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东宫重重殿宇吞没，唯有书房一隅亮着孤灯，在浓稠的黑暗里切割出一方冰冷的区域。萧玄璟指尖一枚玄铁令牌在灯下泛着幽冷的光，其上繁复的云纹仿佛某种活物，在微弱的光线下缓缓流动。
【暗卫已就位。目标：吏部右侍郎周谨府邸。指令：取回‘河工贪墨案’密账副本，不留痕迹。】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在脑中回响，伴随着数条无形的数据流，实时监控着京城各处的动静，包括一队如同鬼魅般融入夜色、悄然扑向侍郎府的黑影。
萧玄璟的目光却并未落在那些代表暗卫行动的光点上，而是停留在视野一角另一个稍显黯淡的光标上——那是听雪轩的实时监控。画面中，楚晏并未安寝，而是独自坐在窗边，对着那盆在夜风中微微摇曳的寒菊出神。侧影单薄，烛光在他过于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下，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在等什么？还是在怕什么？
萧玄璟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驯服的程度似乎达到了一个瓶颈。依赖足够深，恐惧也已刻入骨髓，但那把刀应有的锐气，却似乎被这东宫无形的囚笼和日复一日的“平静”渐渐磨钝。这不行。
他需要一点变数。一点能让他看清这把刀成色的试炼。
“系统，”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周谨府上，西北角书房暗格，除了密账，是否还藏了别的东西？”
【扫描确认。暗格夹层内另有一封未寄出的私信，涉及三年前漕运私盐旧案，提及已故镇国公麾下三名偏将姓名。】系统迅速回应。
镇国公旧部？萧玄璟眸色微深。这倒是……意外之喜。
“把那封信，‘不小心’遗落在周府书案显眼处。让咱们的人手脚‘笨’一点，惊动周府的护院。”他下令，语气平淡无波。
【指令确认。修改行动方案：制造轻微骚动，遗留关键证据。风险等级提升至中低。】
几乎在指令发出的瞬间，脑中标示着周府的光点区域，颜色微微闪烁了一下，代表计划外的冲突已被触发。遥远的夜色中，似乎隐约传来一声极短暂的、被迅速压下的金铁交鸣声，很快又归于沉寂。
萧玄璟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这点微小的波澜，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听雪轩的画面上。楚晏似乎被什么细微的动静惊动，猛地抬起头，侧耳倾听片刻，眼中掠过一丝惊疑，但很快又恢复了沉寂，只是搭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料。
耐心。还需要更多的耐心。
约莫一炷香后，书房门外传来极轻的三声叩响。
“进。”萧玄璟收起令牌。
一名身着夜行衣的暗卫无声无息地滑入室内，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本薄薄的、边缘略显残破的册子：“主子，东西已到手。周府护院已被惊动，属下依令留下了‘东西’。”
萧玄璟接过那本散发着淡淡霉味和血腥气的密账，随手翻了两页，朱笔批红与巨额数字触目惊心。他合上册子，扔在桌上，仿佛那只是什么无关紧要的杂物。
“知道了。”他挥挥手。暗卫如来时一般悄然退走。
书房内再次恢复寂静。萧玄璟的目光重新落回听雪轩的监控画面。楚晏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像一尊凝固的玉雕。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传来打更人悠远模糊的梆子声。
就在萧玄璟以为今夜不会再有动静时，听雪轩的画面上，楚晏忽然动了一下。他极其缓慢地站起身，走到殿门边，似乎犹豫了片刻，最终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向外望去。
东宫夜色深沉，巡逻侍卫的脚步声规律而遥远。
一切如常。
他站在门边，看了很久很久。夜风吹起他单薄的衣袂和墨发，身形显得愈发伶仃。
然后，他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他抬起手，极轻地触碰了一下发间那支素白的玉簪。那是萧玄璟“赏”下的，他平日从不离身。
动作一闪而逝，他迅速收回手，关紧了殿门，重新坐回窗边，背脊挺得笔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目标行为异常：深夜探查外界动静，出现确认安全归属行为（触碰信物）。焦虑度提升，依赖度同步微弱提升。】系统迅速分析。
萧玄璟看着屏幕上那个重新归于沉寂的身影，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满意。
很好。
恐惧仍在，依赖更深，而那根被压抑到极致的、属于“楚晏”本身的神经，并未彻底死去。它只是被巨大的压力扭曲着，蛰伏着，等待着一个或许连其本人都不敢奢望的契机。
而他要做的，就是控制好这个契机的到来。
他站起身，吹熄了书房的灯。
黑暗彻底降临。
【世界线稳定度74%。目标黑化值48%。】系统最后汇报。
萧玄璟步入浓郁的夜色中，如同水滴汇入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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