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远几乎是踏出门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外面的人。
他们许久不见了,也没有什么见的必要。萧怀远目不斜视就要从他们身边过去蓦地却被不知道是秦升还是秦落叫住。
“二殿下。”
萧怀远头也不回。
“二殿下。”
萧怀远置若罔闻。稍稍环顾四周,他在勤政殿外,若沿着宫道走出去,至少还要绕许久,于是当机立断一个上墙,随手挥掉弥漫的烟尘。
“二殿下。”
墙下站着一个人,这会他看清了,就在他正下方,是秦升。
这时候他回头一看,才发现两人竟是分开的。前一个秦升,后一个秦落,见此,萧怀远不由得冷笑一声。
“让开,我没时间跟你们废话。”
“二殿下听我们说最后一句!”秦升快速道。
然而什么都不能与林姝相比,萧怀远又是几步跳下来,稳稳落到地上。
“如果你着急,就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无意义的蹲守上。”
“你一定要去南边!”
萧怀远的脚步顿了下,登时秦升一个闪身到他面前,恳切道。
萧怀远心头火气噌地上涌:“你什么东西?我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父王的暗卫,你不履行你的职责,父王去世的时候你在哪?为什么他会在令安轩?为什么他会跟我母亲在一块?现在你又在这里假模假样做什么?你到底听谁的?”
秦升道:“二殿下你先冷静。”
“我冷静什么?!”萧怀远咬牙切齿:“你以为你是谁?装模作样。把我,把我哥耍的团团转很有意思吗?我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既然你负不起你的责任,就不要出现在这里,否则,真论起来我也不会放过你!”
“二殿下!”
秦升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萧怀远冷哼:“你在我哥面前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多为难。父王死了,我哥被萧义景强行拉过去打仗,你们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跟在他身边。”
霜雪出鞘,少年一席蓝衣,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如果不愿意,又让我看见你们,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我们,从来都不是谁的人。”秦升缓缓道。
萧怀远手握剑柄,直指来人:“让开。”
“二殿下,之所以到今天我们还尊称您二殿下,是因为我们想辅佐的都是同一人。”
秦落不知何时站在了秦升身边,一样的服饰一样的身形,往常靠表情辨认的二人,这时候都是一样的表情。
那是什么?不甘的凶狠?看这样子他们是早就知道他不是皇帝的亲儿子了?还有谁知道是不是只有他自己不知道?萧怀远嗤笑,剑尖寒光扫过二人,狠厉道:“滚。”
他早就应该狠一点,再狠一点,知道秦升秦落有二心的时候就弄死他们,这样的人,不管是在萧衡还是在父王身边,都是一种祸害。
秦升长长地看了萧怀远一眼:“二殿下,你一定会找到真相的,这毕竟是忠亲王安排给你的路。”
“二殿下,不要顺着这条路走了,翻过前面那面墙,有一个密道可以到林家!”
秦升喊完,那抹蓝色的背影也消失不见。
一直默不作声的秦落问:“那我们之后做什么?”
秦升道:“我们也要上路。”
“什么路?”
秦升偏头看向秦落,看向他的眼角,那处光滑的皮肤,下意识的又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半晌道:“这条路走完了,就下一条路。”
“那他呢?你觉得他会去南边吗?”
“会的。”
“他没有路可以走了。”
“他没有路可以走了。”
“下雨了。”
“下雨了,我们走吧。”
毫无征兆的谜,毫无征兆的雨,这便是萧怀远对皇宫的最后一段记忆。
*
萧怀远继续向前跑,的确来到一个岔道,向左向右他都特别熟悉,然而——
“要是再骗我,就算在萧衡身边,我也不会放过他们。”这样想着,一咬牙,一翻身,眼前就是他从未走过的路。
再向前,眼尖地瞧见墙边有一道缝隙,强压擂鼓般的心跳,萧怀远一鼓作气便冲了过去。而后,就如突破结界般,方才阴沉的天突然变成了浓厚的黑色,远远的飘着一片橙红,空气中满是燥热的烟尘,拂过他的眼睛时,带起一阵麻木的颤栗。
火灭了,只剩一片破瓦颓垣。
脸颊忽地一阵温凉,手不自觉抚上去,却突然一阵刺痛。
紧接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细细密密的,如针扎似的疼痛落下来,萧怀远抬头一看,是雨。
下雨了。
那这火是怎么停下的啊?那这火是怎么停下的啊?!
“啊!!啊!!”萧怀远歇斯底里地吼,他好想歇斯底里地吼,想这一切还没发生,想一睁眼不是这种荒唐的景象,想他今天就算是死在这里,会不会还好一些。
几个大喘气,萧怀远颤巍巍抽出了身后的霜雪,几乎是踉踉跄跄地往里面冲去。
一路跑,霜雪在手中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伤心,剑身抖了又抖。路遇许多断掉的树木,这里被烧的几乎看不出来什么,但直觉就是告诉他往前走,往前走就会有人在,或许那个人就是——
万一呢?
林将军肯定有办法的,他位高权重不会有人这么轻易地要害他,就算是要抄家也不会轻易动人性命;林姝肯定有办法的,她怎么聪明鬼点子这么多,可能是跑到哪个地方悄悄躲起来了;再或者、再或者,周灵也有办法的,她是什么样的人,她能把他和萧衡两个人耍的团团转,她怎么可能逃不出来?如果她出来了,她不会放下林姝不管的,她连那个拖油瓶都要带上。
他没有砍下任何挡在面前的东西,树枝还是石块。萧怀远在心里祈祷,祈祷无数,愿望都是同一个人。
他跌跌撞撞,毫无目的地乱走,然而偌大的将军府,竟是一个活人都没见到。来来回回,上上下下,萧怀远似乎感觉不到疲倦,只是告诉自己要找,要找。
找林姝,找林将军,找周灵,找周灵身边那个小跟班,不管是谁出现都好。
他的神经高度紧绷,不断地淋雨,不断地翻遍一座又一座院子,哪怕只有细微的声音。
密道一过,将军府一片焦黑,就是萧怀远也不知道林姝的院子在哪了,只好一个一个找过去。这是最笨的方法,但林姝常常说他笨,她这样聪明的人,可不可以猜到他的想法,在哪个地方等着他呢?
拜托了。
萧怀远的双手血肉模糊,额间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又是一番寻找无果后,他回头,正有几人在门外,背着光。
他们的身子和脸大都隐于黑暗。为首的两人脊背挺直如竿,其中一人露出交叠的一对尖利的手掌,原是带着明黄色足有几倍手指头长的护甲;再进来几步,恰能看见与她同行的另外一人冷硬的下颌线条。身后随从弯着腰,更显那二人的孤傲之气。
一个他无比的熟悉,几乎光看背影都能认得出来的萧义景,另外一个是谁?他心里有了答案,却不敢揣测。
萧怀远也不动,就这样静静等着他们走来。只一步,他便认出来,眼前那位身穿金绣织锦,玉带缠腰,头戴凤凰金钗,面色冷峻的女人,便是当今齐皇后。
齐皇后与皇帝,年少夫妻,相伴几十许,恩与爱不移。皇帝遭人毒害,因此,在看见齐皇后时,萧怀远忽然惊觉她还是这样年轻,再看,其实也不年轻了。
不过他印象中的齐皇后永远都是这样的表情,倒不会因时间的流逝而改变似的。年轻的时候谁都美丽,只是容颜不永驻,这时候看她,更多的却是一种威压,与旁边的萧义景站在一起,萧怀远恍然生出一种自己掉进他们陷阱的感觉。
齐皇后开口,如同一下一下敲击着的瓷瓶:“萧广,见了人,为什么不叫?”
萧怀远急急喊了声皇后娘娘,叫萧义景是极小声还是压根没有,那便不得而知了。
萧怀远登时有了个想法,急促道:“皇后娘娘!林家……”
“林家的事,你不必说了。”
齐皇后神情倨傲冷漠,只这句话就封锁了萧怀远所有的问题。她总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那还是对外人,萧怀远见她的次数不多,也分不出来什么是什么意思,当即追问道:“为什么?”
齐皇后动了矜贵的头,开始正眼打量萧怀远:“嗯?”
“林家突发此次意外,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我与林姝是陛下定下的婚约,当下林家出事,我怎么能漠不关心。”
齐皇后听完,面上波澜不惊,淡淡道:“哦?”
“陛下他到底为什么要抄林家?林家犯了什么错?他们现在在哪里?为何又会突发大火……我不明白。”
“你以为是陛下的命令。”
萧怀远点头:“是。”这种命令总不能下得平白无故,林将军功绩赫赫,是朝中的老臣,萧怀远想不到皇帝要清算他的原因。
齐皇后轻笑了下:“你觉得呢?”
萧义景不轻不重咳嗽了声,齐皇后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萧怀远盯着萧义景:“臣以为,是陛下决策过激。”
“你怎么敢质疑陛下的命令?”淡淡一句,瞬间推翻萧怀远所想。
这下他真的有些惊愕,他从始至终都认为是萧义景做的,萧义景在他这里没有任何的可信度。陛下当真会做这种事吗?不见得。林将军是拥护萧衡那一派的人,这件事在上次勤政殿退朝,萧义景有意无意提示林将军时,萧怀远便听得出来。
萧义景憎恶萧衡,自然才会憎恶偏向萧衡的林将军,才会与他说那些。
因此,他才要借着齐皇后来的这个机会,戳穿萧义景的谎言。
然而齐皇后却说,这是陛下的命令。
他又看向萧义景,却见对方颇有些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齐皇后不紧不慢道:“私自篡改圣旨篡改圣意,可是大罪,林将军做这些,就要料到有今日的下场。”
怎么会?萧怀远瞪大眼睛,却见另一人从后方快步上前,直至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命,御极多年,今感年迈力衰,难理万机。皇弟忠亲王仁孝聪慧,德才兼备,可继大统。着即传位于忠亲王,以安社稷。钦此! ”
是张公公。他念完,又躬着身子退至齐皇后身边,萧怀远死死盯着他的动向,最后不巧视线与齐皇后相撞。
他见齐皇后嘴唇动了下:“这就是原因。陛下在此,林将军趁人之危妄加修改,最终招致满门被灭,有问题吗?”
“满门?不是只是抄家吗……”
齐皇后脸色微不可查难看了一瞬,而后道:“陛下仁厚,感念林将军多年为国,只勒令家产充公,家中男女一律遣至漠北。然,途遇大火,也非人之可料。”
她看着萧怀远:“我知道你与林姝情比金坚,但事实在前,我也应当告诉你,林将军伪造圣旨之事,林姝亦有参与。”
“因为,林将军写下的名字,是你。”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萧怀远如遭晴天霹雳,不可置信道:“她不会做这种事,林将军亦不会。”
“这么说,你倒没有反驳,你可以是那个人了。”
萧怀远耳边尽是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似乎要冲破屋顶,一字一句道:“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阿瑶知道林将军也知道谁都知道!他们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萧广。”萧义景冷冷看着他:“你永远不知道别人怎么想。”
“我为什么不知道?我与她认识这么多年,我们之间的情分就在这里,我为什么不知道?你们是你们,我是我!你们自己勾心斗角装模作样,为什么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们一样?”
“够了。萧广。”齐皇后制止:“你可知道你现在顶撞的是谁?”
“我管他是谁。”萧怀远一字一句道:“阿瑶在哪里,林将军在哪里?那么大一个将军府说烧就烧,没有一个活口,怎么可能是天灾?我不信!”
他剑指二人,霎时间后面的随从被吓了一跳,然而前面两个人还是岿然不动。
齐皇后呵斥:“放肆,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样?”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就、要。”
萧怀远眼疾手快向前扑去,意欲抓住最外面的小太监当人质,那小太监见着萧怀远直冲冲向自己本来,以为他第一个就要了结了自己,当即惊慌失措起来,左扭右扭,却怎么看都像是原地踏步。
然而萧怀远还没碰到他的衣袖,竟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飞,直直向后退了三五尺,撞到身后的柱子上,撞了个头晕目眩,霜雪也离魂似的飞到一边。
太疼了,萧怀远挣扎着爬起来,一个生面孔挡在了齐皇后与萧义景之间,浑身一股戾气,见他还能爬起来,一瞪眼又是要过来。
齐皇后向前一步道:“好。你执意如此,那我便全都告诉你。林威为什么伪造圣旨,就是因为你,萧广,你是林姝的未婚夫。你与林家绑定,对林威来说,只要你上位,就能保证之后的仕途畅通无阻,他为什么不写?而林姝,哼。她从头到尾都知道父亲的计划并加入,等你当了皇帝,她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多风光啊!不好吗?”
她最后说着说着都有些忍不住想笑出来,殿中回荡着有些急促又干涩的笑声。
“本宫发现了他伪造假圣旨,叫他来对峙,他便扛不住压力自尽。他死了,林姝还活着,只是好巧不巧,突发大火而已。本宫到的时候,林姝已经烧的不成样子了,你要看么?”
“不、不、不。”萧怀远喃喃,随即狠道:“你以为随便捏造的,我就会信你吗?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想三言两语就掩盖蓄意纵火之事,没门!”
萧义景面色阴沉:“事实在前你为何总要狡辩?萧广,我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你,不要相信你那所谓的了解和直觉。他们是谁?你又是谁?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一定是这样的人?他们又为什么一定如你你说的去做?”
“凭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萧怀远忍着剧痛捡起霜雪。
萧义景忍不住道:“难道没了她,你就什么都做不了?”
“对!”
“萧广!”
“我就是不相信,不甘心。你们今日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齐皇后皱眉:“你可知道你今日犯了多大的错?”
若是目光能化成实物伤人,萧义景此刻都怕要被萧怀远捅穿:“天大的错,我也要先杀了他。”
他已经不管不顾了,那些措辞一听就是骗他的,他心中的幕后主使只有萧义景一个人,因此也毫不犹豫地向萧怀远挥剑。
那个人一步闪在他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却没动手。
“萧广。你在怀疑我。”
“那又如何?”
萧义景脸色难看:“你打不过他,若我下令,你会死在这里。”
萧怀远忽的笑了:“好。”
随后扭身像那人砍去,他是萧义景的人,萧义景存心折磨他,就不会让他死在这里。
他倒要看看,自己究竟还有多少用处,才会让萧义景一次又一次的这样做。
“噗唔!”那人五指并拢,掌根狠狠击向萧怀远的胸口,后者只感觉胸膛似乎都要被压成一张纸,控制不住地向后翻滚,又是滚到了那根柱子边上,一口鲜血喷出。
然而这次他紧紧握住了霜雪,又是颤颤巍巍站起来,抹了一把嘴角道:“来啊!”
那人顿时也有些慌张了,萧怀远受了伤,却丝毫不减速度,或者说他就是故意为之。总之那人还没等到萧义景的指示,下意识的又是一掌,正正打中他的左肩。
“够了!”
“不够!打啊!”萧怀远吼,双眼血红,身形支离破碎:“我不怕死,所以你最好能快点杀了我,否则就是我捅死你。”
“你只有林姝吗?你别的什么都不在意了吗?恨不得把萧衡的马车拉回来,让他不要去边境的也不是你是吗?”
“什么?”这是齐皇后惊呼,萧怀远已经有些麻木地看向她,又转回来。
萧义景显然被气疯了,这样看着倒是比较好笑。
如果他死了,可能也没什么不一样吧,他还活着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
“萧广,我最后说一遍。纵火并非我所为,圣旨一事的确存在。”
“不、不。”齐皇后突然后退一步,恶狠狠剜向萧义景。
萧义景继续道:“陛下既然传位于我,你却没有顶撞我的道理。然而,你性子刚烈不服管教,那么从今往后我就再不管你。你想做什么?你尽管去做,找谁复仇或者自残,出了这扇门,你想做什么做什么,我不会过问丁点。我对你曾寄予厚望,不过现在看来。”他上下扫了一眼萧怀远:“我告诉过你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你若执意要随林姝一道去,你现在自我了结,说不定还能在地下见到她,不过你这一生也就这样了。什么都跟你无关,萧衡也是。他要与谁作战是他的责任,你只管自己死去就好,呵。”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总以为是你能给别人带来利益,其实是你做的事情有用罢了。单你这个人,对我来说毫无用处,对其他人也是一样,因为你什么都没有。”
“林威和林姝罪行昭昭,我不管你因为什么样的恩怨,要做什么。萧广,我敢保证,你若再像刚才一样他拿剑着我,你一定会死。”
萧怀远握着霜雪的手紧了又紧,而后,咣当一声,霜雪碰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萧义景勾唇一笑:“很好。”
“最后一个问题。”萧怀远抬头:“死了多少人?”
萧义景偏头看向齐皇后,示意她来说。
齐皇后面色难看道:“林府上上下下,哪能数得那么清楚?”
“上上下下,竟没一人察觉到这火灾的奇怪之处?无一活口?”
齐皇后:“并非。忠亲王在路上,反倒救下来一个不是吗?”
萧义景哈哈大笑:“齐皇后说笑了。”
齐皇后也笑:“能跟在忠亲王身边,是莫大的福分。不带出来让萧广好好看看?”
“无名无辈之卒,可不要折辱她,到时候瞎了齐皇后的眼睛。”
萧怀远再不明白这个暗示就有鬼了,齐皇后和萧义景,他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能联系在一起,然而今天一看却不像是全然的信任。
“是个女人吧我记得,那小脸。”
萧怀远瞬间想起来,无一活口,可是周灵和那个拖油瓶,是两个人啊!
他也道:“带出来吧,也得让她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义景没法再拒绝了,向来稳重的脸上第一次有些龟裂,稍一抬手——
黄色的夹袄被熏的有些看不出颜色了,头发散乱,脸上也沾了些灰,然而一双桃花眼又大又明亮,有些怯怯地看着在场之人。不难看出这是一个美人胚子,而她见到萧怀远,也是愣了一下。
被救下的那个是红杏。
“对了。萧广,忠亲王不是派你去南方?”齐皇后道。
“好好去,好好看。丰州水患,郢城也不太平,这两个地方都应当着重治理。”
“着重治理”四个字,也被她着重强调。
“是。”萧怀远低头应答。
红杏显然也认出萧怀远了,却没出声,见他这副狼狈样,也没什么反应。
“你,你过来。”齐皇后伸出她那根长长尖尖戴着护甲的手指,对着红杏的脸左看右看:“你还真是幸运,就你一个活了下来,还是忠亲王救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受着吧。”
说罢,她意味深长地看向萧怀远,后者敏锐捕捉到,视线直觉在红杏和萧义景之间徘徊。
红杏一直维持的情绪在听到那句“就你一个活了下来”时爆发了。
齐皇后嫌弃道:“哭什么呀,没让你跪下磕头谢恩不错了,真是。”而后一把撇开她的脸,红杏一个趔趄差点要摔在地上,却被萧义景一把扶起。
“方才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是将军府的下人?”
红杏点点头。
“为什么哭?”
红杏摇摇头。
“因为她们都死了。”
红杏哭得更大声了。
“吵得本宫头痛。”齐皇后扶额,瞟一眼在场之人,慢悠悠道:“本宫先回去了。”
无人应答,只有红杏呜呜咽咽的哭声。
萧义景忽的笑了,抬手招了一个人来:“带她回去。”
“你要做什么?”萧怀远警惕问。
萧义景摊手:“自然是好生照料,再将她送回安全的地方了。令安轩那些人不就这样的吗?”
说到令安轩,萧怀远愣了下,明明才过去没几日,却陈旧到像是许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了。萧怀远当时的确说先那些宫人好生安置,而后遣返回家,但他是否真的是这样做的,却不知道了。
“萧广,时间不早了。”萧义景道:“你要做什么?”
“记住我跟你说的,只有权力是最重要的。你能做什么,能做多少,全都依赖权力。你想做什么,你的野心**,都来自于此。”
“萧广,上路吧,你会发现好东西的。”
“你想要的真相,你想要的一切,你想要的,我的目的,都会在那里。”
“我不止一次地这样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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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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