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进入了四月,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就像所有的流言蜚语一样,当人们关注的热度过去了,便不会有人再去刻意想起。就连学校对这件事情仿佛也是充耳未闻,没有做出一点处罚的反应。一切都如凌波当初告诉张宇的那样,面对流言,不畏惧、不理会、不分辨就行了,把一切交给时间,时间是解决问题最好的钥匙。当然,这个过程是痛苦的,也算是上天对这对恋人的磨砺吧。
全国计算机等级考试如期进行。这一天,考场外的张宇和凌波早早地就做好了准备,两人都信心十足的进入了考场,也满面春风地走出了考场。
“考完了,怎么庆祝一下?”张宇问道。
“这有什么好庆祝的?”凌波懒懒地说着:“回宿舍吧,怪累的,想歇歇了。”
张宇想想倒也是,这段日子以来他和凌波都是不分白天黑夜的看书学习,如今考试结束还真有一种卸去千斤重担的轻松,于是说道:“那好吧,都回去休息休息,晚上我再来找你。”
和张宇分手后,凌波回到了宿舍,准备安安静静地睡一会觉,刚躺下没多久,就见刘辉推门进了宿舍,满脸春风得意,还哼着小曲。
“老大,我发觉你最近不大对头啊!”庄新城看着刘辉,满脸的狐疑。
“怎么了?”刘辉反问道。
“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恋爱了?”
“老大,恋爱了可要发喜糖啊!”陆伟也忙着和附和。
“你就知道吃。”高卫军笑嘻嘻地说道:“老大,真恋爱了?”
“好吧,我也不隐瞒了,我真恋爱了。”刘辉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谁?是哪个姑娘?”刘辉这一宣布,整个寝室像是炸了锅,都忙着追问。
“就是凌波的那个老乡,李璇。”刘辉说着,腼腆地笑了。
“李璇?”所有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们的印象中,李璇这个从城市来的姑娘,应该是属于那种门槛比较高的女孩,能看上他们这种从农村出来的小伙吗?也难怪他们有这样的疑问,在师范院校里,学生们会根据家庭出身自动划分为两种阵营:一种是从城市来的学生,家庭条件相对较好;另一种是从农村来的孩子,家庭条件相对较差。往往城市来的孩子和农村来的孩子之间是有隔阂的,因此他们对于李璇能够接受刘辉,多多少少感到很意外。
“老大,你觉得你和她能走多远?”躺在下铺的高卫军幽幽地问道。
“我是认真对她的。”刘辉说道。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关键是你们俩人的成长背景不同,生活环境也不同,你们真的能走到一起吗?”高卫军接着说,这句话仿佛戳中了寝室里其他人的痛楚,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李璇能接受你的家庭么?她能在农村生活吗?”庄新城跟着问道。
“留南京是很难的,学校分配有名额限制,只有那些成绩特别好的,兴许才有机会留在南京。”陆伟也插嘴说道:“听上一届我的老乡师哥说,他们物理系好像只有两个名额留南京。”
“好吧,就算你们不回农村,能够幸运地留在南京,那么她也总是要面对你的家人的吧,她能接受你的家人吗?而她的家人也要面对你吧?你就能保证,她的家人一定可以接受你?”高卫军似乎一直想给刘辉泼冷水。
“我……没想那么多。”刘辉的脸色渐渐阴郁起来。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而是自打李璇接受自己后,他就一直刻意让自己不去思索这些他始终不敢面对的问题。
“老大,你醒醒吧,门当户对还是很重要的!”高卫军冷笑着。
“算了吧,大学的恋爱,大多数不都是谈着玩的吗,有几个能走到结婚的?也别太认真了,就是大家一起在校园里互相求个心理安慰罢了!结婚?太遥远了吧!”待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潘强这时候开口了,只是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十分复杂。
“我谈恋爱不是谈着玩的。”刘辉仿佛是在对自己说着。
“所以,这就是你的悲哀。”高卫军说完,翻了翻身,面对着墙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刘辉本来挺高的兴致,被大家这样一说,心情便愁楚起来。是的,他的家人接受李璇没问题。可是,李璇的家人能接受他这个农村小伙吗?如果不能接受,自己又能怎么办呢?一想到这里,刘辉的心几乎是全部泡在了冰水里。
凌波在他们交谈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看到刘辉此刻的表情,才开口说道:“门当户对真的那么重要吗?两个人真心相爱应该可以通过努力克服这些外在的困难的。”
“他们说的也是现实,我怕……李璇家人不接受我。”
凌波想了想,没有再说话。说实话,李璇的家人究竟能不能接受刘辉,他心里也没有底。再一想到自己和张宇,不也是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吗?张宇的家人能够接受自己的儿子喜欢上一个同性吗?自己的妈妈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吗?自己和张宇又将如何面对家人的拷问呢?一想到这,凌波也愁楚起来。
晚上熄灯号响了,整栋宿舍楼的灯一层楼一层楼的相继熄灭。只有楼道里的照明灯还在昏暗地亮着,发出一丝丝挣扎的、微弱的光芒。
“凌波,睡了吗?”刘辉轻轻地问着。
“还没呢。”
“你说,家人的意见是不是很重要?”刘辉躺在床上幽幽地问道。
“应该是吧,没有家人的祝福,是很难圆满的。”凌波这话,仿佛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觉得,她们家会接受我吗?”
“幸福都是靠自己去争取的。老大,我们一起去争取幸福吧!”
刘辉听凌波这样说着,猛然想起凌波和张宇的爱情,心想自己怎么会愚蠢到问凌波这个问题,这不明摆着在他心口撒盐吗?
“对,我们都去争取,也都会幸福的。”刘辉想着,轻轻说道。
“幸福,不应该总是在遥远的山那边。”借着月光,凌波幽然地说着。
六月的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有些初夏的味道了。这天,李若云独自坐在窗前,手里拿着绣花的绷盘,正在一个旗袍上精心绣着牡丹。李若云素来不喜欢牡丹,总觉得她过于妖娆艳丽,且花期极短。她倒是很喜欢月季,生命力顽强,花期悠长,品种繁多,清丽淡雅。李若云看着手中的牡丹,本来是一件暗紫色的旗袍,主人非得要绣上朱红的花朵,李若云怎么看都觉得两种颜色搭配起来过于艳俗,于是挑选了一些淡绿和鹅黄的丝线,在旗袍上比划着,看着效果如何。突然,腹中一阵巨疼,让李若云眼前一黑,豆大的汗珠立刻从额前渗出。
“张姐,快来。”李若云疼得实在撑不住了,才冲着在厨房忙活的张姐吃力地喊道。
“怎么了?”张姐听到李若云声音不对,赶紧放下手中的青菜,急忙跑到李若云房间,一看李若云的脸色苍白,满脸汗珠,捂着肚子直不起腰,也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妹子,你这是怎么了?要吃点什么药吗?”张姐着急地拉着李若云的手,一个劲地揉着虎口。
“没用,我可能要去医院看看,疼得受不了了。”李若云脸色从苍白转到了蜡黄。
“这可怎么办呢?”张姐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自己男人在外地打工,家里没有一个男人能帮上忙。突然,张姐想到了李波,自从李波去过凌波家后,便成了这个家的常客,经常有意无意地去凌波家探望,帮着干一些换煤气罐之类的重体力活,于是赶紧问李若云李波的电话号码在哪里。李若云也是疼得撑不住了,用手颤抖着指了指书桌。张姐明白,赶紧去书桌里翻找,终于找到了李波的电话,像是看见救星一样,急忙给李波拨了过去。
李波正在学校,接到这个电话,心里便明白一定是家里出了大事,否则李若云也不会让张姨给自己打电话。李波挂上电话,连忙给班主任请了假,出了校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就直奔凌波家而去。
“师傅,你在楼下等等我,我家里有个病人,我马上就接她下楼。”李波考虑到待会再打车估计不容易打到,央求着司机师傅说。
“我不能等时间长的,否则会耽误我生意。”
“不会时间长,耽误你的时间,我再给你加钱。”李波说着,就准备跳下车。
“小伙子,你先把这一段的路费给付了!”司机冲着李波喊道。
“不着急,待会我一起给你。”李波是故意的,这样一来这个司机就不会不等他了。
李波冲到二楼,推开房门,看见李若云已经疼得抬不起头来,张姨在一边团团转。
“李波你可来了,来,帮张姨一把,我们把她抬到楼下去。”
“不用抬了,我直接背吧。”李波说完,蹲到李若云的轮椅前,双手拉起李若云就往自己背上驮。
“到底是小伙子,力气大。”张姐一边擦着自己额头咕哝着,跟在身后扶着一起往楼下跑。
出租车一溜烟地跑到市立医院,李波又背着李若云进了急诊室。急诊室一位年轻的大夫见状,赶紧做了简单的检查,对李波说:“这个病人要住院检查。”
“好,我去办理住院手续,你先给开住院单。”
“张姐,这是银行卡,密码你知道的,你快去拿给李波,不能让人家孩子掏钱。”李若云颤巍巍地说着。
“我知道了。”张姐接过银行卡,赶紧追了出去。
李波麻利地穿梭于急诊室和住院部之间,没一会就办好了住院手续。好在住院部有床位,李若云免去了等候床位的时间。进了病房,住院大夫简单看了看,就低着头开了一个长长的检查单。
“你是病人的什么人?”大夫看着李波问道。
“我……我是她的家人。”
“那好,这个单子交给你,带她去做检查吧。这里面的检查都要做,越快越好。”
李波拿着检查单,一项一项地看着,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走吧,张姨,我们带着李姨一起去做检查。”李波看了一眼李若云,对张姐说着。李若云已经紧闭着眼睛,没有一丝力气再说话了。
等各项检查做完,半天时间也就过去了。李波背着李若云回到病房,自己也累的几乎虚脱。
“孩子,今天辛苦你了。”李若云躺在病床上,虚弱无力地说着。
“没事阿姨,您别客气,凌波哥不在家,您就把我当您儿子看就行了!”李波微微笑道。
“唉,人老了,不顶用了,总是给孩子们添麻烦。”李若云说着,眼睛却瞅着窗外。
“这位大姐怎么这么悲观呢!”同病房的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说着:“我看你年龄也不大,别总把自己说的那么老。”
“她呀,还真比你大多了。”张姨也忍不住说。
“阿姨,你先休息,我去买点东西。”李波说着,就走出了病房。
“大姐,这是你儿子?”同病房的女人问道。
“不是,是我儿子的朋友。”李若云这会好像缓过劲了,有了点力气。
“是嘛,那你儿子呢?”
“他儿子呀,可优秀着呢,正在南京上大学呢。”张姨自豪地回答,仿佛像是说自己儿子似得。
“唉,现在就能看出来了吧,一个孩子还是少了,要是两个孩子,就能相互有个照应,也能帮帮你了。”
李若云听了,笑了笑,并没有回答。那女人见李若云一直不搭理自己,觉得没趣,也就不再啰嗦了。
没过多久,李波就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堆东西。脸盆、肥皂、牙刷、毛巾、卫生纸等等,都是一些日常用的东西,还有一些水果。
“你买这些干嘛?”张姨见了好奇地问。
“住院,这些东西都是少不了的。”李波笑了笑。
“还去买新的?我回趟家拿过来不就行了,多浪费啊!”
“也就是图个方便吧。”李波笑了。
“让你破费了,还耽误了你的功课,真是的……”李若云喃喃地说着:“孩子,你赶紧回家吧,免得家里大人担心!”
“对,你先回家吧,这里有医生,有什么事情我就不担心了。”张姐说。
“张姨你回家吧,今天晚上我来看夜。”李波说:“检查结果明天就能出来,到时候张姨你再来吧。”
“这不行,小波,你还要上学呢,你快回家去吧,听话啊!今天已经很感谢你了,这里有你张姨照顾我,没事的。对了,我生病的事情,暂时不要让凌波知道,免得他又分心。”李若云叮嘱着。
“对,你快回家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没事,张姨你先回家去,我在这里看夜,等明天我再去上学,这样也不会耽误我的功课。”李波固执地说。
“这怎么行呢,绝对不行,你一定要回家,否则阿姨这就出院。”李若云说什么也不愿意让李波留下来。
一番推脱之后,李波还是拗不过被李若云的坚持,一步三回首地回家了。
晚上,李若云看了看旁边的病友已经入睡,便轻声对张姨说着:“大姐,你到我们家,没享什么福,净跟着受累了。”
“妹子,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不都说过了吗,都是一家人。”张姐憨厚地笑着,心里却也是感慨李若云命苦。
“人这一生是有定数的,这或许就是我的命。”李若云苦笑着说。
“哪有什么命,你是文化人,可不能迷信。”张姨盘腿坐在床边,剥开一个香蕉,递给李若云,接着说道:“这要是搁到我们农村,都没时间去琢磨啥叫命,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吹灯就睡。日子虽然苦了点,但和乡里乡亲在一起说说闹闹,也挺快活。都说城里人生活好,好是好,不过我觉得,还是我们农村生活好。一个庄子都是一家人,有时候端着饭碗能串好几家门呢!按说,我们农村人生活是苦,命不好吧,可是你看,我们不也过的好好的吗?”
“是啊,苦与不苦,都在自己的心态。”李若云沉思着点了点头。
“所以妹子,你就得放宽心,啥事不能太往心里去才行。想想小波,你有这么懂事的孩子,这不也是老天给你的福气吗!”
“大姐,你说的对。”李若云躺在床上,刺眼的日光灯,照得整个房间一片惨白,隔壁病床的病友,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血压监视器在不停地跳动,偶然发出一两声刺耳的滴滴声。
“大姐,你先睡吧。”李若云看了看身边已经困倦的张姨,心疼地说着。
“也好,你也睡吧。”张姨说着,从病床边掏出陪护用的折叠床,挨着李若云的床头拉伸开来,顾不上梳洗,直接躺在了上面。
李若云看着她渐渐入睡,却心乱如麻。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波就骑着自行车早早地就来到了医院,车把上还挂着两个塑料袋子,里面是刚买的早点。李波家在城东,医院在城西,中间骑车也要四十多分钟。六月里的早晨还是凉风习习,李波一路上飞快穿行于上班的人群车流,心里只盼着能早一点赶到医院。等赶到医院的时候,整个后背已经汗透了。
“你怎么来这么早啊!”张姨正在忙着帮李若云洗漱,看见李波这么早过来,很是诧异。
“我上午请假了,留在医院,反正也没有什么新课了,去学校也就是复习。”
“这怎么行呢?你现在是最关键的时期,我这里有你张姨,你快回学校去。”李若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关系,这些功课都不知道复习多少遍了,上午你的检查报告就都要出来了,做的哪些检查,去哪里拿报告,张姨不清楚。”李波傻傻地笑着。
“你告诉你张姨不就行了,快点回学校去!”李若云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
“没关系,阿姨,您就别再推脱了。早点我给你们买过来了,你们先吃,我去彩超室看看报告。”李波说着,也不顾李若云反对,撒腿就跑开了。
“这孩子,真是热心肠。”张姐看着李波远去的背影,喃喃地说着。
李波在医院里来回穿梭,不一会就把几个报告结果都拿到了手。他不敢耽误,又一口气地跑到住院部,找到了病床医生,把报告交给了医生。
这个年轻的主任医师,皱着眉头看着报告,两道眉毛越拧越紧。许久,他抬起头来,看着李波问道:“这个病人是你什么人?”
到了这个时候,李波也不敢再隐瞒,何况医生的脸色还这么严肃,于是说道:“是我同学的妈妈。”
“她没有家属来么?”
“她儿子在外地上大学,目前还不知道她病了,她丈夫……已经去世了。”
“是这样啊。她的病情不太乐观,从报告上看,初步诊断是胰腺癌,这是一种非常难治的病,死亡率很高。当然,这只是我的判断,还需几个专家进行会诊。”
“什么?胰腺癌?有没有搞错?”李波听到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眼前一阵晕眩。他虽然没有听说过这个病,但是他知道只要是癌症,就没有几个能治好的。
“是的,这只是初步判断,最好先不要让病人知道,等确诊后再说。”
“我明白了。”李波说着,不安地朝病房的方向看了看。
拖着两条沉重的双腿,李波心如乱麻地走到了病房前,却犹豫着不敢进去。他实在怕面对李若云的目光,怕自己掩饰不了内心的不安和悲伤。李波心里难过地想着:为什么老天总是对可怜的人尤为吝啬,这个家庭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让厄运再次降临?
“在门口傻愣啥呢?”可巧,张姨开门看见了李波。
“嗯,我刚想起一件事情。”李波支吾着。
“报告都拿来了?结果怎么样?”
“都拿来了,交给医生了,他们说要会诊后才能出结果,可能还要等等。”
“嗯,那就再等等看。”
李波忐忑不安地进了病房,和李若云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起来,心里却在盘算着如果真是有了最坏的结果,自己该怎么处理,又该怎么去把这个结果告诉凌波。
“大姐,我看您好像有心事。”隔壁床的病友又开始唠叨起来。
“我没有啥心事。”
“不对,我从你的眼神可以看出来。放心吧,现在医疗技术都很先进的。”
听到这话,李波心里不由得一阵难过,他到真是希望一切都能好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张姨出去打开水去了,病房里李若云和病友聊着天,倒是把李波解放了出来。否则,他实在也找不出有什么话题可以继续与李若云聊下去了。
“小波。”李若云突然发话。
“嗯?”
“你今天下午一定要去上课了,不能再耽误你了,否则阿姨心里不安。”
“好,我听您的。”
“这就对了,对于学生来讲,功课永远是第一位的。凌波在家的时候,总会很合理的利用时间。”
“阿姨,凌波哥小时候是不是也很听话?”李波突然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
“他呀,一直都很听话。那个时候他爸爸在部队里,我上班也忙,每到寒暑假就把他锁在家里,他就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写作业,累了就自己玩一会,饿了就自己找东西吃。那个时候,他才七八岁。现在想想,真是苦了这孩子。从小就没有享过什么福,他爸爸对他要求一直很严格。”
“难怪凌波哥学习成绩这么好呢!”
“是的,他的学习从来没有让我们操过心。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看《红楼梦》了,小小年纪捧着那么厚的一本书在认真地看,想想那个模样,都觉得好笑。”李若云说着,仿佛又回到从前的时光。
“那个时候,他爸爸让他练琴。刚开始的时候,凌波也觉得累,也哭过闹过,可他爸爸一发火,他就乖乖地去练了。在家里,他还是很怕他爸爸的。唉,现在想想,练琴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无非就是让他多了一样技艺。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当初逼着他学琴是对还是错。”
“凌波哥的钢琴弹得可好了,我们都很羡慕他呢。对了,阿姨,凌波哥好像没有几个朋友啊?”
“嗯……这也怪不得他,打小就跟着我们到处奔波,没有固定的居住场所。后来啊,慢慢的这孩子性格就变得内向了,不太喜欢主动接触别人,更不会轻易交朋友。说到底,还是我们的生活环境造就他现在的性格。”李若云说着,眼睛里不由得开始湿润,“不过,现在我很欣慰地是,他有了你和张宇这两个好朋友,阿姨能看出来,你们都是真心对他的。人生在世,朋友贵精不贵多,所谓知音一个也难求,就是这个道理,你们好好珍惜这份友情。”
“放心吧,阿姨。”李波笑着说着,想了想,又补了句:“凌波哥这样的好哥们,现在可不好找啊!”
“15床家属,到医生办公室来一下。”一个护士在门外叫着,打断了李波和李若云的对话。
“阿姨,您先休息会,我去看看。”李波脸色一沉,慌忙对李若云说了句就走了出去。
“你是家属?”李波到了医生办公室,里面有三个医生,都是面色严肃。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医生问道。
“他不是病人家属,他是病人儿子的朋友。”最初见李波的那个医生回答道。
“医生,他儿子现在不在,有什么事情,您就先告诉我吧。”李波攥紧了拳头,挺直了脊梁。
“这样啊……好吧,就先告诉你吧。经过我们几个科室的会诊,已经基本可以确定,15床病人患的胰腺癌晚期,这种病发病快,尤其是到了晚期,目前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手段。”
“什么?您的意思是……”李波已经傻了,眼前一阵发黑。
“是的,病人剩的时间不多了。我想,病人家属最好尽快赶来,确定是继续保守治疗,还是放弃治疗。”医生说这话,冰冷的没有任何表情。
“放弃治疗?这怎么可以?绝对不行!”李波几乎叫了出来。
“如果采取保守治疗,需要手术切除病变部位,还需要化疗以及中医的一些辅助治疗,效果不是很明显,而且费用也高。这个,我们需要征求病人或家属的意见。小伙子,你还是尽快通知病人家属来吧。”主任医生走过来,用手轻轻拍了拍李波的肩膀,表情十分沉重。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李波的脑袋几乎是空白的。他拖着灌了铅一样的两条腿,好不容易挪到了走廊的一角,靠着墙仰着头,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过了一会,他掏出手机,给李璇拨通了电话:
“姐!”
“死小子,你干嘛呢,我这正上着课呢!”电话里传来李璇压低的声音。
“姐,凌波哥的妈妈病了,在医院。”
“啊?什么病?”
“胰腺……癌……晚期……”
“什么?……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的?”
“是我送她来的医院,医生要家属来。姐,现在要不要告诉凌波哥呢?”
“你先别急,让我想想……你等我电话啊!”
李波拿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此刻心乱如麻,他不知道如何将这一消息告诉凌波;更不敢想象,凌波又将如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也始终弄不明白,为什么上天总会对凌波如此残忍,总是要给他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而在这一次打击中,凌波还能否坚强地挺过来,他更是无法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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