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在听雪轩的黑暗中蜷缩了整整一夜。寒意从地砖缝隙钻上来，浸透骨髓，却远不及他心中冰火交织的煎熬。那枚枯花瓣和雪地里的草编蝈蚣笼，如同两把淬毒的钩子，一左一右撕扯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信任萧玄璟？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错过舅舅的信号？那可能是唯一的生路，通往妹妹，通往……自由。
天色灰蒙将亮未亮时，哑巴老宫娥端着热水进来，脸上带着一种不同以往的、极力掩饰的惊慌。她放下铜盆，手脚都比平日笨拙了几分，眼神躲闪，不敢看楚晏。
楚晏的心猛地一沉。
老宫娥比划着混乱的手势，指向浣衣局的方向，又做出一个被拖走、堵嘴的动作，脸上露出极大的恐惧。
——浣衣局。出事了。有人被悄无声息地带走了。
楚晏瞬间如坠冰窟，脸色白得吓人。是舅舅的人？被发现了？是萧玄璟，还是……皇后？他猛地抓住老宫娥的手臂，指尖用力得几乎要掐进她干瘦的皮肉里，嘴唇颤抖，却问不出一个字。
老宫娥被他吓住，呜呜地摇着头，挣脱开来，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殿内重归死寂。楚晏独自站在原地，冰冷的恐惧如同潮水，灭顶而来。刚刚才艰难冒出一点芽的妄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碾碎。
果然……是陷阱吗？萧玄璟故意让他看到希望，然后再当着他的面，轻而易举地捏碎它？欣赏他从云端跌入地狱的模样？
巨大的绝望和一种被戏耍的愤怒，如同毒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扶着桌沿，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嘈杂脚步声，以及内侍尖细的通传：“殿下驾到——”
楚晏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向殿门。
萧玄璟大步走了进来，玄色常服上带着晨间的寒气，眉宇间凝着一层显而易见的、毫不掩饰的戾气。他甚至没看楚晏，目光冰冷地扫过空荡荡的殿内，最终落在方才老宫娥慌乱中打翻在地、水渍未干的铜盆上。
“这宫里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并非针对楚晏，却让整个听雪轩的空气都凝固了，“什么腌臜东西都敢往里塞！当孤的东宫是废品库吗？！”
跟在他身后的内侍总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涔涔：“殿下息怒！是奴婢失察！奴婢这就彻查！定将那些手脚不干净的……”
“查？”萧玄璟一脚踹翻旁边的绣墩，发出巨大的声响，暴戾之气尽显，“查出来又如何？打死几个奴才就能干净了？这宫里的脏东西，根子烂透了！”
他像是积压了极大的怒火，无处发泄，猛地转头，目光终于落到脸色惨白、僵立原地的楚晏身上。
那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一种审视和……迁怒？
“还有你！”他几步逼近，冰冷的手指猛地掐住楚晏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整日哭丧着脸！是孤短了你吃穿还是苛待了你？摆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嗯？”
浓烈的龙涎香气混合着晨露的冷冽，扑面而来。楚晏痛得闷哼一声，眼中瞬间涌上生理性的泪水，却死死咬着牙，不肯示弱地看着眼前暴怒的男人。
四目相对。他在萧玄璟那双盛怒的眸子里，看到了毫不作伪的厌烦、戾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冒犯领地般的烦躁。
是因为浣衣局的事？他觉得自己被挑衅了？所以来迁怒于他？
这反应……不像作假。
难道……浣衣局的事，不是他做的？他甚至……可能不知情？是皇后？或者别的什么人？所以他才会如此动怒？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劈下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楚晏混乱的脑海。
萧玄璟掐着他下颌的手指缓缓收紧，眸色阴沉得可怕：“说话！”
楚晏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赌一把！他必须赌一把！
他眼中泪水滚落，声音因疼痛和恐惧而颤抖，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孤注一掷的尖锐：“殿下……殿下既厌弃臣妾……何不……何不赐臣妾一死……也好过……日日在此……碍殿下的眼……”
这话说得极其大胆，几乎是直接顶撞。
萧玄璟似乎没料到他敢如此回应，愣了一下，随即怒极反笑，猛地松开手，将楚晏狠狠掼向一边：“想死？容易！”
楚晏踉跄着撞在桌角，腰间一阵剧痛，却强忍着没有倒下。
“但这东宫，”萧玄璟的声音冷得掉冰渣，一字一句，砸在楚晏心上，“还轮不到你来说了算！你的命，是孤的！孤没让你死，你就得给孤好好活着！哪怕像条狗一样活着！”
他说完，似是不愿再多看楚晏一眼，猛地转身，带着一身未曾消散的雷霆之怒，大步离去。
殿内再次恢复死寂。只有被打翻的铜盆和绣墩，昭示着方才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楚晏顺着桌沿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被掐过的下颌火辣辣地疼，撞到的腰间更是钻心地痛。可他的眼睛，却在泪光之后，亮得惊人。
他赌对了吗？
萧玄璟那毫不作伪的暴怒，那被挑衅后的反应……浣衣局的事，很可能不是他的手笔！他甚至可能因此更加警惕，加强了东宫的掌控？
那舅舅的信号……或许……是真的？
希望如同绝境中的藤蔓，再次疯狂地滋生出来，缠绕住他冰冷的心脏。
【目标情绪剧烈波动：恐惧值峰值后回落，希望值重新攀升，对宿主暴虐认知加深，但对其“不知情”可能性评估上升。黑化值68%，依赖度35%。】系统飞速分析着数据。
萧玄璟走出听雪轩很远，脸上那暴戾的神情才缓缓褪去，恢复成一贯的冰冷淡漠。
“系统，”他无声吩咐，“‘帮’皇后一把，把她安插在浣衣局的另一个钉子，也送到冯奎那条暗线面前去。”
【指令确认。制造冲突点：坤宁宫眼线与冯奎暗线。预计产生直接接触。】
他回头，望了一眼听雪轩的方向，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接下来，该浇点水，让它生根发芽了。
太子不是在给楚晏下套就是在给楚晏下套的路上[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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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系统非要我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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