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内容掉san警告）
晨光熹微，苦相镇的炊烟与香火交织成胎膜状的薄雾，一片祥和热闹。
卯时正，天光破晓，日出东山。
女人们用苦楝枝清扫着大街，不时停下表情柔和地抚摸着平坦的腹部；井台边磨刀的屠夫哼着哄睡曲，刀刃反光里闪过生育图腾的阴影；年幼的孩子帮忙贴着窗花，听着大人们即将到来的祭祀。
——
天边的第一缕日光被林子易拢入怀中，同时，他顺着这个动作闭眼俯首，刚好避开了紧随日光而来的子母共生体。
它是苦母娘娘派来的先行者，亦是接引信徒的引路者，过去的几日里，母体唱着摇篮曲匍匐在地上，一步步攀爬着小镇后山，这里是山顶，是镇民最初见到神的地方。
神殿将于第八日夜间出现，主祀官须得在神殿跳起傩舞，直到第三折舞曲，神殿便会降临在山顶，与先行的【它】汇合，在【它】的注视下，主祀官舞起第三折，昭示着祀日的到来。
在摇篮曲传来之时，早就见识过【它】的简黄二人立刻压着萧靳阳隐藏起来，同时也闭上了双眼，直视【它】会带来极大的精神污染，哪怕是林言，也在【它】出现时，闭上了双眼。
【它】似乎没看到林言，母体仍趴在地上，双眼直勾勾盯着林子易，子体的器官重组，密密麻麻的血管编织出两只眼，同样看着林子易。
在【它】爬上山顶时，之前在祠堂出现的血肉便开始延伸覆盖，原先因日光而枯萎的月见草重新焕发生机。
很快，除之前神殿所在的位置外，其余的地方都覆盖上了柔软的血肉，隐藏的三人站在血肉上，异样的感觉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连萧靳阳都忍不住皱着眉，简黄二人更是脸色难看。
血肉上很快鼓起包，然后那鼓包缓慢地生长着，一时还不知是何物，但三人都下意识避开了鼓包。
【它】见林子易没有动作，母体歪了歪头，萧靳阳突然听到了林言的声音：
“嫁接。”
他反应很快，手中银光一闪，林言的动作便被嫁接到了林子易身上，此刻林言做什么，林子易就跟着做什么，但傩舞并非林子易的意愿，所以最后的异化迟迟不曾拉满。
但祭祀之舞本身就带着污染，天亮之后，林子易的异化程度已经高达99.7％。
在【它】的注视下，林言缓缓起身，已在半空的林子易做出同样的动作。
前两折傩舞，林子易的并没有动作配合祭服的变化，舞动间总少了几分感觉，此刻林子易一比一复刻着林言的动作，舞蹈与祭服彼此配合，才是一场真正的祭祀。
祭服上鎏金铜丝在阳光下迸裂，十二片鸦羽绡裹挟着血焰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五行星轨。他双手交叉向心口聚拢，虔诚跪坐在祭坛中央，火焰织就的朱雀尾羽下，在祭坛上勾勒出正反交缠的双螺旋——顺时针为“相生链”，逆时针为“相克环”，每条纹路都流淌着祀神畴文的金色光痕。
林言手持青铜剑跃身舞动，林子易一比一复刻着他的动作，只是手中无剑，仅作抓握手势。
横扫、戳刺、格挡、挽花、直劈、旋洗……青铜剑在林言手中无比顺服，第三折祭舞中融入了剑舞，最后一式，力劈华山，双螺旋被劈开，林言引剑于颈前，锋利的剑刃直直抵在脆弱地喉咙上。
林子易做着同样的动作，但手中无剑。
这只是预演，不必见血，但正式的祭舞上，主祀官已经异化，哪怕自刎也不会死亡，引颈之后，主祀官会用自己的血来取悦母亲。
林言丢开长剑，祭服上的绸带飘扬，他身姿轻盈地踏在劈开的双螺旋上，每一步都代表着不同的意向。
有“水生木”的蜿蜒、有“木生火”的腾跃、有“火生土”的沉降、有“土生金”的凝聚、有“金生水”的回流……
当最后一步踏入“相克环”的水克火位时，山下传来震天的鼎鸣之音，鲛绡银线崩解，化作五行星砂涌入他的胸腔。林子易的瞳孔分裂为阴阳双色，左手结“相生印”举向苍穹，右手握“相克剑”插入大地，渐熄的火焰再度爆燃。
所有祭服残片突然悬浮，银线（水）、鸦羽（火）、铜鳞（金）、贝母（土）、人牙（木）在漩涡中熔为五色神珠。
祭服背后地翅膀怒张，神鸟衔血飞天的视觉幻象在火光中出现。
傩舞第三折——升昕·觐天阊（chāng），完。
林子易的异化程度，已达99.9％，只差临门一脚，便会完全丧失自我。
此时舞歇，万籁俱寂，震撼在天地间失声。
直到一声惊呼打破沉默。
声音来自萧靳阳脚下——他低头去看，与一张栩栩如生人脸对上视线。
“你踩到我了。”人脸说。
血肉上的鼓包不知何时已经长成完整的人脸，起初，长成的人脸、场外三人的注意力都在傩舞之上，现在一舞终了，人脸立刻就发现了三位不速之客。
萧靳阳被满地吱哇乱叫的人脸惊地san值狂掉，简、黄二人虽早就见识过子母共生体的诞生，但也没注意这血肉居然还会长人脸，此刻也是吓了一跳，没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简宁祎更是手一抖便放了火，瞬间一张人脸被烤熟，在惨烈的尖叫声中，诡异的肉香传来。
简宁祎忍不了了：“卧槽槽槽！这什么玩意儿啊啊啊啊啊！”
他第一个跳了出去，避开一张脸又踩到另一张，一时间被踩的人脸和乱叫的萧靳阳似乎在比赛谁声音大，祭祀之舞带来的肃穆沉重的气氛瞬间被破坏。
除了祭坛，山顶上铺满了血肉，血肉上布满人脸，萧靳阳无处落脚，几个跳跃间爬上了祭坛，黄淑娴也放出傀儡丝，带着简宁祎借力跃上了祭坛。
一直没有动作的【它】中，母体开了口：“外，乡人，惊扰苦母，杀。”
子体的血管网络瞬间暴涨，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袭向众人。
萧靳阳上一秒刚踩上祭坛实地心有余悸，拍着胸脯一颗心乱跳，下一秒就看到天罗地网般的血管，吓得立马躲在了林子易身后，半点脸都不要。
结果那血管网居然真的停了下来。
母体又发出声音：“使者，杀。”
林子易立刻转身，抬起右手。
如果青铜剑的确在他手里，那么此刻他便是握剑抵在萧靳阳脖子上。
不等萧靳阳说什么，林子易的手便挥了过去。
还是那句话，如果剑在林子易手上，萧靳阳的头已经掉了。
“不是吧？！”萧靳阳捂着自己的脖子，“你居然真动手！！”
林子易垂着眼睛，没有动作。
【它】像是新生的婴儿，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林子易挥剑之后，萧靳阳却没有死，在【它】眼中，使者握着青铜剑，对着同伴，毫不留情地砍了下去。
“别叫。”林言摘下傩神面具，深深吐出一口气，道，“它暂时反应不过来，你反污染的进度还差多少？”
“百分之九十了。”面对【昼烬】，萧靳阳除了特别作死外，还是很正经的。
“给你五分钟。”林言将傩神面具丢给萧靳阳，又对黄淑娴道，“你来争取时间。”
说着，林言手上银光一闪，【它】瞬间丢失了目标，此刻在【它】眼里，只剩下持剑站立在祭坛中央的林子易。
萧靳阳虽然没再大喊大叫，但脸上的表**哭无泪，之前刺激下疯狂的心跳还未平复，此刻他的心率直逼200，说话都有些喘：“不……不行，五分钟……怎么够。”
“还有四分钟。”林言淡淡道，“不行就死，苦母马上到。”
这下萧靳阳没辙了，他倒也狠，借了林言手中的青铜剑就给自己腹部开了个口子，眼都没眨一下。
黄淑娴刚操纵着傀儡丝迎上重新扑过来的血管网，二者相撞，傀儡丝倒退一步，她有些吃力地坚持着，具现出来的扑克牌蔷薇纹饰上银光流转。
简宁祎也放了把火，烤着那些蠕动在血肉上企图爬上祭坛的人脸。
一时间烤肉的香味四溢。
简宁祎黑着脸加大了火力，肉香变成了糊味，但人脸的惨叫依旧骇人。
不断有新的鼓包从血肉上长出，飞速地发育成人脸，然后往祭坛扑过来，源源不断。
这场面过于惊骇，简宁祎被刺激地异化程度都往上涨了一点。
火焰组成密不透风的墙，将祭坛整个包围，人脸承受不住高温和烈焰，不停地往上爬，企图从上方攻击，承载它们的血肉也从平铺改为立体。
简宁祎不可能用火焰完全将众人包裹，那样他们也会死，只能催促道：“好了没？”
萧靳阳剖开自己的肚子从中取出一个拳头大小，已然发育完全的胎儿，只是这胎儿上长满了真菌，黄绿色的菌落无处不在，这场面也是掉san得很，黄淑娴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傩神面具接触到这胎儿的瞬间就爆发出光芒，人脸和血管网在这光下猛地爆发，差一点就冲破了两人的防线。
光芒在冲至顶峰时戛然而止，胎儿上的菌种迅速蔓延到面具上，很快便覆盖住了上面代表生育和月亮权柄的图腾，子母共生体突然发出惨叫，凄厉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间，又传到小镇上，令忙碌准备的镇民都停下动作，全都看向传出声音的后山。
原本统筹安排的镇长脸色一变，她喊到：“不好！快去祠堂！！！”
镇民立刻开始行动，但还是晚了。
榕树林中原先包裹着萧靳阳的虫茧在日出时就已破茧，黄绿的的菌落以此茧为基，眨眼间就爬满了所有的茧，里面孕育的东西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濒死的叫唤就已被污染，榕树的气根在空中乱舞，好似无能狂怒。
但它们也没逃过，菌落在长满茧之后，又爬上气根，等它们意识到危险时，菌落已经爬满，几条气根拼死往上冲，企图摆脱污染物，但最后也只能无力垂下。
祠堂后整个榕树林，在短短三分钟内，就爬满了黄绿色的菌落，无比瘆人。
镇长带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绝望地跪倒在地，不等她请罪或是挽救，短暂停下的菌落又开始生长，瞬息便爬到了镇长身上，她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原地化作了人形培养皿，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长满了黄绿色细菌。
“跑……”
跟随而来的镇民立刻拔足狂奔，但没人能逃脱成为人形培养皿的结局。
远在后山顶的林言突然转头看向萧靳阳，神色复杂。
此时，萧靳阳浑身是血，剖开的腹部还有血液在汩汩冒出，他迎上林言的目光，嘿嘿一笑：“【昼烬】阁下，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晨光湮灭时，万物都化为灰烬’？”似乎是动手时伤到了内脏，他开口说话，有血从喉咙深处涌出。
林言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一步，理都懒得理这个疯子。
辰时正，梆子响过三遍，全镇门窗同时闭合，日光给石板路镀上金光，惨叫的【它】逐渐失去生气，黄绿色的菌落从面具爬下祭坛，绕过众人，穿过火焰和傀儡丝，迅速爬满了血肉人脸。
最后，连子母共生体也化为了菌种造型独特的培养皿。
简宁祎和黄淑娴的脸色比任何时刻都难看，两人默不作声地收回技能，但依旧绷紧的肌肉昭示着她们并没有放松警惕，只是防备对象变成了已经失血过多瘫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的萧靳阳。
在祠堂后的榕树林被彻底污染后，林子易就清醒了过来，面对眼下的场景，他虽然还没完全回神，但也并不意外，只是沉默地看着地上的萧靳阳，在心里犹豫要不要取出武器给他补一枪。
清晨的山风吹散了血腥味，带来山间独有的凉意，林子易身上的祭服已然失去生机，不再像之前一般神秘沉重，现在，它只是一身比较华丽繁复的衣服而已。
不知名的密室中，阴阳罗盘上刻着的两个生辰八字被湮灭，罗盘爆炸分崩离析，阵法也随之破除。
久违的、贱兮兮的系统音广播响起：
【天啦噜，可爱的系统看到了什么？尊贵的强大的神秘的惹人怜爱的Ten居然出现在了这个副本里！本系统居然在结束后才发现！】【哦，系统宝宝最爱的玩家林子易似乎不太好，但是这身祭服实在适合帅气的玩家，可爱的系统更加喜欢玩家林子易了呢！】
【咦？讨厌的玩家萧靳阳居然也在，生气的系统决定暂时治疗时不会屏蔽他的痛感！】
【几位玩家在《苦相神》副本中的表现简直出乎可爱系统的预料呢~~~不过破坏副本不是好玩家应该做的，系统最爱的林子易一定是被萧靳阳带坏了！】
林言面无表情地开了口：“你到底结不结算？再废话换官方系统来。”
【嘤嘤嘤，惹人怜爱的Ten居然凶了系统宝宝，可恶，系统宝宝决定三秒钟不理他！】
众人：“……”
林子易看向林言，表情耐人寻味。
林言从兜里翻出棒棒糖嚼碎，咔滋咔滋的声音像是在嚼谁的骨头。
贱兮兮的系统又嘤嘤嘤着开始控诉：
【系统宝宝决定拉黑Ten一整天！】
然后它就跟精分似的话音一转，一本正经道：
【恭喜玩家通关副本——苦相神！
苦相身为女，卑陋难再陈。
男儿当门户，堕地自生神。
雄心志四海，万里望风尘。
女育无欣爱，不为家所珍。
长大逃深室，藏头羞见人。
垂泪适他乡，忽如雨绝云。
低头和颜色，素齿结朱唇。
跪拜无复数，婢妾如严宾。
情合同云汉，葵藿仰阳春。
心乖甚水火，百恶集其身。
玉颜随年变，丈夫多好新。
昔为形与影，今为胡与秦。
胡秦时相见，一绝逾参辰。】
【撒花花~玩家已达成所有副本任务，满星通关！呜呼~这是《苦相神》第一个满星呢~~真不愧是系统最喜欢的玩家！】
【接下来是结算时间，当前副本状态异常，污染加重，请玩家立刻脱离副本，不要逗留~~~】
终于恢复理智的林子易看着眼前的残局，忍不住叹了一声：“被骗了啊……”
（第二个副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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