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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暗流与星芒

三日闭宫期满,晨曦把玉绡宫玄铁宫门染成淡金,铜环上的冰碴还没化透,“吱呀” 一声推开时,门外已挤满七大家族的车马 —— 范家乌木车挂着铸剑山庄的铜铃,铃音里裹着炉火余温;廖家红缨马队蹄声踏碎残雪,马背上侍女腰间的如意楼令牌闪着银光;楚家青篷车帘偶尔晃出半把折扇,扇面上 “听澜” 二字沾着点墨痕,连空气里都飘着种无需言说的熟稔。六大家族的重要人物依次入宫——云安城少城主晟安因闭关修炼未能出席,其余各家代表皆面色凝重,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冰晶殿的寒雾比往日更稠,烛火裹着冷光映在七家席位上。纳兰祯端坐于寒玉主位,雪色宫装领口绣着暗金线玉绡纹,晨光从殿顶冰棱透进来,落在她垂落的眼睫上,竟添了几分锋芒。李疏韫坐在她右侧,玄衣领口衬得脸色仍有些白,但脊背挺得笔直,指节搭在膝头。

冰晶殿内,寒气似乎比往日更盛。纳兰祯端坐于主位寒玉座上,一袭繁复庄重的雪色宫装,衬得她面容清冷如玉,眸若寒星,周身散发着不容亵渎的宫主威仪。李疏韫坐在她右侧首位,伤势虽未痊愈,脸色仍显苍白,但经过三日调息,气色已好转许多,挺直的脊背和沉静的目光依旧彰显着盟主的气度。

她今日格外不同。李疏韫不着痕迹地瞥了纳兰祯一眼,心中微动。这般庄重打扮,倒像是要赴一场大战。不过...确实好看。

各家长老及代表分坐两侧,目光或明或暗地扫过静立在殿中、显得有些无措的周颂宜,探究、疑虑、审视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她周身。周颂宜下意识地攥紧衣角,那只受伤的手腕藏在袖中,隐隐作痛。那抹幽蓝微光似乎在众多注视下变得不安分起来,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微微蠕动。

“承蒙各位不远千里,如期赴约玉绡宫。”纳兰祯清越的声音响起,如寒泉击石,打破殿内近乎凝固的沉寂,“今日召集诸位,只为一事:商议饕餮镜碎片之事。”她目光平稳地扫过全场,不怒自威,“晟安少城主因闭关未至,七大家同气连枝,百年来共抗魔祸,守望相助。今日邪镜再现,危机暗藏,正需我辈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范亦绵微微颔首,语气温和中带着关切:“晟安兄的炽阳心法已至第八重,此次闭关至关重要。不过若是知晓疏韫兄受伤,定会第一时间破关而出。”他与李疏韫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范家与李家世代交好,若有需要之处,但说无妨。”

楚听澜把玩着手中折扇,唇角带笑:“那个武痴缺席倒是可惜了。若是他在,定要嚷嚷着直接杀上门去,找那幕后之人算账。”话虽调侃,但语气中透着对友人性情的了解与信任。

廖婧初轻声道:“晟安兄虽性子急了些,但大事从不含糊。今日若在,必会力挺疏韫兄和祯姐姐。”她望向纳兰祯,眼中满是支持。

李疏韫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晟安的脾气你们都知道,若是让他知晓我受伤的事,怕是真要提着枪杀出去了。”他简略讲述山洞遭遇,刻意淡化凶险,但当提到周颂宜相救时,殿内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楚家代表楚听澜此时难得地收起了那一贯玩世不恭的不羁神态,桃花眼微眯,正色道:“如此说来,这位周姑娘竟能从那等险地、甚至可能是饕餮镜爆发核心救出李盟主?楚某并非怀疑周姑娘,只是此事关乎重大,牵扯甚广,需得万分谨慎才好。”他话语虽客气,但其中的质疑与责任意味清晰可辨。

周颂宜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脸色更加苍白,下意识地将那只受伤的手腕藏得更深。纳兰祯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细节,以及几位长老眼中加深的疑色,适时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周姑娘的身份和来历,本宫自会彻底查明,不劳诸位费心。今日首要之事,是商议如何处置那些已经现世、蕴藏着未知凶险的饕餮镜碎片。七大家既为同盟,守护天下安宁乃共同之责,自当携手共担。”

这时,温子仁捧着厚厚的典籍快步走进殿内。这位七大家中最年轻的家主虽然年纪尚轻,但在医术上的造诣却已远超同侪。他略显稚嫩的脸上带着专注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紫檀木盒放在案上。

“让各位久等了。”温子仁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清亮,但举止却十分稳重。他打开木盒,向众人展示其中一枚泛着温润白光的古玉:“我连日来遍查七大家祖传典籍,终于有所发现。”

几位年长的家主都投来赞许的目光。范亦绵温和地鼓励道:“子仁但说无妨,你虽年纪最轻,但在医道上的见解,我们都是信得过的。”

温子仁微微颔首,继续道:“以此七枚祖传玉珏为引,辅以赤阳草纯阳之气,布下'七星净邪阵',或可净化碎片邪气。”他虽然年纪最小,但讲解起医术来却条理清晰,令人信服。

殿内顿时一片低低的哗然。廖家家主廖婧初柳眉微蹙,开口质疑,但语气中更多是出于谨慎的探究而非敌对:“子仁,此法当真可行?饕餮镜凶名在外,其碎片岂是轻易能够净化?祯姐姐,此事关乎重大,还需万分慎重。我廖家愿全力配合,但求方案万全,以免再生祸端。"她与纳兰祯目光交汇,流露出姐妹般的信任与支持。

李疏韫见状,强撑着起身,语气坚决:“既如此,事不宜迟。烈焰山乃极阳之地,盛产赤阳草。我即刻派人前往......”

“李盟主且慢。”纳兰祯却抬手制止,目光沉静如水,缓缓扫过殿内神色各异的众人,语气意味深长,“盟主伤势未愈,不宜操劳远行。况且......净化碎片之事,千头万绪,非一家一族之事。七大家既为一体,荣辱与共,当共商共量,谋定而后动,确保万无一失。”她的话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对李疏韫的关怀,也强调了集体决策,暂时压下了立刻行动的提议。

李疏韫指尖触到她按在自己腕上的微凉掌心,心头一暖 —— 她是怕他再涉险,虽有些不服气,却也知她的顾虑,便顺着她的话坐下。

议会结束后,纳兰祯以商议细节为由,暗中召集李疏韫、温子仁、范亦绵、廖婧初和楚听澜等可信之人,移步偏殿。

待结界无声落下,纳兰祯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诸位,方才殿上,子仁所言净化之法,并未尽实。”

几人神色一凛。

“玉珏净化之法确实存在,”纳兰祯声音压得更低,“但并不需要赤阳草。我故意让子仁如此说,正是要引蛇出洞。饕餮镜异动、盟主遇袭,时间地点如此精准,七大家中若无内应,绝无可能如此迅速得知消息并布局。”

李疏韫立即会意:“祯儿…宫主所言极是。百年同盟,竟出叛徒,实乃心痛。”

范亦绵沉稳点头:“此计甚妙,听澜兄弟最擅暗中调查,可与婧初妹妹配合,监视各家长老及亲信动向。我则明日前大张旗鼓前往烈焰山,做出寻找赤阳草姿态,引内鬼主动联系外界。”

楚听澜收起折扇,神色严肃:“楚某虽平日散漫,但事关七大家存亡,自当竭尽全力。”

廖婧初眼神坚定:“七大家同气连枝,绝不可因叛徒而离心离德。”

计划既定,次日,纳兰祯便在明面上正式安排范亦绵带领一队人马,声势浩大前往烈焰山“寻找赤阳草”。

然而当夜,楚听澜却悄然求见纳兰祯。

“宫主,他神色凝重,我认为我们原先设计,或许还有一个漏洞。”

纳兰祯屏退左右:“听澜有何高见?”

楚听澜唇角勾起一抹算计弧度:"内鬼既然能潜伏至今,必定极其谨慎狡猾。光是亦绵兄前往烈焰山,分量虽重,但恐怕还不足以让他们完全相信。"

“不如再加一重戏码。”他眼中闪过精光,“由我以楚家名义,大张旗鼓护送宫主您前往澧州!对外假称寻找'星陨铁',以其至坚至刚之力融入玉珏,强化净化之力。”

李疏韫闻言立刻皱眉:“此计太过行险!澧州地处边境,各方势力鱼龙混杂。你们二人前往,无异于羊入虎口!”

楚听澜自信一笑:“李兄,正因为澧州危险,才更显得真实!我楚家与魔教周旋百年,在那里自有暗线。况且...宫主武功高强,加上我从旁协助,足以自保。唯有如此,才能让幕后之人真正相信我们找到了强化玉珏之法!”

纳兰祯沉思片刻,眼中闪过决断光芒:“好!就依听澜之计。明日我们便启程前往澧州。李盟主,你则坐镇玉绡宫,统筹全局。”

李疏韫虽满心担忧,但也知这是最佳计划,只得郑重对楚听澜道:“听澜,纳兰的安危,我就托付与你了。”他将一块刻有李家族徽玉佩塞入楚听澜手中,“若有紧急,凭此可调动李家在澧州一切暗桩。”

楚听澜收敛笑意,抱拳郑重承诺:“李兄放心,楚某以性命起誓,定护宫主周全。”

若是纳兰有什么闪失...李疏韫看着二人离去背影,心中莫名抽紧。不,她那般厉害,定不会有事。

次日,纳兰祯与楚听澜便率领一队精锐,浩浩荡荡离开玉绡宫。沿途果然不时有不明身份探子远远跟踪,二人故作不知,一路疾行。

数日后,一行人抵达澧州边境风沙小镇。楚听澜刻意在鱼龙混杂酒馆中,借着酒意"不经意"透露寻找"星陨铁"消息,果然很快引来多方势力窥探。

当夜,月黑风高。纳兰祯正在房中调息,忽听窗外瓦片传来极轻微异动。她与隔壁楚听澜交换心照不宣眼神,双双悄无声息掠出,果然见到几个身手矫健黑影正在后院低声密谋。

“...必须夺得星陨铁...否则碎片净化之事将功亏一篑...”断断续续话语顺风传来。

楚听澜故意踢翻角落瓦罐,弄出响声。黑衣人瞬间警觉,立刻出手!打斗声打破夜色沉寂!

当为首黑衣人被楚听澜挑落面巾时,纳兰祯故作震惊:“竟然是你们!纳兰明?纳兰辉?!”这两人赫然是二长老纳兰玥心腹弟子和四长老纳兰琳亲信侍卫!

纳兰明冷笑:“宫主以为能瞒天过海?玉珏净化之法根本不需要星陨铁!你们此行,不过是引蛇出洞之计罢了!”

纳兰祯心中一震,面上不动声色:“既然知道是计,为何还要自投罗网?

因为我们将计就计!”纳兰明狞笑挥手,更多埋伏黑衣人涌出,“只要擒住宫主,何愁得不到饕餮碎片?”

千钧一发之际,清越长啸划破夜空!熟悉玄色身影如天神降临,剑光如长虹贯日,逼退数名黑衣人!

“疏韫?!”纳兰祯惊讶不已。

李疏韫护在她身前,目光如电锁定纳兰明二人,低声道:“别担心。亦绵和婧初早已查明此二人近期行踪诡秘,与外界多有接触,只是苦无确凿证据。听澜建议我们来澧州,实则是将计就计,故意卖个破绽,让他们自以为得计,主动跳出来彻底暴露身份!”

纳兰明和纳兰辉面色骤然惨白,显然没料到自己的计划早已被识破,从头至尾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一场毫无悬念的激战后,纳兰明和纳兰辉被制服,面如死灰。李疏韫还剑入鞘,冷声道:“听澜早就怀疑二位长老的身边人已被渗透,故意提出此计,实则是为了请君入瓮,一网打尽。”

纳兰祯恍然,心中对楚听澜的机变佩服不已:“所以听澜是故意......”

“没错。”李疏韫微笑颔首,“听澜表面上玩世不恭,实则心细如发,最擅布局。他与亦绵、婧初里应外合,这才让这些叛徒无所遁形。七大家同心协力,终破此局。”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踏着夜色疾驰而来,马背上正是楚听澜的心腹侍卫,他飞身下马,急声禀报:“禀盟主、宫主!玉绡宫内的叛党已被范公子和廖小姐趁机控制,一网打尽!并截获了他们与外界传递的密信!”

纳兰祯长舒一口气,心中对几位可靠伙伴的感激光芒涌动:“七大家同心,其利断金。有诸位相助,实乃大幸。”

然而侍卫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刚放松的心情骤然紧绷:“但是......周颂宜姑娘突然昏迷不醒!温先生查验后说,她体内饕餮碎片的力量似乎受到某种牵引,正在加速苏醒,必须尽快净化!而且......四位长老对此事极为不满,正联合向宫主您问罪,要求立刻给出交代!”

三人脸色顿变,即刻启程,马不停蹄地返回玉绡宫。

一路上,纳兰祯心中忐忑不安。周颂宜的异常、长老们的发难、还有那不知隐藏在何处的幕后黑手,都像巨石压在心口。李疏韫策马跟在她身侧,时不时投来关切的目光,却碍于楚听澜在场,不便多言。

若是那些老东西敢为难她...李疏韫握紧缰绳,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定不会轻饶了他们。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玉绡宫内,一场针对纳兰祯的、更大的危机,正在四位长老的酝酿中悄然逼近......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云安城禁地内,一股灼热的气流突然爆发。

闭关石室中,晟安猛然睁开双眼,眸中金光流转,周身炽阳真气如实质般环绕。他长身而起,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炽阳心法终于突破至第九重!

“成了”。"他喃喃自语,随即眉头一皱,伸手按在怦怦直跳的心口。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袭来,那是多年并肩作战形成的默契感应。

“疏韫、婧初、纳兰......出事了。”

他甚至来不及更衣,一把抓起陪伴多年的炽阳枪,大步踏出石室。

“少城主!您出关了?”守候在外的侍卫惊喜道。

“备马!最快的马!"晟安声音急促,"传令下去,我不在期间,云安城由大长老暂代城主之职。”

“少城主这是要去何处?”

"玉绡宫。"晟安纵身上马,赤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我的朋友需要我。”

话音未落,一人一马已如离弦之箭冲出城门,向着玉绡宫方向疾驰而去。夜风中传来他坚定的声音:

“等着我,兄弟们。这一次,我们依然并肩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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