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相悦？成全？
这……这简直是他连做梦都不敢妄想的奢望！公主殿下，那般尊贵、美丽、高高在上的人物，竟会提出这样一种……一种可能性？是为了化解危机，还是……
他不敢深想下去，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无边的惶恐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窒息感。
“殿…殿下……”张怀玉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发不出声，“这…这如何使得？下官…下官卑贱之躯，岂敢玷辱殿下千金之体？这…这若是传出去，于殿下清誉更是……”
“清誉？”毓宁打断他，泪水又涌了出来，语气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凄楚，“如今本宫还有什么清誉可言？在父皇眼中，本宫已是个不知廉耻、与男子深夜私会的女儿了！除非……除非你能想到更好的法子，既能平息父皇雷霆之怒，又能保全本宫的名节！”
她抬起泪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眼神里有绝望，有逼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般的期待。
更好的法子？张怀玉脑子里一团乱麻。他能有什么法子？去告诉陛下那是个意外？陛下会信吗？就算信了，公主深夜独自前往翰林院与男子相遇，本身就已失了体统，陛下为了皇家颜面，又会如何处置？
是否会如同杂书话本里面写的，先是严惩他，然后将公主彻底禁足，甚至送去皇家寺院清修……
想到公主可能因他而遭受那般待遇，张怀玉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而公主提出的“两情相悦”……虽然惊世骇俗，虽然于礼不合，但若是陛下能相信，能成全……那岂不是既能保全公主，又能……又能让他……
那个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他连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妄念，此刻被这绝境硬生生拽了出来，暴露在眼前。
他看着公主梨花带雨、脆弱无助的模样，一种强烈的、混合着愧疚、怜惜、爱慕以及男性本能的保护欲，猛地冲垮了他一直坚守的礼教藩篱。
是了！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是他冲撞了公主，才引来这祸事！如今公主名节因他而受损，他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只顾自身安危，弃公主于不顾？
若这“两情相悦”是唯一能救她的方法，那他……他……
张怀玉猛地一咬牙，像是下了毕生最大的决心，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颤抖，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殿下！千错万错，皆是下官之错！下官……下官愿承担一切后果！若……若殿下不弃……下官……下官对殿下……早已……早已心生倾慕！”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脸颊红得像是要滴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他说出来了！他竟然真的说出来了！虽然是在这种情形下，半是被逼，半是情急，但他终究是将那亵渎的、不敢见光的心思，宣之于口了！
话音落下，暖阁内陷入一片死寂。
毓宁停止了哭泣，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仿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惊住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见犹怜。
张怀玉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等待着最终的审判。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许久，上方才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带着无尽的复杂情绪。
“你……你此话……当真？”毓宁的声音微微发颤，似乎不敢相信。
“句句真心！天地可鉴！”张怀玉豁出去了，抬起头，目光灼热地看向公主，尽管眼神里依旧充满了惶恐和不安，却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勇气，“下官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殿下万一！但若能以此保全殿下，下官万死不辞！若……若陛下怪罪，所有罪责，下官一力承担，绝无怨言！”
他这番“表白”，虽始于危机下的冲动，却也在说出口的瞬间，将他内心深处那点被压抑已久的情意彻底点燃了。他甚至开始觉得，这或许就是天意，是命运给了他一个靠近皎月的机会，尽管这机会伴随着滔天的风险。
毓宁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清俊的脸上交织着恐惧、决心和爱慕，看着他那双原本清澈此刻却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她知道，鱼儿彻底上钩了。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张怀玉面前，弯下腰，亲自伸手虚扶了他一下。
“张探花……先起来吧。”她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一丝如释重负，“你……你有此心，本宫……很意外，也很……”
她似乎不知该如何形容，顿了顿，才轻声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父皇那边……还需从长计议。你今日之言，出你之口，入我之耳，暂且……勿要再对第三人提起。”
张怀玉被她虚扶起身，受宠若惊，连忙道：“下官明白！下官一切听从殿下安排！”
此刻，公主在他眼中，不再是遥不可及的贵人，而是与他命运紧密相连、需要他拼死守护的柔弱女子。一种巨大的责任感和奇异的亲密感油然而生。
毓宁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般扫过他的衣襟，忽然道：“对了，那日……本宫似乎掉了一枚禁步在藏书阁，张探花可曾见到？”
张怀玉一愣，这才猛然想起被自己偷偷藏起的那枚青玉禁步。他脸一红，慌忙从贴身衣袋里取出那个用手帕小心翼翼包裹着的物事，双手奉上：“下官……下官找到了。本想……本想下次……”
毓宁接过，指尖无意间擦过他的掌心，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她打开手帕，看到那枚完好无损的禁步，唇角微微弯了一下，那笑容极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风情。
“有劳张探花了。”她将禁步收起，却没有再看张怀玉，只是转身走回榻边，语气恢复了些许平日的疏淡，“今日之事，本宫需好好思量。张探花先请回吧，近日……若无要事，暂且勿要再来府上了，以免落人口实。”
“是，下官告退。”张怀玉此刻对公主的话奉若圭臬，虽心中不舍，却也不敢多留，恭敬地行礼后退了出去。
直到走出公主府，被夜晚的冷风一吹，张怀玉才仿佛从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中缓缓清醒过来。
他刚才……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竟然对公主殿下表白了心迹！而公主……似乎并没有严词拒绝，反而……默许了？甚至……还需要他的“帮助”？
巨大的后怕和难以置信的狂喜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发抖，脚步虚浮。他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危机四伏的路，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但一想到公主那泪眼婆娑的模样，想到她可能需要自己，一种英雄救美般的豪情和男子汉的担当便压过了一切恐惧。
他握紧了拳，暗暗发誓，无论如何，定要护公主周全！
而暖阁内，毓宁把玩着那枚失而复得的青玉禁步，脸上早已没了半分泪痕和脆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慵懒的、一切尽在掌握的满意笑容。
慕容岚端着一碗新炖好的燕窝进来，无声地放在公主手边。
毓宁瞥了他一眼，忽然笑道：“阿岚，你说，这读书人动起情来，是不是比谁都傻得可爱？”
慕容岚垂眸，温顺地回答：“是殿下手段高明。”
毓宁轻笑出声，心情大好。
这场狩猎，终于到了收网的阶段。而她，无疑是最后的赢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