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天阴沉沉地似要下雨。
殿门被推开,萧羽被人裹挟着入内,来前已经简单换了身衣服,把自己收拾干净避免殿前失仪。
裴闻津领头也不顾所谓的尊卑,他一路引着萧羽入内,示意其余人在外待命。
萧羽拿不准裴闻津是什么意思,他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办做派,不多说话,押着萧羽就往御书房赶,没有半点多余的表示。
萧羽开始怀疑自己推测错了,内心天人交战,努力揣测裴闻津的意图。
她就这样迷茫地被裴闻津拎着走7了半天,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在附近,萧羽压着没有轻举妄动。
御书房是一处大殿,内殿炭火烧的很足,萧羽进去时被暖意泡得四肢舒畅,裴闻津咳嗽一声,示意她回神请安。
萧羽于他比肩而立,掀开内殿的珠帘,越过华美的屏风,一位老者落座主位,提着御笔批阅奏折,神态自若,两人凑到跟前双双下跪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头也不抬,就让二人这么跪着,约莫批完了三份奏折,老皇帝才舍得分出视线给二人。
萧羽趁着空挡脑子飞快思考对策。
“萧明昭,你可知罪!”
老皇帝丢开手里的奏折,不怒自威,萧羽心里有底,适才姬川和她解释过她杀的人是一场大案的关键人物,锦衣卫追查此人踪迹已久,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将此人捉拿归案。
不过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人是抓住了,就是萧羽给人整死了。
公主的出现在他们意料之外,让僵局出了大纰漏,详细的汇报,在回京路上已递交到皇帝案牍上了。
萧羽作揖行礼,声线平稳:“儿臣自知有罪,任凭发落,还请父皇息怒。”
皇帝甩袖,手下的奏折狠狠扇在她脸上,他拍案而起,看着她这副平淡的样子就来气,愤怒呼之即出:“朕真是小看你了!你不是在禁足吗!啊?你把朕的命令当什么了!说话啊!”
萧羽学着以前看过多古装剧,以头抢地,绞尽脑汁地思考该说点什么,才能蒙混过关。
皇帝看着她只顾着磕头一言不发,更是来气,抄着砚台就要砸她,萧羽跪着不躲,倒是他裴闻津横插一杠,吸引火力。
裴闻津在盛怒之下不卑不亢:“陛下,微臣已派人将此事压了下去,不过关键人物已死,怕是还有耽搁些时日。”
萧羽偷偷借着袖口的遮掩看他,表情活像生吞了一万只苍蝇,心路历程精彩万分。
裴闻津非但没有按照她预料中的添油加醋,也没有提及她拒绝配合,对锦衣卫大打出手的事情……反而还帮她吸引火力,根本没有要坑害她的迹象。
萧羽默默往裴大人口袋里塞了张好人卡,心说都是乌龙一场,她分析错了,当真是罪过。
皇帝插着腰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他捏着眉心企图让自己冷静,缓了半天才对跪在地上的裴闻津分去一点注意力:“能出这么大的纰漏,你这指挥使怎么做的?”
裴闻津也跪着没吭声,不接这个话茬,乾晖皇帝被这两个哑炮气地急火攻心,于是的注意力就又落在萧羽头上。
“你为什么会去轩栏院?”
萧羽哑口无言,冷汗涔涔,她知道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说错话让皇帝疑心她,那代价根本就不是她能承担的起的。
怎么办?萧羽心如擂鼓,攥着裙角的手不由自主的发紧,在她打算破罐子破摔之际。
裴闻津再开金口。
“回禀陛下,三殿下关禁闭前手头还有一桩案子,想必是破案心切,才忤逆了陛下的命令……况且,微臣差人仔细勘测过起火的现场,是一小弥僧,在殿下离开后不慎睡着,推倒了烛台。”
裴闻津边说着余光扫了一眼萧羽:“不是公主之过,还请陛下明鉴。
对对对,就这样,再多说几句。
友军啊友军!裴闻津靠几句话就让皇帝熄火了,萧羽在内心振臂高呼,此刻裴大人已被她捧上神坛。
皇帝闻言心情难得好看了点,他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试探:“都处理好了?”
裴闻津了然:“您放心,坊间对公主不利的谣言,卑职也处理干净了。”
见裴闻津这般老神样,皇帝火气来的快去得也快,他颇为忌惮恶嫌地扫了眼萧羽,一挥手袖:“那就解除禁闭,官复原职,省得大理寺那边隔三差五找朕要人。”
“走捷径并非是好事,过分借助怪力乱神,迟早要出问题。”裴闻津戳这个皇帝心坎,递话茬。
他十分了解皇帝脾气,果然皇帝躺回他的龙椅,颇为怅然地盯着内檐夸张的浮金雕花,缓缓地说:“听音辨谎的能力绝无仅有,这是太后替大靖求来的神赐……民间声望……”
萧羽听不明白两人为什么突然开始打哑迷,但她知道这二位讨论的核心多是为自己。
她动了动跪的发酸的膝盖,去翻看散落在脚边的奏折,皇帝忙着和裴闻津聊旁的,对她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奏折落到她膝边,萧羽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份详细的行动记录,从两月前开始锦衣卫不断出入户部,外出沿海探访商贾,萧羽对着记录心里了然。
裴闻津那边也在同皇帝汇报这桩案子的进程,萧羽竖着耳朵去听,大概拼出原貌的七七八八。
去年夏,淮州府饱受洪灾侵害,颗粒无收民不聊生,本着就近接济的原则,周围四郡分分开仓放粮接济淮州,刚开始还好,只是粮食分到后面,四郡就发现无论怎么努力都填补不上淮州的窟漏。
粮食不够,根本不够,但四郡的粮食怎么会养不活小小一个淮州?
等朝堂知晓此事已是三月之后,裴闻津受命前去审个中缘由,一路上流民啃食土壤沙石的景象让他惶惶不安,等打开淮州的粮仓一看,当真是最坏的结果。
里面全是空的,包括四郡送来的大部分粮食,全都不见了。
淮州太守在他抵达此地的当晚,就死在了自家水井里。
那么多粮食,如何掩人耳目地全部吞下,如此胆大包天,地方商贾和世家门阀,一个都别想把自己摘干净。
轩栏院就是他们辛苦大半年好不容易摸出到线索,粮食对有钱人而言太多了没用,换成金银才好收容。
她误杀的那个男的是接头人之一,两个月前裴闻津端了一处钱庄,搜罗出异样的钱财流向,加强了对民间资金流向的监控,以及摸出这位“中介”的行踪。
应该还有粮食没换出去,不是正儿八经地官仓仔细储存,京城连绵的雨天,粮食要烂在手里不值钱了。
锦衣卫蹲守已久,就等着今日收网抓活的,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奏折不止一份,萧羽眼尖从一份奏折里,看到了她自己的名字,内容说的也是方才裴闻津为她辩护,提及的“起火”。
不知道是哪位大人言辞恳切,大挥笔墨,洋洋洒洒写了近千字去控诉明昭公主,从公主生平到近期事端。
话里话外,无一不透露着,希望皇帝赶紧把这公主处死。
萧羽也从中了解到了自己原主的身份。
萧谛听,字明昭,当朝三公主。生来便有读心辨谎的能力,因个人情况特殊,任职大理寺坐镇断案。
传闻是太后日日吃斋念佛,替大靖求来的仙家下凡。可谁都知道,公主命格刑克六亲,从出生起,灾厄不断,所谓“仙家”,也可能是“鬼怪”。
这样的奏折还不止一份,全都被皇帝压了下来。
“看完了?”皇帝见她把奏折都收拾好,难得分出点对儿女的情感来:“眼下风口浪尖,别在给朕徒生事端……今日若非锦衣卫办事牢靠,你罪加一等,朕也保不住你。”
确实,如果本就负面评价缠身的皇女,与这样的大案产生纠葛,那就不是皇帝可以一手操办了的。
皇帝除非昏庸无度,明晃晃地说天家私藏嫌犯,不把黎民百姓当人。否则一个皇女的死活,都在帝王张口闭口间。
眼看裴闻津那头要汇报完了,萧羽想起不久前触碰胭脂得到的信息,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什么叫“淮州的货是你求着大人才能参与进来……”,属于她的谜团太多了,萧羽不免感到焦灼,这样雾里看花的情况她根本没有体会过。
过往经验告诉她,坐以待毙,被动前行就是死路一条。唯有站在暴风眼的核心,才能逆流而上,谋的一线生机。
于是她也这么做了,趁皇帝心情看上去还不错,大着胆子出言道:“父皇,儿臣自知有罪,欲待罪立功!”
老皇帝冷冷地睨这她,不屑地哼笑一声:“你还能做什么?”
萧羽急切的补充:“儿臣的天赋——”
“不成,这事太危险了。”皇帝不等她说完,一口将她的补充全部堵死了,“准许你一个深宫的公主习武,去大理寺任职本就有悖礼法……你自己看看你脖子上的淤青,真出什么事情,你叫父皇如何同你九泉之下的母后交代!”
“臣附议,殿下千金之躯不容有恙。”方才还多处偏袒她的裴闻津也适时插话,萧羽在心里收回了他的好人卡。
皇帝现在心烦意乱,看着他们两个心里就有气,干脆摆手示意两个人跪安:“唉,竖子,一个两个都不让朕省心,一帮吃白饭的废物……滚吧滚吧。”
裴闻津忙不迭爬起来就滚,脚步匆忙,都未行礼,萧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自己没动,垂下睫羽。
皇帝无奈地同她再说了一遍:“光叫他滚没让你也一起走人是吧?”
萧羽自知再恳求会引起皇帝反感,规规矩矩地磕头行礼,一言不发地也走人了。
离开内殿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宫女撑开朱红的油纸伞,询问她是否要回宫,萧羽被外头的风冻得一激灵,后背都是冷汗,半天没缓过神来。
“殿下?殿下?”宫女又叫了她几声。
萧羽回神,身体小幅度地一颤,扶着殿外的汉白玉围栏,缓了半天,调整过后她眼神清亮:“劳烦引路,本宫需要好生修整一番。”
萧萧:(感动)你是个好人(发好人卡)
小裴:骂了她可就不能骂我了呦(???)
萧萧:……算了你还是还我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公主生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