得像手术刀的刀锋,“这正是最关键的逻辑推理。你仔细看规则七:‘你们的舞伴,就隐藏在舞台上的木偶之中。它/它们的特征是:与众不同。’”
他侧过头,目光锐利地扫过言屠和瑟瑟发抖的陈心瑶,“规则用的是‘隐藏’这个词。你觉得那个杵在角落里,恨不得全身都贴上‘我就是答案’标签的木偶,符合‘隐藏’的定义吗?”
言屠的呼吸一滞。
苏镜辞继续说道:“这是一场筛选,也是一个陷阱。它考验的不是我们的视力,而是我们的思维方式。出题者故意设置了一个最显眼、最不合逻辑的‘差异点’,就是为了引诱那些被恐惧冲昏头脑、急于求生的人主动走过去。而一旦我们选择了它……”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言语所带来的寒意,比舞台上冰冷的黑色晶石地面更甚。
“那……那我们怎么办?”陈心瑶带着哭腔问道,她的手还紧紧攥着苏镜辞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音乐……音乐好像越来越快了。”
确实如此。那首本就激昂的交响乐,此刻像是被人按下了快进键,音符密集得如同暴雨,疯狂地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将所剩无几的时间具象化成一种酷刑。
舞台上,那些木偶的舞步也随之变得更加狂乱,它们旋转着,碰撞着,发出“咔咔”的声响,像一片即将失控的、由骸骨组成的森林。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他们并非这舞台上唯一的“演员”。在舞台的另一侧,同样有几个幸存者。
显然,他们也发现了那个静止的木偶。
一个穿着西装、看起来像是公司白领的男人,在同伴的犹豫和劝阻声中,终于第一个被时间的压迫击垮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他嘶吼一声,拨开身边疯狂舞动的木偶,连滚爬地朝着那个静止的身影冲了过去。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赌徒般的疯狂,将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这个最明显的“答案”上。
苏镜辞三人的目光,瞬间被他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个男人踉踉跄跄地冲到了角落,他喘着粗气,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个静止木偶的肩膀,大喊道:“我找到了!我的舞伴就是……”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那个一直背对着众人的木偶,用一种违反了所有物理定律的姿势,缓缓地、一节一节地,将它的头颅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它没有五官。
脸上本该是眼睛、鼻子、嘴巴的地方,只有一片光滑的、如同白瓷的面具。
“咔嚓。”
一声轻响。
木偶那光滑的脸上,裂开了一道缝隙。
不,那不是缝隙,是一张嘴。一道又长又窄的、如同刀锋划开的裂口,缓缓地、缓缓地,咧开到一个夸张的角度,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如同鲨鱼般错落交叠的利齿。
“啊——!”
男人那声狂喜的呐喊,变成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木偶的两条手臂闪电般地抬起,不是去拥抱他,而是精准地抓住了他的头颅。
男人拼命地挣扎,双腿在地上乱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木偶那双看似由普通木头制成的手臂,却爆发出了与它纤细外形完全不符的恐怖力量。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男人的头颅,像是被拧开瓶盖的汽水瓶一样,被硬生生地从脖子上拧了下来。
鲜血冲天而起,又被无形的屏障挡住,没有一滴落在光洁的舞台上。
无头的尸体抽搐着倒下,而那个木偶,则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战利品”,那张裂开的巨嘴里,发出了一阵无声而疯狂的大笑。
【观众“屠夫”打赏“错误的舞伴”一把糖果。】
【观众“爱丽丝”表示这个节目越来越有趣了。】
【警告:演员请注意,错误的舞伴会生气。】
屏幕上的弹幕和提示,像是对这场血腥闹剧的冷酷注解。
陈心瑶吓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尖叫声冲出喉咙。
言屠的脸色也变得惨白,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看着那个将头颅当作战利品的木偶,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手脚冰凉。
如果刚才苏镜辞没有拉住他……
他不敢再想下去。
“现在,我们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苏镜辞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血腥的一幕,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也证明了我的猜测。‘与众不同’,绝不是那么肤浅的东西。”
他回想起自己之前触摸木偶裙摆时的感觉——坚硬、冰冷,如同石头。
那是一种死物的触感。
那么,“舞伴”……会不会是活的?或者说,是带有“活”的特质的?
在这个充满死物的舞台上,一个拥有生命特征的木偶,才是真正的“与众不同”!
可是,该怎么分辨?
他的目光在成百上千个疯狂舞动的木偶中飞速掠过。
外形、动作、服饰……全都一模一样。难道要一个个去触摸吗?那和自杀无异。
一定还有别的线索,一定有!
交响乐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华彩乐章,无数乐器汇成的音浪几乎要掀翻天花板。
时间,只剩下最后几十秒。
言屠已经绝望了,他靠着苏镜辞,喘着粗气道:“完了……来不及了……”
就在这一片混乱与绝望之中,苏镜辞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在他高度集中的精神状态下,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映入了他的脑海。
是倒影!
这黑色晶石铺就的舞台,光滑如镜,清晰地倒映出每一个木偶的身影。
而就在舞台的正中央,有三个木偶——一个穿着公主裙,一个穿着士兵服,还有一个是兔子玩偶——它们的倒影,和其他所有木偶,有着一丝微秒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区别。
其他木偶的倒影,清晰、稳定,就像是照片。
而那三个木偶的倒影,边缘处,竟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水波般的轻微晃动!
就像是……活物的呼吸,扰动了静止的空气!
“中间!跟我走!”
苏镜辞不再有任何犹豫,他一把抓住陈心瑶的手腕,另一只手拍了一下言屠的后背,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就是现在!”
三人像一支离弦的箭,朝着舞台中央冲了过去。
周围的木偶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意图,原本只是杂乱无章的舞蹈,瞬间变得充满了攻击性。它们伸出僵硬的手臂,挥舞着木质的腿,试图将这三个不速之客永远地留在这片死亡森林里。
“开路!”苏镜辞低吼。
言屠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怒吼一声,激发了身体里最后的潜能,像一头蛮牛一样冲在最前面。
他不再躲闪,而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生生地撞开了一条通路。
木偶的手臂砸在他的背上、肩上,发出一声声闷响,但他却像一尊不知疼痛的铁塔,为身后的两人撑开了一片狭窄的安全空间。
“快!”
几十米的距离,在此刻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当交响乐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陷入一片死寂的瞬间,苏镜辞的手,终于碰到了那个公主木偶冰冷的、却带着一丝微弱弹性的手。
陈心瑶和言屠,也分别抓住了兔子玩偶和士兵木偶。
成功了。
三人都瘫倒在地,大口地呼吸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几乎要将他们淹没。
然而,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屏幕再次亮起,瓷娃娃主持人的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恭喜三位演员,找到了正确的舞伴。】
【那么,第三幕——《最后的华尔兹》,现在开始。】
【新规则追加:】
【规则十:请引导你的舞伴,完成这支舞。】
【规则十一:舞会的主角,不能被舞伴踩到脚。一次失误是警告,两次失误是惩罚,三次……就没有然后了。】
【规则十二:祝您,演出愉快。】
话音刚落,一束聚光灯从天而降,将苏镜辞和他的“舞伴”笼罩其中。
一首缓慢而阴郁的华尔兹舞曲,幽幽地响起。
苏镜辞抬起头,对上了公主木偶的眼睛。
那双由黑色玻璃珠制成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他自己苍白而震惊的脸。
也就在这一刻,他感觉到,那只被他握住的、由木头雕刻而成的手,五指猛地收紧,以一种不容抗拒的恐怖力道,死死地钳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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