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太初没有救人的经验,一时没了主意,转头问一旁余萧弋:“现在怎么办?”
“我看看。”余萧弋叹口气,还是向前一步将Wendy朱的身体翻转过来放平在了台阶上,并简单检查了一下对方的颈侧脉搏以及呼吸状态。
一股冲天的酒气传来,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小初之前从未见过人昏迷的样子,只在急救知识培训课上给假人做过心肺复苏,可Wendy朱毕竟不是个假人,她学的那点皮毛知识早被吓飞到了九霄云外,事关生死,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抓着余萧弋手臂的手指逐渐收紧,声音都有些颤抖,“她怎么样?严重吗?你要不要先给她做人工呼吸?”
余萧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转眸看向她,声音渐冷:“你说让我给她人工呼吸?”
小初看了看Wendy朱额角上正在沁血的伤口,心急如焚:“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细节?你不是有急救证吗?现在不用什么时候用?”
余萧弋极淡地轻笑一声:“我想起来了,那天视频里你不顾一切扯过一个大男生领子救下的就是这个女生,是吧?”
小初愣住:“什么视频?”
余萧弋说:“这个人有这么重要吗?”
小初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人命关天她当然重要了!你要是不救,我打电话叫救护车好了,我们总不能让她在这等死吧?”
余萧弋没好气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对着她的唇狠狠印下去,再抬头,呼吸已变得灼热,“她只是喝醉睡着了!什么生啊死的?”
轰的一声,小初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了。
一阵炫目的白光之后,世界就只剩下了她的心脏还在孤立无援地跳动。
静止了好半晌,她的感官才逐一觉醒。唇齿之间番石榴的涩与甜还未消散,下一秒,委屈已经涌至喉间,这可是她的初吻,他竟然就这么轻率地拿走了?
而且还是在这么一个和浪漫没有丝毫关系的氛围里?他到底怎么想的啊!早知如此她倒更宁愿在今天日落的时候捧着他的脸直接亲上去!
“余萧弋!你太过分了!”
“对不起。”余萧弋半蹲下来,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声音里已都是愧疚和恐慌,“真的对不起。”
他离得太近,小初避无可避,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裹其中,一种冷冽又温柔的木质调,就跟他的人一样充满矛盾感,隐约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酒气。
酒气?
等等。
小初意识到什么,这才低下头去,不期却直接对上Wendy朱一双迷蒙又玩味的眼睛。
“两位,你们真的好吵。”
“你醒了?”小初微微俯下身去,赌气假装旁边的余萧弋不存在,他不是觉得她在乎这个Wendy朱吗?那她就在乎给他看好了。
知道她普通话不好,她甚至还换成了英语,“现在感觉怎么样?”
Wendy说还好,就是头疼。
小初有些没好气,“不能喝还逞强,还真是够没用的。你这是碰上的人是我,要是换成别人,你猜你会被怎么样?这么漂亮一个女孩子,躺在午夜的大街上……”小初帮她理了理微敞的领口,转头去问余萧弋,“你车上有急救箱吗?里面有没有碘伏和纱布?”
余萧弋抿抿唇,转身朝车的方向去了。
Wendy说:“谢谢你啊方太初。”
小初有些意外:“你还知道我名字?”
“漂亮女生当然配得一切关注。”Wendy朱扬了扬下巴,“不然,怎么把余大少爷勾得这么样神魂颠倒?”
小初迟疑了一下,“你认识他?”
Wendy挑了挑眉:“在这个学校,谁不认识他?他爷爷可是我们学校的知名校友。”
正说着话,余萧弋已经拿了急救箱过来,两人即刻噤了声。
小初把Wendy扶了起来,并帮她把伤口清洗消毒,好在伤口并不深,反而是高高肿起的包块更严重些,小初估计着明天大片的青紫淤痕就会显现出来。
处理好这一切后时间已经很晚,小初心烦意乱,已不想再和余萧弋拉扯,只丢下一句:“我先扶她回去。”就和Wendy一块上了楼。
进宿舍楼前,她终是没忍住偷偷回头看了他一眼。她果然猜得没错,月亮已经逐渐被乌云挡住,空气闷热得甚至有些凝滞,很快就要下雨了。
而在那个湿气氤氲的昏暗光线中,余萧弋身形瘦削,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唯有那道始终追随着她身影的目光,将他此刻的心事,表达了个彻底。
他在苦闷,愧疚和后悔,但更多的是害怕,怕因此失去她。
小初的心不知为何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无形中的箭矢刺中。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刻如此难过,就算离开叶子瑜的那个雨夜也未曾。
她至此才明白,原来真正的男女之爱,是这般滋味,喜悦和难过都那么深刻。
会为一个本不相干的人感到心疼。
林佳宜看见小初扶着Wendy朱一块上楼来,还以为自己见了鬼,怔了半晌才小心翼翼问道:“原来你约会的对象是她?”
小初两眼一黑,也懒得解释,只说:“佳宜姐,你看下,她额角这个伤口纱布是贴着好,还是暴露着好?我刚看了下好像伤口倒不深。”
林佳宜从小初手里接过Wendy朱,嘴里嘟囔着,“这可都是看在你面子上哦。”
小初说:“那就拜托了。”说完就匆匆回了宿舍。
走到窗前一看,余萧弋果然还站在楼下,她气不打一处来,发微信给他,「还站在那干嘛,天要下雨了。」
过了好一会儿,余萧弋才意识到震动的手机是来自她,眼底瞬间染上了薄红,回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介意。」
小初隔着窗子一边看他一边跟他发脾气,「我当然介意!这可是我的初吻!」
余萧弋说:「也是我的初吻。」
「你别把我当小孩子哄,行吗?余大少爷!他们说,整个学校就没几个人不认识你,我对你和你的过去根本一无所知,你却偏偏挑我下手,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余萧弋的胸膛起伏着,「我们很早就认识了,你忘了?那个时候我只知你是方太初,根本就不知道你会来我们学校读书,我差点真的去北京找你,知道吗?」
小初抿抿唇,「总之,你就是个大坏蛋。」
「好,我是坏蛋,我明天给你赔罪好吗?你别生我气可不可以?」
小初说:「不可以。」
余萧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丝无奈而宠溺的微笑来:「明天我来接你一块去上学。」
「懒得理你。」
「我回去了啊,快下雨了,那堆吃的还没收,明天见。」
小初又担心他真的被淋到,只说:「快走快走。」
余萧弋又回:「我从未想瞒过你,我还以为你早已知道,从我告诉你我姑姑是余蓁蓁开始,可我没想到,你根本对我的家世没那么强烈的好奇心。方太初,别管别人说什么,我只恳请你相信,无论我是谁,我都只钟意你。无论你是谁,我也只钟意你。」
小初感觉自己被蛊惑到,一颗心浮浮沉沉,像是冰激凌在融化,甜蜜又黏腻的感觉流了她一身。
「我说了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他回:「你慢慢想,我会一直等着你。」
小初不回了,而是打开了手机浏览器,输入绮丽余蓁蓁。
网页弹出的那一刻,她明显感觉到了她瞳孔震动的余波。
她不傻,自是早已隐约知道他家境不错,那种直觉和他穿什么衣服开什么车都无关,而是来自他身上那股令人不容忽视的自信和松弛。
她虽被父母保护得很好,却也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因此大多数人,不说第一眼,最多只让她接触上三个小时,她就可以对其做出基本判断,并从未出错。
尤其异性。
很多时候,他们接近她并不是因为有多喜欢她,而是她太接近一个完美的猎物,她的美貌她的钱,她的家庭和资源。
令他们跃跃欲试的不是她,而是他们本身的**和野心。
不然之前叶子瑜那种不以占有为目的的欣赏怎么会那么戳她的心。
可余萧弋又不一样。
他的眼睛生的太干净了,干净到甚至让人看不到任何世俗之气,就像他也从没在意过她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更从没有以价格来定义过任何一个东西。
但这样的教养和气质,香港中产偏上的家庭能培养出来就已经算合理了,家里有工人姐姐帮忙是他们这边生活的标配,至于余蓁蓁,她更是以为她最多只是绮丽的高管,在他发刚刚那条消息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是这个蓁蓁。
取这么难写的字,都不怕小朋友上学时写到哭吗?
所以,她是真的,从头至尾,都没有预想过他的家族会如此显赫。
有这样的豪门背景,他余大少出门还坐什么经济舱,开什么平民车?
玩Cosplay吗?没事Cos一下穷人?
百科上洋洋洒洒,详细讲述了余家从他太爷爷东渡到香港后堪称传奇级别的一整本发迹史。
总而言之,作为港岛最有实力的老钱家族之一,余蓁蓁的绮丽只是他们家涉及到产业的冰山一角而已,其他关于金融、港口、能源等领域的,才是重中之重。
自然,就和她通常在娱乐新闻版面上看到的差不多,他太爷爷也没少犯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光是太太就有三房,还不算其他没名没分的女朋友。
至于余萧弋他们这一脉,则是老爷子东渡之前在上海的原配留下的骨血。
不过网上的资料可查的,也就到余蓁蓁这一辈了,再往下小辈人的资料还是被保护得挺好的,所以小初并没有在网上看见余萧弋的名字。
正如他说的,他还另有一个姑姑两个叔叔,而那个没有结婚的,小初再次瞳孔骤缩,不就是刚刚在宿舍楼下和Wendy朱激吻的那一位吗?
余淙淙Leslie,艺人,歌手,演员,今年才三十六岁,就已经进娱乐圈打拼了快二十年。但网络上关于他的作品和获奖经历都提及甚少,反而铺天盖地都是他的绯闻。
从和某位女星十几年的爱恨纠葛到女星和别人闪婚,再到他彻底放飞自我夜夜笙歌,每任新女友年龄都很小,且交往时间都超不过三个月。
“死渣男!”小初愤愤然将手机扔到桌子上。
恰好林佳宜推门进来,听了她的话面色立刻变得很凝重,“骂谁呢?谁是死渣男?你被人欺负了?”
小初回过神来,没解释,只问:“朱慧雯怎么样了?她那个伤会不会留疤?”
林佳宜说:“不会,只是擦伤点皮,就是肿得有点厉害,我已经让她先睡了。说起来也蛮不错,她醉得太厉害,反而可以减轻痛感。”
小初叹口气,“好好一个女孩子,喝那么多干什么。”
林佳宜却冷静得多:“那是你没在医院的夜间急诊科待过,要是待过,就看见什么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这倒勾起了小初的好奇心,“佳宜姐,那你见过最离谱的是什么?”
林佳宜想了想,答道:“大概是两男一女大半夜狂敲急诊科的门吧,那俩男的根本不知道女生怀孕,导致女生大出血流产,后来一问,那女生竟然自己也不知道。三个人还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后来三方家长赶来的时候,豪车差点没把我们医院停车场泊满,阵仗吓死人。”
小初呆住。
林佳宜摸摸她的头发:“睡吧,小朋友。”
小初默默端了盆去洗漱,回来还是没忍住问林佳宜:“佳宜姐,这种热衷混乱男女关系的病是会家族遗传的吗?”
林佳宜想了想,认真答道,“我还真没看过相关文献,回头帮你查查。不过,遗传不遗传不知道,家庭氛围和家庭观念是一定会影响小孩子对两性关系的认知的吧?比如一夫多妻制家庭出来的孩子,如果没有法律和道德的约束以及公众目光的审判,你觉得他们会从心里认可一夫一妻制吗?尤其男的。”
小初不再说话,而是把自己整个埋进了被子里。
后半夜下起了大雨,雷声一直没停,吵得她虚虚实实一直处于半梦半醒间,睡得极累。
第二天一早天气倒放了晴。
她感觉自己大脑一片混沌,急需运动一下找回点状态,于是出门前又把网球拍背到了身上,打算上完Lecture课后先去打会儿球再去图书馆自习。
余萧弋发消息说,他马上就到楼下。
小初咬了咬唇,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真正想好怎么面对他。
一出门,竟意外碰上Wendy朱。
这才一晚,她就又生机勃勃地出门了?
小初注意到她也背了网球拍,额角处的伤用发带束住,倒不怎么看得出来了。
“早!”Wendy主动打了招呼。
小初挑了挑眉,“怎么,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Wendy瞪她一眼,“你能不能大度一点?你我之间又没有深仇,我点解不能和你打招呼?”
小初:“……”
Wendy又问:“你也打网球吗?”
小初说是。
Wendy说她们有个网球俱乐部好多人球打得都不错,问她要不要一块去。
鬼使神差的,小初竟答应了。
两人约好时间,并交换了联系方式。
小初不经意问了句:“咱们宿舍楼有别的出口吗?”
Wendy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做乜嘢,余少在楼下?”
小初瞪她:“那你少管。”
“跟我来。”
三分钟后,余萧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不好意思余学长,我已经出门了。」
几乎一夜没睡的余萧弋眸光瞬间凝住,人生再一次,感受到了被人生生拿走一截脊骨的滋味。
她对他,永远这么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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