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绡宫深处的寒玉密室内,千年寒玉台沁出的寒意几乎凝成实质,与空中流转的阵法光华相撞,激起点点冰雾。周颂宜平躺在玉台上,素白裙摆被寒气浸得微微发颤,面色比玉石还要苍白。唯有手腕处那道幽蓝光晕愈发明亮——那光芒不似死物,倒像一条缠绕心脉的活蛇,每一次搏动都带着阴冷的黏腻感,光纹中隐约浮动的黑丝令人心悸。
温子仁站在玉台前,指尖捏着七枚玉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位七大家族中最年轻的神医,此刻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却顾不上去擦。他天生性子温和,甚至有些胆小,但每逢救治伤患,总是异常专注沉稳。
"亦绵,请护住周姑娘心脉。"温子仁声音清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
范亦绵立即将范家"凝雪心法"运至极致,青色真气顺着指尖注入光阵。他衣袂间飘着淡淡的雪松香,那是早年雪山修炼时沾染的气息,此刻却因紧张而显得滞涩。
密室外,纳兰祯的手掌按在寒玉窗上,冰凉的触感没能压下心头的焦灼。她看见周颂宜颈侧的血管正随蓝光跳动,像要被某种力量撑破。指节不自觉攥紧时,指甲几乎掐进玉窗的纹路里。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李疏韫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温度却比寒玉暖得多。
"子仁虽然年纪轻,但他的医术你是知道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安抚,"七星定邪阵从未失手,况且还有亦绵的凝雪真气护住心脉。"
纳兰祯微微颔首,目光却仍未从密室中移开。李疏韫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指节,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的心稍稍安定。
"开始吧。"温子仁的声音打破寂静。
七枚玉珏骤然亮起,在空中织成一张光网,缓缓笼罩周颂宜全身。每一枚玉珏各具特色:赤珏炽热如焰,属赤家主火;青珏生机盎然,归范家主木;白珏寒冰凛冽,为纳兰家主冰...七珏相辅相成,恰合七大家族"五行加阴阳"的制衡格局。
"赤阳草。"温子仁话音未落,范亦绵手中的赤红色草药飞入阵中。草药遇光即化,变成带着灼人暖意的雾气,缓缓渗进周颂宜的眉心。
然而雾气刚触到她体内的蓝光,便发出"滋滋"声响,如同滚油泼在冰上。周颂宜的身体突然弓起,手腕的蓝光疯狂闪烁,竟挣脱了光网的束缚,在她皮肤下游走!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她喉间炸开,那声音不似疼痛,反倒带着某种不属于她的怨毒。密室外的纳兰祯猛地攥紧了李疏韫的手,指尖冰凉,力道大得惊人。
温子仁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能感觉到那股邪祟之力比预想中更强,甚至在光阵里扭曲出模糊的人脸形状。七枚玉珏旋转加速,光网变得愈发凝实。
"子仁,它要冲出来了!"范亦绵的嘴唇已经泛白,青色真气几乎耗尽,却仍咬牙将最后一丝内力注入阵中。
话音未末,周颂宜手腕的蓝光骤然暴涨,一道黑影从她心口破体而出!那黑影没有固定形状,像是一团流动的墨汁,散发出腐冰混着血的腥气,连密室的光线都被染得昏暗。
"就是现在!"温子仁大喝一声,七枚玉珏同时射出精光,正中黑影核心。
刺耳的尖啸声几乎刺破耳膜,黑影在光芒中扭曲、缩小,最终化作一枚漆黑的碎片,被光阵牵引着缓缓脱离周颂宜的身体。
就在碎片即将完全离开的刹那,温子仁敏锐地察觉到光阵微微一颤——那感觉转瞬即逝,像是内力波动,却又有所不同。他蹙了蹙眉,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周颂宜的丹田处,却见那里平静无波,方才的异样仿佛只是错觉。
"邪气散了。"范亦绵松了口气,擦去额角的汗水。
温子仁压下心中的一丝疑虑,俯身仔细检查周颂宜的状况。少女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呼吸也平稳下来。他将那枚漆黑碎片收入特制的寒玉盒中,这才向密室外的两人点头示意。
纳兰祯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攥着李疏韫的手。她急忙松开,指节上还留着用力过猛的红痕。
李疏韫唇角微扬,眼中带着几分得意,却又很快掩饰过去。
......
"荒唐!"
议事厅内,紫檀木案应声炸裂,木屑四溅。纳兰宏须发皆张,怒不可遏:"纳兰家的脸都被这两个孽畜丢尽了!即刻拖去刑堂,本座要亲自......"
"大长老息怒。"二长老纳兰玥突然出声,指尖不着痕迹地抚过袖口银纹,"管教不严是我的过失,定会给七大家一个交代。"可她微微颤抖的袖缘,早被纳兰祯看在眼里。
三长老纳兰瑜慢条斯理地捻着翡翠珠串,珠子磕碰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魔教余孽竟能买通内门弟子,看来某些人的手伸得比想象中还长。"话里话外,却将矛头引向掌权的纳兰祯。
四长老纳兰琳指尖敲击着案几,节奏缓慢却带着压迫感:"我已让人封了玉绡宫的密道,纳兰祯,此事就交给你。记住,宁可错查,不可漏过。"她的目光扫过纳兰祯,带着审视——这个年轻的宫主,权势越来越盛,已经不是他们能随意拿捏的了。
纳兰祯躬身行礼,衣摆扫过地砖时没有半分犹豫:"四位长老放心,我已让楚听澜和廖婧初带人彻查,今晚就能有结果。"起身时,她的目光与纳兰玥相撞,对方迅速移开视线,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袖口已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当楚听澜押着两个血人进殿时,四位长老神色各异。纳兰明突然癫狂大笑:"成王败寇?你们纳兰家就干净吗?"话音未落,纳兰辉突然暴起扑向纳兰玥:"是二长老她——"
黑血毫无征兆地从纳兰辉七窍涌出!他踉跄两步,重重倒地,再无生息。几乎同时,纳兰明也喷出一口黑血,眼睛瞪得大大的,没了气息。
殿内一时死寂。
温子仁立即上前查验,神色凝重:"是噬心蛊,提前种下的。一旦触及关键记忆,便会触发。"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银针,从纳兰明心口引出一缕黑气,"这蛊虫极为罕见,须得在人体内滋养三年以上方能见效。"
烛火噼啪作响,映着四位长老晦暗不明的脸。纳兰玥强作镇定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纳兰祯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终落在温子仁身上:"温先生,可能查出蛊虫来源?"
温子仁犹豫一瞬,还是如实回答:"此蛊源于南境,但培育手法...却有几分纳兰家秘术的影子。"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失言,急忙补充,"当然,也可能是有人故意模仿,欲嫁祸纳兰家。"
纳兰玥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当晚,长老阁中烛光摇曳。四大长老秘密聚首。
纳兰宏坐在主位,手指敲击着桌面:"纳兰祯近来行事越发不受掌控。今日议事厅上,她竟敢当着众人的面质疑玥长老。"
纳兰玥冷笑一声:"她以为拉拢了李疏韫,就能摆脱我们的掌控?真是天真。"
"李疏韫确实是个麻烦。"纳兰瑜缓缓道,"他对纳兰祯的心思显而易见,若二人联手,我们在七大家族中的话语权将大受影响。"
四长老纳兰琳眼中闪过精光:"既然纳兰祯不听话,我们何不换个更听话的?"
三人目光同时投向纳兰宏。大长老沉吟片刻,缓缓道:"你们是说...纳兰汀?"
"正是。"纳兰琳唇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汀儿年纪尚小,性子活泼单纯,比起她姐姐更容易掌控。若我们好生'教导',假以时日,定能成为我们手中的一把利剑。"
纳兰玥立即附和:"而且汀儿一直对姐姐又敬又畏,若我们稍加挑拨,让她觉得纳兰祯想要独揽大权,不顾姐妹之情..."
"届时姐妹相争,我们便可坐收渔利。"纳兰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好,就这么办。明日开始,汀儿的功课由我们亲自教导。至于纳兰祯..."他指尖划过茶汤,水痕如刀,"也该有人分忧了。"
四人相视而笑,眼中尽是算计。他们不知道的是,隔墙有耳——纳兰祯早已在长老阁中布下眼线。这一切,很快就将传到她的耳中。
而此时此刻,温子仁独自一人留在药庐中,对着那枚取自纳兰明心口的蛊虫发呆。方才在议事厅上,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蛊虫的培育手法,绝非简单的模仿。其中几处关键,分明是纳兰家秘传之术,外人绝无可能知晓。
他取出一枚银针,小心翼翼地从蛊虫体内引出一丝黑气。黑气在玉盒中盘旋片刻,竟化作一个极细微的符文,与纳兰家秘传的蛊术典籍中记载的如出一辙。
温子仁的脸色渐渐凝重。这件事,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与此同时,在玉绡宫听雪轩中,周颂宜缓缓睁开双眼。她的目光清澈明亮,仿佛从未受过邪气侵扰。但当守候在旁的侍女欣喜地上前询问时,周颂宜只是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做了个好长的梦。"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腕间那道已经愈合的伤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抚摸什么珍贵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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