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主府后翠华庭便立刻请了大夫,苻庆躺在床上病恹恹的,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大夫切了半天脉也没查出所以然,只说有可能是吃坏了东西,给苻庆开了几副温胃散寒的汤药。
婢女跟着太医出去抓药,苻庆无力地靠在床头,心里还惦记着起床敲算盘。松醪有些无奈,上前给苻庆掖了掖被角,“公主放心,我已经替公主向邓嬷嬷告假了。左右邓嬷嬷也不会走,您晚几日没什么的。”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
松醪转身向外看去,却看到多日未曾露面的程怜香站在外间门口。
“程伶人?”松醪反应过来,后知后觉行礼。“程伶人怎么过来了?”
“程伶人?是程怜香吗?程怜香!”苻庆好像终于有了点力气,挣扎着喊道:“怜香!是你吗?是我的乖乖怜香过来看我了吗?”
“闭嘴。”程怜香的声音忽然响起,接着苻庆便看到程怜香出现在了二间房门口。“胡说八道什么?是不是烧糊涂了?”
苻庆见程怜香站在那里不动了,连忙用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招呼程怜香走进来。,而程怜香只是有些别扭地站在二间房门口。
“怎么?都这时候了,你还要我下床请你过来吗?”
还是松醪觉察出程怜香的局促,向外走到程怜香身边。“程伶人放心。大夫刚走,公主穿戴整齐还不到休息的时候,您进来吧。”
见程怜香这才放下心走进来,苻庆却没有力气翻白眼,“程怜香,你至于吗?不能看你,让你看我也不行。你这个人,真是活的忒没意思。”
“还有力气说混账话,我看你没什么事情。”程怜香走到苻庆床前。二人几日未见,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苻庆虽说脸上还带着脂粉,但也能看出神情憔悴、面色发青,现在倚在床头上完全瞧不出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样子。程怜香没想苻庆会病的这样重,乍一看到苻庆的样子也有些慌了神。
“我知道你今日入宫,本想来问问你入宫是为了何事。谁知刚进门便得知你病了。”程怜香的声音都不自觉变得轻柔了,“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苻庆摇头,“可能是吃坏了,让我吃几副中药而已。”
程怜香皱紧眉头,“可是你今日不是入宫了吗?怎么入宫还能吃坏呢?”
“入宫怎么不能吃坏?”苻庆选择性忽略掉了自己刚刚在醉仙居喝下去的几杯酒,“我姨母常年吃素,每日不是青菜萝卜就是豆腐粉丝。我在外面养的胃口好了,乍一吃这些没滋味的,胃不舒服也很正常。”
“这……”程怜香本能觉得苻庆说的话没道理,奈何看到苻庆这个样子,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也行,大夫说什么便是什么吧。那药呢,煎好了吗?”
松醪福一福身,“奴婢这就下去看一下,劳烦程伶人在这里照看公主一会。”
松醪走后,内室中只剩下苻庆和程怜香两个人,程怜香又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苻庆看在眼中,却因为无力说话,只能在心中嘟囔了两句。
程怜香心中还是觉得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太守规矩,这让他颇有些不自在。自从宁国公府回来,这几日他便总想起苻庆要让自己用翎子蹭脸的事情。程怜香也觉得自己的羞愧实在是来的莫名其妙,原先他们两人更没规矩的时候多了,他能感觉到的一向只有生气和羞涩,却从未感知到现在的惭愧从何来。
其实应该不说话了的,但程怜香看苻庆倚在床头满面的倦容,又忍不住关心她。
“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苻庆眼睛已经支撑不住闭上了,但意识还是清醒的,摇头说道:“只是想吐,旁的没有了。”
程怜香瞧着苻庆的样子实在可怜,轻声叮嘱道:“你日后吃饭还是注意些吧,别小小年纪落了病根,日后反复起来有你好受的。”
“什么小小年纪,我都十六了。”苻庆说完,着实喘着气缓了一会才能继续说话,“也不知道谁刚到公主府的时候绝食了三天,我看你也没好好保养到哪里去。”
程怜香见苻庆又翻旧账,只想堵住苻庆的嘴。“行了,你好好休息会吧。怎么病了话还这么多?”
苻庆也确实虚弱不堪,乖乖地闭上眼睛休息。苻庆闭上眼睛后瞧着和平日很是不同,由于没有了那双最具特色的大眼睛,一张脸甚至有些寡淡,也没有了平日里锋芒毕露的样子。程怜香看着这样的苻庆,忽然觉得自己有了些靠近苻庆的勇气,便不留痕迹地向苻庆靠近了些。
“你怎么不走?”
程怜香吓了一跳,再三确认苻庆没有睁开眼睛才迟疑着说道:“松醪姑娘不是让我在这守着你吗?”
这句话逗笑了苻庆,“真是个实心眼的,难道你走了这府里就没人管我了?”说着话,苻庆挣扎着起身想调整姿势,奈何手却用不上力气,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就在苻庆打算放弃的时候,程怜香忽然走上前帮苻庆调整好靠枕,又重新掖好了被子。
苻庆诧异地注视着程怜香十分熟练地做着这些活。程怜香此时与苻庆靠得很近,实则眼睛完全不敢看苻庆,只是认真盯着手里。但只是用余光,都能够看到苻庆一直瞪着眼睛看着自己。
“你把眼睛闭上。”程怜香声音闷闷的。
苻庆不解,“为什么?你要趁机轻薄我?”
“你!”程怜香的幽微心思彻底被苻庆说没有了,生气地瞪了苻庆一眼后,手上动作麻利地整理好后退到了一旁。
熟悉的香味忽然飘远了,苻庆竟有些怅然若失。“怎么了?又不想轻薄我了?”
“我就没想过!”程怜香气急败坏地喊道。
苻庆忽然有了力气,“你为什么没想过?你凭什么不想……”
话还没说完,松醪端着药走了进来。
松醪早在外面就听到屋内二人又在争吵,心中还在纳闷苻庆怎么一遇到程怜香便有了精神。但很明显,现在苻庆的身体状况并不是能够争吵的时候。
“公主,病了就别发脾气了,把药喝了早点休息吧。”
苻庆像是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完全不理会松醪的劝说,立即告状道:“松醪,你知道程怜香刚才说什么吗?他说他对我没动过心思!”
松醪早已经习惯了苻庆和程怜香之间的相处方式,现在也已经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听完苻庆说的这些胡话。反而是程怜香,如芒刺背地坐在那里,恨不得自己能上手捂苻庆的嘴。
程怜香站起身,“松醪姑娘,那我就先走了。”
“你站住!”苻庆斜着眼看向程怜香,“松醪,把药碗给他,我要他喂我。”
程怜香转身想走,苻庆并不着急,只是沉声反问道:“程怜香,你敢忤逆我?”
反正忤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程怜香心里想着,抬腿就想继续往外走,没想到最后却被松醪挡住了。
松醪如今已经把苻庆和程怜香的相处过程当成热闹在看,现在看二人又在闹矛盾,虽然心里觉得二人实在是幼稚,但到底还是愿意站在苻庆这边,权当是维护公主的权威。“程伶人,求您行行好。您若是走了,只怕这碗药公主就喝不下去了。”
程怜香不说话,但腿却迈不出去了。
松醪早就发现程怜香有一个心软的好处,再接再厉说道:“程伶人只当是为我们这些下人想一想,别教我们挨公主的骂。”
这话说完,程怜香是再也走不出去了。只能叹口气伸手接过了药碗,转身走回苻庆的床前,认命地坐在了脚踏上。
看来刚才的叫嚷还是费力,这一会苻庆又变回了弱不禁风的小奶猫,倚在床头轻声说道:“你记得吹一吹啊,别烫着我。”
程怜香用勺子轻轻舀着药汁,加速药汁的散热。嘴上却还是不饶人,“一个闺阁在室女居然要外男喂药,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外男,这哪有外男?”苻庆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左顾右盼,反问程怜香说道:“不信你出去问问,看整个京城还有谁不知道,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出人意料,程怜香没因为苻庆的混账话生气。而且若真说实话,此刻程怜香的心里竟还有些窃喜。但很快程怜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赶紧摇摇头,试图把这些奇怪的念头从自己的脑袋中晃出去。
苻庆也发现了程怜香怪异的举动,奇怪的问道:“你在这摇头晃脑的做什么呢?”
程怜香不接话,舀了一勺药在嘴边轻轻吹了吹,送到苻庆嘴边,“快喝药吧。”
药汁入口果然是温的了,苻庆很满意。“你做这些事看着还挺娴熟的。”
程怜香又舀了一勺药吹凉,送到苻庆嘴边。“原先在戏班子里伺候师父吃药习惯了。我师父年轻时唱戏太多伤了根本,稍不注意便会咳血,所以才要日日吃人参养荣丸。”
苻庆点头,又乖乖喝了一口药。“程怜香,若你是个女的而我是男的就好了,到时候我一定娶你,你看起来就有贤妻良母的天赋。”
夸奖换回的只有程怜香的一个白眼以及一句掷地有声的回答。“闭嘴。”
苻庆不依不饶,又想起来了刚才二人争执的话题。“怎么,你还不想嫁给我?程怜香,你到底为什么对我没心思?我可是公主,谁要是跟了我,这辈子就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是连杜至善都明白的道理,怎么到了你就想不通了呢?”
话音刚落,程怜香便腾的站起身。
“既然如此,你就让那杜至善来喂你吃药吧!”说完,转身把药碗放回松醪手上的托盘,如同一阵风一般走出了房间。
苻庆一脸震惊,还是松醪先反应了过来,放下托盘端起碗走回床边,接着进行喂药的工作。
苻庆瞠目结舌,甚至忘记了生气。“他怎么了?突然抽什么风呢?”
松醪笑着摇头,“公主,奴婢觉得程伶人好像不太喜欢杜博士。”
“为什么啊?”苻庆眨眨眼,“杜至善没得罪他吧?”
松醪早在宁国公府便看破程怜香不喜欢杜至善接近苻庆这件事,但她不愿说破,只是继续喂苻庆喝药。苻庆喝过药歇了一会,起身换过衣服后便躺下休息了。
一开始苻庆睡得并不安稳,因为她不停地做梦。一会梦见回到了锦西城,塞外的北风吹在脸上,如同拿着刀片在脸上割肉;一会梦见回到了皇宫,熏香与暖炉笼罩着苻庆,好像陷在一张无形的网中;一会又梦见自己来到了战场上,周围全是战死的战士尸体,苻庆拿着刀走在其中,心如同落入无底冰窖中。
除苻庆外,翠华庭其他人也都没有睡好。松醪在床边守到半夜,忽然发觉苻庆发起高烧,慌忙派人到外头请大夫。可三更半夜大夫哪有这么好找,眼见着苻庆越发浑身滚烫,松醪只能在屋里急得打转。
翠华庭这边灯火通明,揽晴轩本就离得近,程怜香又睡得浅,很快便发现了苻庆发烧的事情。到翠华庭问清状况后,程怜香眼睛一转,让松醪吩咐下人套好一辆马车,由自己带着几个小厮往城西赶去。没一会马车返回,两个小厮架着一个白胡子老头下了马车,程怜香走在最后面。
到达翠华庭,松醪早在院门口等待。见那老头由几个人抬着放到院里地上,松醪不由得退后两步。老头瞧着岁数好像不大,却有一把雪白的大胡子。如今虽穿戴整齐,但外衣凌乱,一看就是他人帮忙穿上的。见松醪只是打量,程怜香上前解释道:“松醪姑娘莫怪,事急从权,我是硬把他从床上拖起来的。”
松醪心中有些担忧,问道:“程伶人,这能行吗?”
程怜香点头,“他叫顾仙人,是我师父的好朋友。虽说脾气古怪,但你放心,他的医术即便在整座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可是这……”松醪欲言又止。
“他就是看着邋遢了些,这会因为我半夜把他拖起来正闹脾气呢。松醪姑娘你先进屋帮公主换好衣服,我这就让他过来。”
见程怜香如此肯定,松醪还是很相信程怜香的人品,立刻走回屋帮苻庆换衣服去了。程怜香走到躺在地上的顾仙人身旁,蹲下身轻声劝道:“顾老仙,快起来了。这都已经到公主府了,别出洋相。”
地上人一动不动。
程怜香无奈,却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老神仙,你就快起来吧,现在真的是有一条命等着你救呢。”
回答他的只有寂静。
见地上的人打定主意不动,程怜香心里有些着急。他记挂着苻庆还在发烧,心里只想着能够赶紧帮苻庆诊病。程怜香站起身,语气也变得有些焦急。“老东西,你以为现在还是在你的破药庐里?这可是公主府,你若是再这般没规矩,贵人可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正说着,松醪从屋内走出,见程怜香这样讲,立刻配合着说道:“这是哪来的老鬼,敢这般没规矩?来人,把他给我吊起来打!”
“且慢!”一声中气十足的嗓音从地上传出。顾仙人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但没有起来。程怜香捂住脸,顾仙人却并不放弃,只是在地上一味做无用的尝试,“都等等啊,我肯定能起来的。”
眼见着地上的人如同一尾被打捞上岸的鲤鱼般原地扑腾,程怜香看不下去,走上前抓住顾仙人的胳膊把对方拉了起来。“老仙,别在这展示功夫了,救人要紧。”
松醪也走上前,“老大夫,我家公主高烧不退,已经烧了好一会了。若大夫能够治好公主,我们府上愿意以重金酬谢。”
“重金……不重要,只是悬壶济世本就是我的本分。”顾仙人搓搓手,“病人在哪!”
土巴:大姐,冷静,你这样整程怜香快不行了。
苻庆:喵喵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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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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