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凌霄气冲冲地就来到了凌凯明家里,只见房门虚掩,鸦雀无声。推开房门,就见凌凯明死尸一般躺在客厅沙发上,屋里屋外,冷锅冷灶,连口热水都没有。凌霄见了,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没用的东西,天天就知道在这里挺尸,你那个好老婆呢?”
凌凯明见凌霄到了,硬撑着从床上起来,虚弱地说道:“大姐,你怎么来了?娴静她上班去了,你坐吧!”
凌霄冷笑了一下,嘲讽道:“上班?哼,她去不去上班,我打量着你也不知道!我今天来就是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把还原的房子给那个女人了?”
凌凯明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是真的。”凌霄气得直跺脚,指着凌凯明的鼻子就骂:“你这个没出息的女人迷!糊涂蛋!这天底下就没见过你这样把老婆当祖宗供着的!那房子是咱凌家的根啊,你怎么能轻而易举地就给了外人了呢?我和你二姐虽说不插手房子了,那到底是因为心疼你,你这下半辈子,有个房子终归有个靠山不是?你可倒好,嗨,就这么大大方方给送人了?要不是邻居王大妈给我说,我还蒙在鼓里呢!”
“娴静她不是外人,她是我老婆!”凌凯明一听也来气了,“你们既然把房子给了我,我就有权处置,用不着你们来指手画脚!房子不管是给她,还是给我闺女,到底都是肉烂在锅里,难道还能跑了?再说了,我弄到今天这步田地,还不都是托你们的福、被你们逼的?当初要不是你们跟着抢房子,我今天能成个半残废?”
凌霄也气得只摇头,说道:“你有今天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我和你二姐算是瞎了眼,白心疼你!我实话告诉你吧,你那个好老婆,说不定现在正在和哪个野男人勾搭呢!这种事情即便外面传的满天飞,也不会有一个人当面告诉你!你小心着点,别到时候人财两空,哭都没有眼泪!”说完,凌霄甩手而去。
凌凯明见凌霄走了,气归气,倒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仔细回想这些日子方娴静对自己的冷淡,越发心里没底,于是想了想,还是硬咬着牙,抓起外套,步履艰难地走出家,直奔方娴静工作的超市而去。这凌凯明虽说腰部受伤不能出力,但日常行走还能勉强,加之方娴静工作的地点距离他家并不太远,所以不消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地方。到了超市收银的地方,并没有见到方娴静半个影子,凌凯明心里预感不妙,便向方娴静同事打听,得知上午方娴静只上了两个小时班,就倒班了,说是和她弟弟一起出去办事,两个人很亲密的样子一起走的。凌凯明听人家这样说,犹如五雷轰顶,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心里开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方娴静在家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从何来的弟弟?不由得一阵怒火中烧,便转身回家而去。
中午凌凯明的女儿在学校吃饭并不回家,凌凯明也不急着进厨房,只等着看方娴静何时回来。直至将近十二点,才见方娴静摇摇晃晃地走回家来,把肩膀上的挎包往沙发一撂,便一声不吭地躺下来。凌凯明见了,忍住心头的怒火,问道:“你上午才下班?”
“嗯,累死了,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方娴静有气无力地说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白墙。
“累?”凌凯明咬着牙从床上起身,说道:“你可真是很累,上了两个小时的班,又出去逛街,怎么能不累?”
方娴静听凌凯明这么说,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斜着眼质问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有脸问我什么意思?”凌凯明怒呵道:“你到底是和哪个弟弟出去办事了?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还那么亲密?”
方娴静一听,也火了,站起身,用手指着凌凯明的鼻子说道:“行啊,你凌凯明有本事了,哈?敢跟踪我了?我还真没想到呵,你说腰不行、腿不行,平日里拈根针都怕闪了腰的人,捉奸拿骚倒是挺拼命啊!我怎么就不能有弟弟了?是我远房表弟不行嘛?”
“别扯你娘的骚了!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妈的□□的,你什么时候又冒出个远房表弟?你别当我是傻子!你腿夹缝里那玩意是个什么德行,我比谁都清楚!”凌凯明红着眼样骂道,“别搁这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方娴静一听凌凯明破口大骂,也跟着跺脚对骂起来:“你妈的□□的,你妈的□□的!你骂谁呢?凌凯明你真不是个玩意,我当初怎么瞎了眼找你这个狗□□降的!你可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三求四请地让我嫁你的!哦,现在开始挑我的刺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一个骡子、甩货!你搁这逞什么能!你们凌家就没一个好东西,都他妈们的混蛋!祖宗八代都没降出一个好玩意来!”
凌凯明听到方娴静骂起了自己的老娘和祖宗八代,再也按耐不住,随手抄起一个茶杯就向方娴静砸去,却见方娴静灵巧一闪便躲了过去,于是强忍着腰疼,扑向方娴静撕扯起来,没多大功夫,凌凯明的一张脸就全落下了血红的指甲印,方娴静的脸也被凌凯明扇的红肿起来。凌凯明腰部有伤,没厮打多久便败下阵来,被方娴静跺倒在床边之际,又顺手抄起了床头柜边的拐杖,冷不防照着方娴静的头夯了下去,只见方娴静哎呦一声,抱着头跌倒在地上,疼的眼泪直流。一时间,两人都停住了手,凌凯明坐在床上发愣,方娴静则像是着了魔一般放声恸哭。
过了好久,凌凯明仿佛下定了决心,缓缓说道:“散了吧,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也不强求你,你走吧!把孩子留给我就行了!房子,还是给你!”
方娴静一听,也止住哭声,拢了拢耳边的散发,起身瞪着凌凯明说道:“散就散!别以为你□□里那玩意有多大魔力似得,老娘早就不想过了!想要孩子?哼,你想得倒美!做梦去吧!我告诉你凌凯明,你今天这一拐杖算是彻底划清了咱俩的界限,你就等着法院判决吧!”
说完,方娴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扬长而去,只留下凌凯明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面如死灰。没过多久,这方娴静便向法院起诉离婚,状告夫妻二人感情不和且凌凯明家暴,最终法院判决孩子归方娴静抚养,凌凯明每月付抚养费,现有房产和财产夫妻二人平分,拆迁安置房因尚未交房法院本不裁决,但因凌凯明私下有协议赠与方娴静,故判决房子将来产权归属方娴静。二人对簿公堂后,很快办理了离婚手续,只剩凌凯明一人独自艰难度日,越发颓废起来,幸有凌霄和凌云不忍,东奔西走的帮他在一家福利院找了份看大门的工作,好歹混碗饭吃,不至于食不果腹。只是这凌凯明遭此变故后性情大变,越发不思进取,终日里抽烟酗酒,怨天尤人,愤世嫉俗,逢人便诉说自己遭遇不幸,被女人害惨,时间长了心理逐渐扭曲,精神也日益恍惚,在福利院里稍有不顺,便与人破口大骂,甚至背地里偷三摸四,于是众人渐渐便都疏远了他,他更像孤魂野鬼一般凄凉度日。
凌凯明的遭遇,凌波多多少少从李若云那里听到了一些,只是叹气,并无太多感慨,同时劝慰妈妈不必太在意,各人有各人的命,大家族的人早晚都是要散开的,何况他们这些平凡人家,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李若云虽内心也认同凌波的话,却多少有些诧异于这孩子对感情的凉薄与决绝。终究碍于凌凯峰的情分,毕竟有血脉亲情,于心不忍,暗地里时常接济凌凯明一些财物,算是对凌凯峰在天之灵有个交代。
这一日,凌波回到了宿舍,想起晚上要给严欣带家教,便想约张宇一起去食堂。结果拨通了手机,却一直没有人接电话。
“这家伙,又跑哪里去疯去了?”凌波郁闷着挂掉电话,拿起饭盒去张宇的寝室。
张宇的寝室与凌波的寝室只是前后楼,本来就不远,凌波没用多久就到了张宇寝室,张宇却不在。
“黄埔,张宇呢?”凌波问道。
“他被辅导员叫去了,有一会了,不知道什么事。”黄埔本来坐在寝室的桌子上看书,听见凌波问话,便抬起头,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了看凌波。
“这会都下课了,把他喊去问话,能有什么事情?”凌波走到黄埔身边,微微伏下身子问道。
黄埔慌忙把身体向后撤了撤,本能地与凌波保持了一段距离。这一举动,让凌波很是诧异,以前在他们寝室,也经常在一起打打闹闹的,没有显得这样的生疏。
“辅导员在教学楼办公室么?”凌波站直了身体,问道。
“应该是吧。”黄埔怯怯地回答。
凌波也顾不上去食堂了,一溜烟地往教学楼办公室跑去。这座教学楼里的办公室平常学生来的并不多,除了老师,就是一些学生会主席或者团干之类的人。凌波虽然成绩很好,却坚持不担任班里的任何职务,自然来这里次数就很少。
走到二楼,凌波很容易就找到了经贸系的办公室。透过窗户的灯光,凌波看见一个女辅导员坐在椅子上,面色威严地看着张宇,张宇则乖乖地站在一边,低垂着头。凌波还是第一次看见张宇这种模样,印象中他好像从来没有轻易向谁低下过头。凌波不知道张宇究竟犯了什么错,也不敢贸然,于是站在窗户旁,静静听着。
“你这是心理变态,你知道吗?”女老师声色俱厉,凌波听到这句话,心里猛的一惊。
“作为一个大学生,你要考虑清楚今后的人生,不能误入歧途。张宇,其实老师一直挺喜欢你的,觉得你很阳光、很开朗、也很单纯。你们这个年龄,思想波动比较大,人生观可能也不太成熟,会有一些心理误区,但是一定要慢慢调整好,老师不希望你成为社会里另类的一群人。”
“我也没干什么呀。”张宇低着头小声咕哝着。
“你说什么?还没干什么?你都在搞同性恋了,还说没干什么!”女老师明显激动了,“我告诉你张宇,在我的班级里,绝对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简直是败坏班风、败坏校风!”
女老师正在那里气得浑身发抖,办公室的门被静静地推开了。
“你是谁?进来不知道敲门吗?”女老师盯着凌波,严厉地问着。
“我叫凌波。”
“凌波?你就是凌波?张宇就是和你在谈恋爱?”女老师显然有些诧异。在她想象中,这个被张宇爱着的凌波应该是一副弱不禁风的娘娘腔,却没料到眼前是这样一位高挑出众的阳光男孩,只是一脸冷峻,没有任何笑容,傲慢冰冷的眼光让人看着就不寒而栗。
“你怎么来了?”张宇见凌波进来先是一愣,急忙说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快走。”
“我为什么要走?”凌波的话语虽然淡淡的,却冰冷的让人感到阵阵寒意。
“我倒是想看看,你们会给我一种怎样的解释。”女老师缓了缓神,向后靠在了椅子上,双手抱胸,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不知道老师您都听说了些什么,我和张宇之间清清白白,没做过什么坏事。”
“清白?哼!你自己看看吧!”女老师冷笑一声,从桌子上拿起一封信,丢给凌波,信缓缓飘落到地上。
凌波从地上拾起那封信,几行字迹印入眼帘:
尊敬的老师:
经调查,你们班张宇同学,与历史系的一位凌波同学,有不正当男男关系,公开搞同性恋,在校园里引起不好的反映,请贵系老师严查。
信里还夹着一张张宇搂着凌波的照片。
凌波看完信,高傲地丢给女老师,轻描淡写地说着:“就这些?”
“哼,照片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凌波抬起头迎着女老师严厉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说:“单纯就凭这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
“你不用在狡辩了,张宇都承认了。”
凌波听了这话,转脸瞪了张宇一眼,张宇则一脸无辜地站在那里,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凌波想了想,冷漠地说道:“没错,我是喜欢张宇,从高中开始我就追求他,可他并不接受我,因为他不是同性恋。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我追求他的,要处罚,就处罚我好了。”
听了凌波这番话,张宇在一旁傻子一样的没反应过来。
“哼,你以为我是三岁孩子的智商?我告诉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张宇也不正常,否则不可能和你纠缠不清!我告诉你,你们爱搞什么本来我是管不着的,但你们现在是学生,而且张宇还在我的班级里,我就不能放任不管,我决不允许我的班级里出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严重影响我们班的声誉!哼,两个大男人谈恋爱,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是伤风败俗,是违背社会规律的变态行为!看在张宇学习成绩一直优秀的份上,我还想给他一次机会,你们抓紧纠正你们那些错误的认识和行为,避免再扩大不良影响,否则这件事我要告诉学校,请学校对你们作出处罚。你们要是知错不改,我会建议学校劝你们退学!”
凌波脸色微微一变,很快说道:“老师,您说张宇是同性恋这话要有证据!我承认我是同性恋,但他张宇不是!张宇是一个心思比较单纯的人,和我是高中同学,他承认是为了顾及我的面子。如果您坚持说他是同性恋,对他来说完全是诽谤!”
“不,老师,不是这样的……”张宇急忙说道,还没等他接着说下去,凌波就厉声呵斥着让他闭嘴。
“你是在向我示威么?”女老师没料到凌波口气如此咄咄逼人,不由得气得浑身发抖。
“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如果您认为我是在向您示威,我也无话可说。我只是想提醒您:请在拿出确凿证据后再判定张宇是不是同性恋。否则,对别人进行诽谤是可以通过法律维权的。我想,学校也不希望有老师惹上官司的事情出现吧?”凌波冷傲地扫了一眼那个女老师,接着说道:“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走了。”
“你……”
“哦,对了,临走之前我还想阐明一个关于我个人问题的观点:不错,我是男人,而且我喜欢的也是一个男人。但作为同性恋者,我并不是所有男人都会去喜欢!正如异性恋一样,我只是喜欢值得我欣赏的人,而这个人恰好和我是同性。我爱谁,和别人没有关系,我也不会影响和伤害到别人。爱情,应该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吧?我爱的光明磊落,尽管和你们不同,尽管被你们看成异类,但这份爱依然是这个社会里的客观存在,存在即为合理,我不会伤害别人,也决不接受别人对我人格的侮辱和攻击!同性恋者也如你们一般,有着不容践踏的人格和尊严!如果校委会提出让我退学的要求,那么我也不会以打着‘博纳百川’教学风格的旗号却毫不兼收并容的学校里忍辱学习为条件,而放弃我的尊严!”
凌波说这些话虽然语调十分平静,但却字字有力。说完,便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出了办公室,留下了干瞪眼的女老师。张宇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跑了出去。
“你可真行,真淡定!”张宇追上凌波,说着。
“滚,滚远一点!”凌波突然气恼地吼起来。
“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承认?”
“为什么不能承认?你以前不是说过吗,爱就要坦坦荡荡,没什么大不了!”张宇挺直了胸膛,一副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全然没有了刚才那副怂样。
“张宇,你还是高中生么?都这把年纪了,拜托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你以为现在的社会对这样的感情能够容忍吗?你想让千夫所指、万人唾弃吗?还是你想直接从这个学校里再退一次学?”凌波红着眼说道。
“你……怕了?”张宇也红着眼,逼近凌波。
“我怕了?……对,我就是怕了,我怕人家的眼光,怕人家在背后说三道四,我真他妈累了!我不想被人叫做是同性恋、基佬!”凌波歇斯底里地吼着。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在凌波脸上响了起来,凌波顿时愣了,他没有料到张宇会扇他一个耳光。
“凌波,你太让我失望了!”张宇红着眼睛,恶狠狠地说完,转身就走。
凌波傻傻地站在玉兰树下,许久,才缓缓地蹲了下去,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臂弯里。
张宇的辅导员搞定了,并不意味着这场风波就过去了。那封检举信同时也寄给了张宇的班长,一时间整个班级里闹得是沸沸扬扬,所有同学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张宇,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感觉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就连他上厕所,厕所里的男生都惶恐避之不及,仿佛张宇随时会把他们都□□了似得,这种滋味着实让张宇感到不自在。一些原先和他的比较好的球友,也全都疏远了他,更有一些女生站在他背后,用一种遗憾的眼光指指戳戳,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原来这么帅的一个人居然是个变态!一时间,张宇身边的朋友全跑的干干净净,只有李璇还时常安慰他,逗他开心。他开始慢慢体会到凌波所说的背后遭人议论的痛苦了,但一想到自己的付出竟然被凌波视为另类而不敢公开承认,张宇的心又感觉刀割一样。其实,张宇扇过那一巴掌后,自己心里也是十分的后悔,和凌波在一起这么久了,还从没有像这次那么用力地扇他一巴掌,不知道这一巴掌,有没有把他给打疼?
张宇没有想到的是,这封检举信同时也寄到了凌波班里,全班像炸了锅一样,凌波所遭遇的情况比张宇好不了多少。无论走到哪里,大家都是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盯着他。凌波本来在班里就沉默少言,如此一来更是被别人看做异类而疏远。一段时间以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议论他竟然喜欢男人,一些背后恶毒的言论更是让凌波感到心寒。这些言论无非有三种情况:第一种是猎奇,好奇地讨论着两个男人怎么恋爱、怎么亲热;第二种是鄙视,言语间充满了鄙夷的诋毁;第三种则是直接谩骂,仿佛自己是天生的高贵一族,终于在凌波面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自信,于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进行谩骂羞辱,以显示自己的性取向是多么正常、多么符合人类的价值观。
这些愈演愈烈的风言风语虽然让凌波第一次感到了无奈和失落之外,更多是让这位青年对人性残酷的一面有了较为真实体验。被张宇扇过一巴掌后,凌波虽然心灰意冷,却仍然在琢磨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一个来龙去脉。按说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的,为什么突然会有人举报?这举报显然是针对张宇和他的。而且那封信的笔迹,凌波总觉得很熟悉,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是谁。凌波这两天一直没有什么精神,整个人也懒懒地不想说话。这天上午课程结束的早,回到寝室后凌波就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寝室里只有刘辉和高卫军两个人。
“外面传言的,都是真的么?”高卫军早就想问了,今天看见寝室里人不多,终于忍不住发话。
刘辉看见高卫军发话,紧张地看了看凌波。凌波毫无反应,似乎并没有听见。
“凌波,你的事情,可以和我们说说,别总压在心里,我们对你是真诚的。”刘辉开口说着。
“是真的,我是喜欢他,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了。”凌波淡淡地说着。
刘辉和高卫军听了目瞪口呆,两个人互相看了看,都不知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寝室里出现一片死寂。过了好一会,高卫军才试探性地问道:“凌波,你还能改过来么?”
“爱了,就改不过来了。”
“凌波,会不会是你还没有真正接触过女孩,如果你试着去喜欢一个女孩,或许就能纠正对张宇的感情。”刘辉也试探性地说着。
“这个,我也曾经想过,但是我已经爱上了他,就无法再接受其他人了。”
刘辉和高卫军听后,许久沉默不语。
“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变态?”凌波突然冷笑着发问。
“不,没有......”刘辉和高卫军又相互看了看,异口同声地回答。
“其实,你们在心里还是不接受的,我都明白。我也没奢望你们能够接受。我只是希望,你们别把我丢了。”凌波幽幽地说着,眼神开始逐渐黯淡。
“放心吧,我们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这个秘密,我们也会替你保守。对外,我们就说是流言,好吧?”刘辉说。
“没有掩饰的必要,只要你们还留在我身边,我就知足了。”
“一起去吃午饭吧!”高卫军说道。
“你们去吧,我等一会人少了再去。”凌波黯然地说着。
刘辉和高卫军相互看了看,都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发生后,凌波变得越发沉默,总喜欢一个人在人少的地方独处。等刘辉和高卫军走后,凌波又过了半个小时才爬起来准备去食堂吃饭。到了食堂,他还像往常径直走到自己熟悉的那位阿姨橱窗前,看着阿姨对自己笑眯眯的表情,他仿佛看见了妈妈,心里感到了一丝安慰。
打好饭菜,凌波端着饭盒刚找到一处空位坐下来,不远处有两个女生就用好奇地眼光打量着凌波,隐约可以听到她们的谈论:
“原来他是个同性恋啊,怪不得那么多女生追求他都被拒绝了呢!”
“是啊,我听说,像他们这种人都是心理变态的。”
“你说,这两个男的在一起怎么亲热啊?”
“我哪知道啊,不过想想就觉得挺恶心的。”
“可惜了,一个帅哥,属于另一个帅哥了!”
“算了吧,这样的变态帅哥,就是给你,你敢要啊!”
凌波听了,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顿时觉得没有了胃口,拿起饭盒换了一个座位。刚坐下还没吃两口饭,后面又来了两个男生。没多久凌波就听到这二人在身后嘀嘀咕咕:“前面那个不就是历史系的凌波吗?同性恋啊!”
“是啊,我早就觉得他和正常人有些不一样,原来是个变态!”
“你看过陈凯歌的《霸王别姬》吗?里面张国荣演的那个程蝶衣知道不?就是一个变态呢,和他差不多,是喜欢男人的!哎呦,想想我都一身鸡皮疙瘩!”
“程蝶衣,我看过,那个假女人,说话都女里女气的,恶心死了!”
“我听说,他们这类人都是心理扭曲的。唉,爹妈养出这样的孩子出来真是上辈子造孽啊,这该有多丢人呢!”
“是呀,养出一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出来,嘿嘿……”
两个人低声耳语,时而发出沉闷地笑声。
凌波本来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管他已经听得是心里一团怒火中烧。直到听到身后的二人拿自己父母说事,终于沉不住气了,于是转过身,用一双冷眼瞪着那二人,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你们说我什么都可以,请不要拿我的父母说事!”
“哎呦,我们说什么了呀?没说什么呀?”其中一个男的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们在讨论一个电影里的人物,说你了吗?我们在说程蝶衣!程蝶衣你听说过吗?”另一个男生也站了起来,个头和凌波差不多高,脸上半带着嘲弄,半带着挑衅说道:“我们在说程蝶衣的爹娘造孽,生出一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出来。蝶衣啊,蝶衣!可怜你竟然喜欢男人!可惜啊,这普天下的男人都喜欢女人,谁会喜欢你这个假女人呢?男人找你能得到什么满足呢!”
“我本是男儿郎,我不是女娇娥!”先前的男生阴阳怪气地学着电影里的台词,又随即添上了自己发挥的话语:“哦,霸王,我好爱你呀!我好需要你呀,你快来陪我啊!”
这二人的即兴表演顿时让食堂里就餐的学生哄堂大笑!
凌波的脸涨得紫红,两只拳头紧紧握在一起,一双血红的眼睛仇视着眼前这两个男生。此刻,他的大脑里什么也听不进去了,耳边只有周遭的哄笑声和眼前二人龌龊的表情。突然,他的右手毫无征兆地挥出一拳,不偏不倚直落在其中一个男生的鼻子上,还没等另一个人反应过来,凌波左手又迅速打出一拳,正巧砸在这个人的太阳穴上。
这二人被凌波突如其来的袭击打的眼冒金星,自然不肯示弱,二人一起嗷地一声就扑向凌波。凌波毫无畏惧,轻巧地扭转身子,轻松地避开这两人的扑打,反手就牢牢扭住二人的手腕,随后一阵拳脚密集地砸去!
凌波还从来没有这样痛快地打过谁,今天仿佛被恶魔附体一般,两只眼睛滴着血,把自己学过的那些擒拿招数全都使了上来。一时间被凌波压在身下的那两名学生竟在他疯狂地拳脚下动弹不得,只有招架之力,毫无反手之机。旁边围观的学生开始惊呼凌波的疯狂举动,有几个胆大的试图劝架,全被凌波恶狠狠地吼了回去。
“谁是女娇娥,我今天就让你看清楚了!”凌波疯了一般地吼叫着:“你们给我听清楚了,我凌波也不是好惹的,谁敢拿我父母开玩笑,我就把谁往死里打,绝不手软!”
两个男学生被凌波打的满脸是血,可凌波还在脸色狰狞地打着。这时,从人群中闪过高卫军的身影,不顾一切地把凌波从已经躺倒在地上的二人身上拉开,拦腰抱着硬生生地把凌波拖出了食堂。
“你干嘛?”凌波红着眼睛冲高卫军凶道。
“你是疯了吗?再这么打下去会出人命的!”高卫军一脸惊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凌波打架,而且还这么能打!此刻的凌波,嘴角也被打出了鲜血,腮帮子还留下了两道指甲痕,衣服的扣子也被扯掉了,头发凌乱不堪。
“我就是想疯!你不要管我!”凌波叫道。
“凌波,你冷静一下!”高卫军急忙按住凌波的肩膀安慰道:“先跟我回宿舍吧,不要多想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在高卫军不停的劝慰下,凌波渐渐恢复了平静,也没有再吃饭,空着肚子回到了宿舍,嘱咐过高卫军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要告诉张宇后,便一言不吭地爬到自己床铺上,扯过被子蒙头就睡。
高卫军见了,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凌波这一躺倒就是一个下午,课也没去上,谁也不知道他蒙着头到底睡着了没有。下午临上课前,高卫军轻轻叫了他两声,看他没有反应,也就没有再继续叫醒他。等所有人都去上课后,凌波才慢慢扯下被子,两眼红肿着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及至晚上,才勉强从上铺上下来穿好衣服,也没有心思去吃饭,便准备去严欣家里上课。刚出了校门,就是一阵瓢泼大雨。凌波站在校园的门廊下,眼神空洞地望着雨帘。张宇今晚也要去送货的,不知道有没有带雨披?凌波本想着回去拿雨披,想了一想,又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下,凌波径直扎进了雨帘,任漫天大雨浇在身上、湿在心里。冰凉的雨珠,混合着凌波的泪水,挥洒在无人的街道。这个倔强的男孩子,终于在倾盆大雨中泪流满面。
凌波到了严欣家,全身上下已经全部湿透了。严欣惊讶着给凌波开了门,心疼地说:“凌波哥,你没有伞么?”
“嗯,出了校门才下的,我没来得及回去拿。”
“你这样会感冒的,快进来。”严欣不由分说得拉凌波进了浴室,高海燕也赶紧递过来一条干净的毛巾。凌波接过毛巾,感激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又把毛巾冲洗干净叠放整齐。
“身上也湿透了,怎么办?”严欣看着凌波的衣服,都觉得心里发冷。
“没事的。”
“这样吧,严欣,你给凌老师放热水冲个澡,我去找找你爸爸的旧衣服,看看能不能穿。”高海燕热情地说。
“不用了,阿姨,我就是换了衣服,一会回去也会淋湿的,就这样吧,我没事。”
凌波说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着严欣,示意严欣回到自己房间上课。这个眼神让严欣觉得十分复杂,仿佛很无奈、又很沧桑。
“这个是我整理的英语语法重点,你可以看看,应该对你有用。”凌波从自己早就淋湿的包里掏出了一个本子,所幸本子没怎么淋湿。
严欣接过这个本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凌波手工抄录的语法重点,字迹工工整整,清秀端庄。严欣心里一阵感动,差点眼泪就落了下来。自从自己的爸爸离开后,严欣就再也没有轻易为别人而流过泪,今天,她却因为凌波的认真和执着而感动。有这样的一位家教,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再去认真学习呢?
因为担心凌波会感冒,所以这节课严欣听得十分认真,心想着赶紧上课结束可以让凌波回去。两个小时过去了,严欣开始催促着凌波赶紧回去。临别前,还不忘交给凌波一把雨伞。
“凌波哥,赶紧回去吧,小心着凉,你今天教我的,我回头慢慢消化。”严欣微笑着对凌波说道。
凌波看了看眼前这位甜美的小妹妹,眼睛里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凌波独自撑着伞在雨中漫步,街道两边的香樟树在雨中散发着阵阵清香。这种味道是凌波喜欢的,尤其是在雨中,这种香气更显得清新脱俗。凌波贪婪地嗅着雨中的香气,心情也随之好了一点。
“不知道张宇有没有被淋湿?”凌波走着,心里还在担心着。
“算了,这么个无情无义的家伙,懒得再为他操心。”一想到张宇扇自己的那一耳光,凌波忍不住又恨的牙根痒痒。
凌波这样胡思乱想着回到了学校,已经是将近十点了。大雨变得柔和了许多,在校园的路灯下,纷纷扬扬的雨丝显得格外缠绵。刚靠近宿舍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缩着脖子站在宿舍入口不远处的树下,大口地抽着香烟。凌波心里一阵心疼,走近那个身影冷冷地说着:“站在这里淋雨是想感冒吗?还学别人抽烟?”
“波,我……”张宇低着头。
“你想对我说,你又错了对吧?”看见张宇这个样子,凌波心里就明白了**分。
“我知道你记恨我,恨我打你,可是我当时真被你气疯了,我不能接受你对我们感情的退缩。”张宇急忙说着。
“好呀,现在不用退缩了,大家都知道了,你该满意了吧?”凌波不无嘲讽地说着。
“我觉得……现在这种滋味……是不太好受。”
“觉得不好受了?”凌波冷笑着。
“波,我……错了,考虑问题简单了。”张宇说的声音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凌波听到这话,心里一阵酸楚,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再出声。
“波,原谅我吧。”
“其实,你打我我并不记恨你。我失望的是,到目前为止你还并不了解我。”
张宇听凌波这么说,急忙抬眼盯着凌波,辩解道:“我还不够了解你?我觉得我已经很了解你了!还能有谁比我更了解你?”
凌波听了,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你今天送货淋雨了吧,还不赶紧回去换衣服?”
“我没送货。”听到凌波这样关心自己,张宇心底的一块石头方才落了地,只当他是已经原谅了自己,于是随口说道:“哥今后都不用再去送货了,送货的活我交给高卫军了,我俩三七开,他七我三,我呢,又另外找了一份开拓市场的活儿,可比这挣钱多了!”张宇不无得意地炫耀着。
“交给高卫军了?他去送货了?”凌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对呀,他不是缺钱嘛,我呢也不想再出苦力了,这样正好做个顺水人情,他有钱赚,我也省事,两全其美呀!”
“你和他三七开?”凌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
“是的,三七开,我也不能白给他活干呀!不管怎么说,这条路也是我铺出来的,我从中提点小钱,不也是应该的嘛!”
“张宇,你行啊,我真是小瞧了你的能耐了!”
“不用佩服哥,我知道我能力很强的。”张宇嬉皮笑脸地说道。
“滚!你这个趁火打劫的家伙!亏你也和高卫军是朋友,你自己嫌累不想干的活让人家去干,你还得从中间拿提成!自己又去干轻松的活,两头你都有钱赚,你这和以前的地主有什么区别?你要是存心帮他,就不应该再从中间拿提成!”
“我拿提成,还不是想多挣钱嘛,这年头,谁和钱有仇啊……”张宇没料到凌波会有这番反应,悻悻地在嘴里咕哝着。
“钱钱钱,你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你真不愧是商人家的后代!很有经济头脑,在钱的面前你可以六亲不认的!你读贸易专业可真是太对口了!”凌波说完掉头就走,张宇见状慌了神,急忙追赶上去,不住地赔笑脸:“你生气了?别走啊,有话好好说嘛!”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得得得,我回头给高卫军再说说,那个提成什么的,我不要了,这总行了吧?”
凌波听了,扭头瞪了张宇一眼。
“大不了,年底他一次□□给我一点中介费就算了,我也不是那么计较的人。”张宇嘴一歪又调侃道。
“张宇,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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