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印记像一块冰,死死烙在皮肤上。
沈渊冲回卧室,发疯似的用肥皂搓洗,用指甲抠刮。皮肤红了,破了,渗出血丝,但那淡蓝色的符文依旧清晰,甚至在他粗暴的对待下,隐隐泛起更亮的光,像是在嘲讽他的徒劳。
共命者。
这三个字在他脑子里疯狂盘旋。什么意思?共享生命?还是……他成了对方的附属品?
胃里一阵翻搅,是恐惧带来的生理性恶心。他跌跌撞撞冲进洗手间,趴在马桶边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镜子里映出他狼狈不堪的脸,苍白,冷汗涔涔,眼神里是未曾有过的慌乱。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洗手台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陶瓷药盒。盖子开着,里面是几颗白色的药片,旁边还有一杯清水。
不是他放在茶几上的那杯。
沈渊的动作僵住了。一股比恐惧更深的寒意渗透进来。他被监视着,无孔不入。连他此刻的狼狈和不适,都被精准捕捉,并给予了这种令人窒息的“关怀”。
他猛地挥手,将药盒和水杯扫落在地。陶瓷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滚出来!”他对着空气低吼,声音沙哑,“谢溺!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没有回应。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他靠在冰凉的瓷砖墙上,慢慢滑坐到地上。无力感像潮水般灭顶。反抗?怎么反抗?一个连实体都未必存在的“东西”,一种直接烙印在灵魂(如果还有的话)上的契约。
不知过了多久,干渴和胃部的空虚感再次袭来。饥饿让他头晕眼花。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向厨房。冰箱里空荡荡,只有他昨天放进去的几瓶矿泉水。
他拧开一瓶,灌了几口,冰冷的液体暂时压下了喉咙的灼烧感,但胃里更空了。
就在他考虑是否要出门觅食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料理台。
那里,又出现了食物。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粥,几样清淡的小菜,还有一碟看起来就酥脆可口的葱油饼。香气丝丝缕缕飘过来,勾引着他空瘪的胃袋。
没有纸条。
但这种无声的供给,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他知道他需要什么,在他开口之前,就已经准备好。这是一种宣告:你的需求,由我满足。你的存在,由我维系。
沈渊死死盯着那碗粥,内心在天人交战。尊严告诉他不能吃,饥饿和求生本能却疯狂叫嚣。最终,生理的需求压倒了一切。他坐下来,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愤怒,狼吞虎咽地将所有食物扫荡一空。
味道很好,好得不像寻常手艺。但这并未带来任何慰藉,反而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他就像一只被圈养的宠物,被投喂,被“照顾”,同时也被彻底剥夺了自主权。
吃完饭,他决定不能再坐以待毙。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栋房子,了解“谢溺”,了解这个该死的“共生契约”。
他首先尝试离开。
大门看起来和普通房门无异。他握住门把手,用力一拧——纹丝不动。不是锁上的那种阻力,而是仿佛这扇门本身就是墙壁的一部分,从未被设计成可以打开。他又去检查窗户,每一扇都封得死死的,玻璃异常坚固,用力敲击也毫无反应。
他真的成了囚徒。
接下来是探索。他重新走上阁楼,这一次,他仔细观察那面镜子。它安静地立在那里,除了镜框上那些扭曲的藤蔓花纹看得人有些不舒服之外,与普通镜子并无区别。他不敢再轻易触碰,只是隔着一段距离观察。
阁楼里还有一些废弃的家具和蒙尘的箱子。他翻找了一遍,大多是些无用的杂物,没有日记,没有信件,没有任何能揭示过去或解释现状的线索。
那个昨天出现的蓝宝石袖扣也不见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无所获。
下午,他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试图理清思绪。阳光透过被封死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房子里依旧死寂,但他能感觉到,那种无处不在的“注视感”并未消失。
他抬起手,看着手腕上的印记。淡蓝色,藤蔓状,触手冰凉。他尝试集中精神,去“感受”它。
起初什么都没有。但当他摒除杂念,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符文上时,一种极其微弱、极其奇异的感觉产生了。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出现在感知里——一种深沉的、缓慢的……流动感。像是深潭底部暗涌的水流,带着亘古的冰冷与寂寞。
是谢溺?
这个念头刚升起,那股流动感瞬间变得清晰了一些,甚至带上了一丝……回应般的波动?
沈渊猛地切断了自己的感知,心脏狂跳。这印记不仅是标记,还是连接的通道?
傍晚时分,变故发生了。
他正望着窗外逐渐暗淡的天色发呆,小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刀绞般的剧痛。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他蜷缩在沙发上,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是老毛病。几年前一场事故留下的后遗症,情绪剧烈波动或极度疲惫时就会发作。只是这次,痛得格外猛烈。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晕过去的时候,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存在感的“气流”,突兀地通过手腕的印记,蛮横地涌入他的身体。
所过之处,剧烈的疼痛像是被冻结了一般,迅速消退、平息。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那折磨得他死去活来的疼痛,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点残余的酸软。
沈渊躺在沙发上,大口喘着气,浑身被冷汗湿透,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是谢溺。他通过这印记,缓解了他的痛苦。
为什么?
一个冰冷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解答了他的疑问:
“契约第一条:我的所有物,需保持完好。”
声音依旧不带任何感情,但沈渊却从中听出了一种绝对的占有和掌控。
所有物……需保持完好。
所以,缓解他的痛苦,并非出于关心,而是如同主人修理一件出了故障的藏品。
屈辱感瞬间淹没了刚才那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宁愿忍受疼痛,也不想接受这种如同对待物品般的“恩赐”。
“谁是你的所有物!”他对着空气愤怒地低喊。
没有回应。那股冰冷的“气流”也早已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手腕上依旧冰凉的印记,和身体里残留的、非自然的舒适感,证明着刚才的一切真实不虚。
夜幕再次降临。
沈渊躺在卧室的床上,毫无睡意。手腕上的印记在黑暗中似乎散发着极其微弱的蓝光。他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无法逃离的房子、准时出现的食物、通过印记传递的力量和声音……
共命者。
他现在有点明白这个词的含义了。他们的生命,以这种极不平等的方式,被强行捆绑在了一起。他依赖对方的“供给”和“治疗”而存活,而对方……似乎将他视为一件不容损坏的私有财产。
这是一种扭曲的共生。
他抬起手,看着黑暗中那个模糊的蓝色光点。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开始滋生——一种不甘被如此掌控的愤怒,以及,一丝对那个名为“谢溺”的存在的、扭曲的好奇。
他到底是什么?
这栋房子又藏着什么秘密?
而这份“共生契约”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问题一个接一个涌现,却没有答案。他知道,自己已经深陷泥潭,而唯一的突破口,或许就在那个看不见的“房东”,以及手腕上这个冰冷的印记之中。
窗外,最后一点天光也被黑夜吞噬。
整栋老宅,彻底沉入了一片死寂的、被无形之物掌控的幽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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