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江舟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老板娘。”
他抬起头，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和自己的仿生人去吃饭的馆子的老板娘，算是自己的长辈。
老板娘朝着江舟快步走了过来。
她先借着昏暗的路边光线打量了一下江舟的状态，有些心疼地拍掉了江舟衣服上沾的灰尘。
“那些机器人抓人的时候我没有在黑市看到你，还以为你跑出去了。”
老板娘伸手过来擦江舟的脸颊的时候，江舟才发现自己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玻璃碎片划伤，现在被对方碰到，伤口处一阵阵刺痛。
他撇过头躲过了对方的手，问：“您居然没有被他们带走吗？”
老板娘确认了江舟身上都是皮外伤，不是什么大问题，很快松了一口气、
“当然没有。”老板娘哼了一声，才继续道：“要是那么容易就被那些家伙抓走，老娘这些年来不就白混了？”
“而且不只是我。在黑市里稍微待得久一点的老家伙，都没被那些人工智能抓进去。”
江舟有些吃惊。
人工智能的队伍声势浩大，虽然所在地下组织起来的都是一些快要散架的废品，但数量上呈压倒之势，怎么看都不像是向来松散的黑市可以抵抗得住的：“可是陈老大不也……被抓进去了吗？”
“陈老大……小陈那家伙，你见到他了？”
老板娘挑起眉：“他啊，他当然惨啊。他弄了那么多人工智能在自己的地盘放着，虽然一直以来都因为有很强的信号屏蔽装置，但只要被诺亚开了一个口，肯定被一锅端了啊，被抓进去正常，不过他肯定有办法出来。”
“您一直知道……嗯，知道他就是个小红毛？那你们还一直跟着我们管他叫陈老大？”
江舟的关注重点忽然歪了一下。
“一直知道啊。”
老板娘点了点头：“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他年纪没你大。小小年纪就有那么厉害的本事，很容易惹麻烦的，索性借个前辈的名号咯。其实只要是黑市的人，在这里呆久一点都知道，只不过我们不会往外面说罢了。”
“大家还挺团结的。”江舟感慨。
老板娘翻了个白眼，说：“利益共同体罢了，嘴风不严的都被处理掉了。”
好吧。江舟又问：“既然大家没事，那现在在哪？”
“外城。”
老板娘说：“我们要是还呆在这，要是他们忽然杀个回马枪，不就完蛋啦？要不是我刚好有很重要的东西漏了，也不会正巧碰到你。”
“在外城？”江舟一愣：“可是去外城的路不是……？”
“条条大路通罗马。”老板娘没多解释：“你小子跟着我走就行了。”
江舟想过对方口中的大路可能是密道，或者别的什么路，但他千算万算没想到居然会是下水道。
艰难地跟着对方钻进了掀起来的井盖，他又想到什么，问老板娘：“老板娘，你感觉到了刚才那阵……像是地震一样的震感吗？”
“感觉到了。”老板娘说：“不知道是哪边搞出来的动静。”
那看来就是不知情。江舟只能继续苦思冥想，究竟是什么能让诺亚主动离开。
江舟想象中的下水道应该是肮脏杂乱、地面流淌过不知为何的排放物、伴随着阵阵恶臭的，但很显然，这个下水道比他想象的干净上不少。
虽然不可避免地萦绕着一股潮湿的味道，江舟的鼻子却没有嗅到别的难以忍受的气味，脚底下流过的潺潺水流，好像也不过就是清水。
走在前面的老板娘手中拿着个小小的火机，火苗在打火机口不断跳跃着，两人一路就靠着这火机的方向照亮。
江舟：“这里比我想象的要干净不少。”
话音落下，江舟能听到自己声音的回音，音效听起来有些像是密闭的浴室，或者空旷的停车场。
“嗯，”老板娘答应了一声，随后才给江舟解释：“当然干净。这里又不是真的用来排污的，这是专门规划的密道。黑市嘛，要是走私点什么不能说的东西还走大道，那不是找打吗？”
“那些人工智能居然不知道这条路。”江舟说。
老板娘的脚步不停：“你以为黑市为什么能存在那么久都没有被联盟那些不知变通的家伙端掉？”
能长久存在的组织肯定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江舟再一次感慨了一下黑市的团结，没有再问，安静地跟着老板娘往前走。
通道里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
就江舟的体感而言，江舟觉得这段路比自己被人工智能蒙着眼睛走的那段路更加漫长。
又走了挺久，江舟逐渐觉得通道变得亮堂起来。
果然，前面的老板娘回过头，对江舟说：“快到了，我们的临时基地。”
江舟抬起头，看到了和自己下来下水道的时候一样的焊在墙上的爬梯。
不过老板娘却没有立刻往上爬。
她先是松开了按在打火机上的手，把火机重新收回自己的口袋里，随后抬起头，冲上面关着的井盖喊：“小胖，开门。”
半晌，上面传来了个和“小胖”这个名字很符合的声音：“不开不开，我怎么确认你是谁，快说暗号。”
“你小子皮痒的了是吗？等我上去，看我揍不揍你。”老板娘声音变得狠厉起来。
上面的小胖这才嘿嘿一笑，随后一阵吱嘎吱嘎的声响，他气喘吁吁的地井盖搬开了，从洞口探出来一张圆乎乎的脸：“你忽然语气那么温柔，我不习惯，万一你是机器人假冒的怎么办？”
老板娘哼了一声：“你等着我上来收拾你。”
小胖子嘻嘻地收回了那张傻兮兮的脸。
江舟跟着老板娘后面爬了上去。小胖子本来都打算关上井盖了，这才注意到老板娘身后还有个人。
他表情闪过一瞬间的警惕，随后转头看向老板娘：“这是谁？”
老板娘的巴掌最后还是落在了他的头上：“你小子没读书脑子怎么还傻了啊，这是小江！”
“江……”小胖子脸上闪过了几秒钟的疑惑，随后马上变成了惊喜：“哥！你从主城回来啦？我都要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他又捧着井盖等江舟爬上来。
江舟终于站到了正常的地面上，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向那些个小胖子，嗯了一声。
但说实话，他其实对这个小孩子没什么印象。
作为为数不多出身黑市、实打实一路升学考试去的主城的人，他大概是这片很多小孩从小听到大的故事里“别人家的孩子”。
经常被家长们挂在嘴边虽然可能会招一些小孩讨厌，但也有可能被真听进去的小孩当作偶像来崇拜。
面前这个小胖子很明显就是第二种。
他很快就凑到江舟的身边，眼睛都好像在放光。
“哥，你终于回来了，那个姓陈的红毛都快要把你的风头都占完啦！但我相信你一定比他厉害……诶诶诶老板娘你干什么拉我！”
“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老板娘的力气不小，很轻松地把这体型庞大的胖小子拽到了一边，江舟猜测对方的力气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手上的机械义肢。
小胖子被她拽得踉跄，摔在地上，诶呦诶呦的喊着疼。
“行了，你别跟着他闹。”老板娘转过头来，看着江舟说：“先去清理一下换个衣服，脸上的伤口待会也得去消毒包扎一下，你要是小陈小林那小子也就算了，那么漂亮一张脸，要是留疤我真的得心疼死。”
江舟被对方带着去洗澡、更换衣服。
这地方不算大，辗转一会，江舟已经看到了很多自己熟悉的面孔。
只不过这里完全就不像是刚刚建成的样子，因为一切工作看起来都井井有条。
似乎是看出了江舟的惊讶，老板娘很快解答他的疑惑：“这个地方本来就是我们的中转站。现在黑市那边被那群人工智能监控，我们很可能要把这里作为临时的基地，大家现在都在忙着分工和整理物资。”
“临时基地？”
“是的。”
老板娘又点了点头，继续给江舟解释：“主城已经沦陷了，地下的情况你也知道。外城现在没有一点消息，我们暂时也不敢轻易和他们联络，害怕通讯给诺亚暴露我们的位置。所以，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现在这里有一部分基础的食物、水之类的资源，但是不多。我们还要想办法回黑市的地界拿一些，还有就是想办法在不惊动诺亚的情况下和外城的人取得联系。”
“毕竟人在这里就会消耗资源，我们不能坐吃山空。”
她最后又看了一眼江舟，说：“好了，你先去收拾一下，详细的待会再说。”
说罢，她推搡着，把抱着衣服的江舟赶进了淋浴间。
江舟对着淋浴间里的镜子发了一会呆。
一切都发生得猝不及防。江舟想了想，伸手去摸自己揣在口袋里的芯片。好在，这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他将放着芯片的外套脱下来放好，挂在了墙上的挂钩上，确保不会被谁打湿，只要芯片还在，仿生人的意识没有消失
想到这里，诺亚那双蓝色的眼睛却再一次在脑中浮现。
他赶紧甩了甩头，把那画面从自己脑中驱散。
殊不知，等他转身打开淋浴，转过身的时候，一个比米粒大上不了多少的小球从他的口袋中跳出。
那小球落在地上，从身体中伸出六只修长的足肢，将自己的身体撑起。
——是一个仿昆虫的微型机器人。
它在淋浴间里停留了一会，在江舟关掉水后，才恋恋不舍地再次抬动自己的足肢，慢慢从浴室的门缝中钻了出去。
晚上好！
我们的位置那些机器人绝对不可能发现！
诺亚：（卡擦卡擦的从老婆衣服里爬出来）（看看老婆洗澡）我看未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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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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