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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绿蚁第二2

复学的第一天,李知微罕见地没有背他那比人还高的大书篓,孑然一身来到书斋,从袖中抽出一份作业,藏入见濯书底。

非朝参日,他向来是最早到的。

书斋仍维持着七日前的模样。好几本书摊在桌上没有合拢,窗边空桌扔着未收的陀螺,抽屉里还有开封的果脯,招来了蝇虫嗡嗡盘绕。

所有人离开的时候,都以为不过是隔日再见。

可一直临近上课,书斋中也只稀疏到了几人。果脯袋被人拎起,连同那本未合的书,一并丢了出去。

众人面露唏嘘。

这是昭文院里很经常发生的事情,上着上着,同学就不见了,再见也许是菜市口。仁宗宫变那天,白天在书斋里一同读书,晚上在含光门兵刃相见,鲜血淹没书院门楣,大家能做的,也不过是次日清扫罪人的痕迹。

李知微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没来的是于氏子弟。

于家本族鲜卑,与皇室贵胄世代联姻,近些年声势稍偃,只在后宫有一位德妃撑场,可惜后宫佳丽三千,她早倚熏笼,为家族助力有限,不能像徐妃那样请求皇帝,直接让侄儿免试入院,于家又非久浸汉学,考来考去,也只考进来这么一根独苗。

“孝明的事,是他姐姐做的,如今全家都……”

“怎么会这样?”

“说是妒忌,谁说得准?有人翻出药渣来,顺藤摸瓜就就暴露了。”

“她自己也没孩子啊!”

知微在见濯的桌上发现了细小的灰痕,拿手指一揩,闇沉沉转得亮堂堂,同窗之间的唏嘘也就到此为止:“今日要上射课,你们带了弓没有?”

昭文院虽以文教为主,不过射御乃君子之仪、定国之本,不可荒废。因此每次休沐归来第一课便是射课,以示君子无逸,由南衙羽林军派人执教,也唯有此时,不同书斋的学生才得聚一处。

知微的指甲不小心桌上刮擦了一下。

“我就说你怎么来上课了。”有人笑话他,“平日里遇上射课能躲就躲,我还以为你会假装不知道开学呢!过几日再慢悠悠来,还可以把作业赖了。”

“我想跑,我阿爹不让啊,天没亮就来叫早,还嘱托带上这把弓,这可是我祖父当年在羽林军时用的,你看这弓上的记号。”

“当心拉不开,不出风头倒出糗!”

“你说什么?!”

口角迅速升级为推搡,同学们忙上前拉架,李知微将自己手上的那份作业展开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别字乱句以后,团成团,扔到了抽屉深处。

黄字斋的射课,是与地字斋同上的。

大晴天,晒得泥泞成焦土,青衿儒服不能适应武学场合,子弟们借此便利,换上自己的束袖胡服,个个鲜亮精神,如烩好的珍馐佳肴,各自搔首弄姿,引人品尝。

食客正是地字斋如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李景毅。

他是齐王五代子孙,今年二十四岁,卷发高鼻,目若闪电,据说能举千斤青铜鼎,想去军中试炼,却奈何祖母疼爱,恐他有所闪失,勒令他读书,这才在二十岁那年入了昭文院。文章辞赋他不擅长,射课上却总能夺人眼球。

紫袍金弓,飞马间十矢九中。

“李知微——!”

骏马扬起四蹄,李知微瞬间被阴影笼罩,韦弘贞大喊道:“十六郎快跑!”

李知微钉在原地,并不动弹。

辔头稍转,马身一扭,除了尘土外,没有任何东西扑上知微的脸颊。

对韦弘贞的惊呼,李景毅不屑嗤笑,众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纷纷道:“二郎的马术谁人不知,你这么叫,才是惊了马,容易生事故。”“这马如此神骏,轻易不会受惊,只是韦七,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轻率?”

韦弘贞面红耳赤:“我…”

他还没“我”出个所以然,就被李景毅扼住话头,几乎半命令地说:“我的箭射完了。”

射课前每人分得二十支箭用以练习,射毕需自行拾回。常人不会射得如此快,一来拾箭费事,二来拾箭时易被他人误伤。

李景毅一圈驰骋,箭囊已空,对李知微道:“把你的卖给我。”

李知微无所不卖。

李景毅考入昭文院时也算是高龄,别人二十岁考入大多定在玄或地等,唯有他在黄等,与十五六岁的萝卜头们坐在一处,直接突出一截,好在他和李知微年龄相近,能多说几句话。当时李知微正为欠的药费头疼,连聊天都想收费,李景毅一学期下来,差点赔进去半副身家。

不过,他们断绝往来已经很久了。

买卖不成仁义在,这话对李景毅天然不适用,他语气并不和睦:“反正裴见濯不在,你也不射箭。”

面对老主顾兼竞争对手之一,李知微好言好语:“稍后先生考校要用箭,不方便给你,我帮你把箭捡回来吧。”

李景毅无所谓道:“好啊,你去吧。我的箭,你还认识吗?”

李知微道:“认识的。”

都是宗室,李景毅的身家远比他丰厚,箭羽镀了厚厚一层金箔,散在一堆白羽间分外明显。李知微最穷的那一阵,甚至想要偷一两支箭拿去卖,上课时一直盯着李景毅的箭囊看,又怕事情败露被彻底退学,最后也没敢。

朝思暮想久了,找起来也分外便捷,不一会儿,他就将金箭收拢完毕,刚准备折身返回,又想场上还有许多遗箭,反正手上还空着,帮人带一些回去也无所谓。

这一支应该是韦弘贞的,他是个细心的人,习惯在箭上标数字。

这些是地字斋的,这些是……

李知微弯腰正数间,耳后忽传一声尖啸,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背上便传来一阵酸麻。

李景毅放下长弓。

最后一支金箭,掉落在李知微脚边。

李知弯腰把金箭捡起,抱在怀中,状如无事递过:“二十支,点一点?”

李景毅没有数,准备离开。

李知微提醒道:“一支五十钱。”

李景毅说:“我给你一百。”

李知微笑了:“多谢惠顾。怎么结账?”

李景毅一时没有动静,死死盯着他,应当是被他的无耻惊呆了。旁人见状:“我身上带着零钱。”“我来我来。”

李知微无可无不可,谁发声,就望向谁,最后,李景毅抬起手,李景毅从袖口抛出一枚金锭,扔在地上,滴溜溜绕着知微打转:“记得找。”

李知微弯腰捡起,抓在手心:“好,也可以记账。”

李景毅说:“那就记着吧。”

李知微说:“嗯,老虎还好吗?”

老虎是李景毅儿子的小名,李景毅懒怠和他聊这种天,转身走了。

他一走,众人也便一哄而散。

李知微蹲着,把箭都分好,挑出了三支,头也没抬,递过去道:“四、七、十五,这三支箭是你的吧?”

韦弘贞是唯一没走的人。

他神色难明地接过箭,又没有立刻放开,远远一看,仿佛是他拉住了李知微的手:“十六郎。”

李知微状如懵懂地抬起头:“嗯?”

韦弘贞忽而一笑:“你袖口好香。”

李知微松开箭,拎起衣袖一闻,也笑了。

满场窄袖中,只有他一个人还穿着青衿儒服:“这味道怎么样?”

韦弘贞说:“好极了。”

孝明太子死的太突然,碰上昭文院五日一次的假期,学院没通知何时复课,自觉的学生在除丧服之后便返校,不过,既然学校没有明文宣布,也没派出仆役通知,很多学生乐得装傻,没来上学。

裴见濯就是其中之一。

他不来,李知微就走得早。

夏日昼长,他到家时,善思仍在院中晒太阳,爬在躺椅上摇摇晃晃。

知微的心忽然柔软起来,他想要上去抱抱儿子,门却被敲响了。

韦弘贞缓步走入,成为有史以来第二位客人。

善思的日常规划里没有他,所以不愿意匀出几个呼吸,扭头便向屋里钻去。

李知微十分抱歉,表示孩儿羞涩没有见过外人,希望韦弘贞理解,但又疑惑道:“七郎怎么没回家?”

韦弘贞垂着眼睛:“我想问你一件事?”

李知微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有话直说便是。”

韦弘贞踌躇许久:“是这样,我、我的一个朋友,他耳闻二乔已久,却不得入裴宅一见,念想成疾。我想你和裴家二郎关系不错,能不能……”

知微装傻道:“我与他同席而坐,自然和睦,但,要带你朋友入裴宅赏花,恐怕有些不合适。”

韦弘贞慌忙摇头道:“不、不是入裴宅。”他想了想,索性直接道:“我曾随父母入裴宅看过二乔,识得此花香气,今日我闻你袖中仿佛是这个味道?”

知微颔首:“不错。”

韦弘贞道:“想必是裴家二郎所赠,能否请你割爱,赐下一支?价格好说。”

知微蹙眉:“若是旁物,你拿去便是。可二乔是日前裴公所赐,花谢以后晒干入袖,方有此香。蒙此厚爱,不敢他赠。”

韦弘贞闻言一惊:“裴公…他让你摘花?”

知微道:“自然,不摘花,怎么酿酒?”

韦弘贞不可置信、喃喃低语:“酿酒?”

似乎是被他脸上的表情取悦,李知微微面上浮出一种韦弘贞难以比喻的神情,陶醉、向往、幸福,说不清的糅杂。

他比韦弘贞大,比他穷,比他苦,是昭文院中公认的笑柄,同学们私下笑话他女娲补天时随手砍下的龟足撑在黄字斋一辈子不挪窝。往日里,韦弘贞可怜他、帮他,仿佛初雪时施舍贫者乞儿一碗热汤或一件旧衣。可在这一瞬,韦弘贞忽然发觉,李知微才二十有三,无论如何也称不上老。

说起裴照元,他身上那点活泼生动全然被激发出来,情话一样的低语,本就昳丽的眉眼更是动人,三春枝上的初桃,暴雨前的蜻蜓。

哗啦啦,一圈涟漪。

“是啊,酒。‘天地同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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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绿蚁第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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