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顿时让在场沉默了一瞬。
薛世平仔细看了看,一拍脑袋道:“这不是前几日绮陌楼的小兄弟吗?”又看到季辞秋身旁瑟缩的少女,已是猜到大半。
他笑着看看胡泽谦,又看看季辞秋道:“这中间许是有些误会吧。”
“我今日探望表妹,不想撞见这场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王法何在?”季辞秋愤愤道。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薛世平面上挂不住,只得对胡泽谦道,“胡公子,这男女间你情我愿的事,强求不来,你这又是何必呢。”
胡泽谦没想到季辞秋竟有这层关系,一时心急:“这......”
一直没吭声的郭统清了清嗓道:“我看胡公子一表人才,倒是桩不错的亲事。说是强抢民女,这女子毫发无伤,怎么就强抢了?”
胡泽谦见有人撑腰,说话更有了底气:“就是,本公子是来请人的,怎么就是抢了?血口喷人,快把他抓起来。”
“你......”方婆听了这般颠倒黑白的言论,气得发抖,颤声道,“天地良心,胡公子自从看上我家阿黎,便整日威逼利诱,甚至想断了我儿的手艺。老妇虽为贱民,却也不能这般冤枉,请各位大人做主啊。”
郭统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薛刺史,先押走,事后再审吧。殿下的事儿你耽误得起吗?”
“不耽误。”叶望放下茶盏,不紧不慢道,“这出戏不比赏茶逊色。”
郭统脸上的肉抽了抽,没说话。
叶望看着胡泽谦道:“胡公子,薛刺史说得对。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胡泽谦猛地被点名,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胡公子这般仪表非凡,身边定是不缺莺莺燕燕,可一片痴心,倒是难能可贵。”叶望面不改色道。
“听本王一句劝,这样的女子错付真心,不值当。”
胡泽谦原本正怕叶望帮着季辞秋说话,没成想被一通夸赞,顿时冲晕了头,飘飘欲仙。都说这五殿下举止不端,简直是危言耸听,我看殿下善解人意地紧!
他连连点头:“殿下英明,胡某顽愚至此,让殿下见笑了。”
“云鹤,我们走。”为首的那位叫云鹤的五大三粗的男子,怒目圆睁地瞪了一眼季辞秋,大手一挥,身后的随从纷纷出了屋。
胡泽谦临走前想到什么,恭敬对叶望道:“多谢殿下提点,改日胡某请殿下品美酒赏娇人,玩个尽兴。”
叶望微笑点了点头,而后轻飘飘看了季辞秋一眼。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去,季辞秋松了口气。今日借着叶望的身份脱身,郭统与叶望的关系势必更为紧张,只怕叶望会迁怒于她。
“外甥,你这跟的贵人是殿下啊,真真是出息了。”方婆躲过这一劫,一脸欣慰地看着季辞秋,“你现今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以后在广陵有何难处,尽管同你舅姥说。”
为避耳目随意找的人家,如今却真似家人一般,季辞秋有点恍惚,点了点头。
她惦记着铁匠铺的事,没留多久,便告辞离开了。出门走了一段路,确认无人跟踪后,季辞秋迈入了那家有些简陋的铁匠铺。
叮叮当当声下,店里一精壮男子头也不抬道:“这里不做散客的单子,请回吧。”
“掌柜误会了,我来这儿,是寻一样宝器。”季辞秋道,“镔铁打造,枪长一丈三,枪头细长如芦叶,精钢淬银而成。”
男子听了这话,停下手中的活:“客官说的,可是芦叶枪。”
季辞秋摇头:“是,也不是。我要的这枪不似寻常兵器,它需以主人鲜血浇灌,而枪身渐如银丝,可削铁如泥。你可有这样的宝器?”
男子打量了她几眼,站起身净了手,抱拳道:“肃风,幸会。”
“幸会,”季辞秋亦抱拳,“我授三殿下之意来此,还请阁下多担待。”
“客气,今后每五日,你将晋王见的人做的事一一记下,去你所在坊中寻一摊前挂肃字的男子,交由他便可。若是紧急,可自行来这找我。”
“明白。”季辞秋点头,这铺子不大,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铁器,暗沉沉地有些压抑,铺子的后院似乎更为开阔,她朝里看了看,却见肃风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识趣地收回眼。
——
广陵的日子无波无澜地过着,叶望每日同广陵的达官贵人不是在私园赏花游乐,便是去绮陌楼欢饮达旦,乐不思蜀。某天他忽得想起芸娘,便令青戈去查,抓了芸娘的相好对质,最终大人不记小人过地放了芸娘,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了。
季辞秋在府上也甚是无聊,那青戈同个闷葫芦一样无趣得很,是以她苦练武功,找机会同葵生切磋解闷。久而久之,她的武功突飞猛进,竟隐隐有旗鼓相当之势。
“厉害啊,白轩。你小子天生就是这块料,为师很欣慰。”葵生故作姿态地拍拍季辞秋的肩,“日后发达了,不要忘了为师。”
季辞秋被他这番话逗笑了,亦装模作样道:“哪里哪里,是葵师父教得好。”
二人正说笑着,却听青戈倚在门边,撇嘴道:“花拳绣腿。”
这声不大不小,正好让二人听了个清。葵生见状道:“忽得想起来,青戈的轻功是一等一的,你要不要同他切磋切磋,也好长进。”
季辞秋看了眼青戈,这人自入府便莫名其妙地对她充满敌意,也不知哪里惹到他了。
她心中亦是不爽,直视青戈道:“想来入府至今,还未见青戈兄的身手,今日可否领教一二?”
青戈等到这话,摆正身子,将腰上的短剑丢至一旁:“刀剑无眼,怕伤了你,我不用,你随意。”
这般挑衅,季辞秋微微一笑:“无碍,我这人向来看重公平,我也不用。”
话音刚落,青戈腾空而起,手掌比刀,向她劈来。
好快,季辞秋心中惊异,疾向侧闪,纵身跃上墙头。
青戈紧随其后,步步紧逼,二人打得难舍难分,带动着屋顶的砖瓦沙沙作响。
“哎,悠着点,别把屋打塌了。”葵生忍不住提醒道。
可正在兴头上的二人哪顾得上他,斗得愈来愈激烈。屋顶终究承受不住,随着点地的动作,滑落下一大片瓦。
与此同时,叶望一脚迈进了正堂的大门。
……
八目相对,甚是尴尬。葵生噤若寒蝉,季辞秋和青戈自知闯了祸,灰溜溜地自墙头而下,齐刷刷站到一旁。
叶望扫了他们一眼,背手绕过地上的狼藉,悠悠道:“两刻马步。”
“唉,让你们悠着点,这下好了。”葵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正扎马步的二人。
季辞秋汗如雨下,快要坚持不住,遂转移注意道:“青戈兄的轻功确是高,咱们改日再约。”
“你也不赖。”青戈闷闷道。
不打不相识,季辞秋觉得这话绝对适用于青戈。自从那次切磋后,青戈虽面上仍是不太理她,但态度改善了许多。
这日清晨,季辞秋醒来洗漱,见葵生和青戈的房门紧闭,似是出了门。她心中疑惑,寻了黎叔问道:“他俩去哪了?”
黎叔笑道:“王爷今日一早让他两陪着垂钓去了。”
他想起什么,往她手中塞了一小袋铜钱道:“对了,王爷吩咐你每日上街打听点段子,江湖匪盗、奇闻逸事都可,解解乏。”
季辞秋有些意外,叶望竟给她派了活。
来广陵至今,她还是个车夫,并没有成为侍卫。她能感觉到,叶望对她仍有所防备,叶玄亦是。
这乱世棋盘之上,各人有各人的谋划。既是棋子,便要展现棋子的价值,成为杀招,方能留至终局。
她理了理情绪,打起精神出了门。
要段子,那便要去酒肆茶坊里听,季辞秋随意挑了家叫醉春楼的酒肆,刚一落座,小二迎上前来:“客官,要点什么?”
季辞秋扫了眼柜台上挂的一溜酒牌,停在了琼花酿上:“我要这个。”
“呦,客官真有眼光,这是我们店的招牌,包您满意。”
酒肆里一群醉汉,季辞秋硬着头皮听了一堆烂俗的荤段子。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叶望这位风流倜傥的五皇子。
“听说五殿下见着那琼娘便走不动道了,近来成了绮陌楼的常客,日日鱼水之欢。”一粗布男子灌了口酒,舔着嘴唇道。
“琼娘不是那郭大人的人吗?”一旁的瘦削男子诧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如今这尊大佛来了,郭大人怕是得咽下这口气。”
“这琼娘当真是个尤物啊,我若是有机会一临芳泽就好了。”斜对的男子痴痴笑道。
粗布男子闻此一唏:“青楼的有几个好货,都是被玩/烂了的。这琼娘也就倚着从京城来这点,一步步被捧上来的。有何稀奇。”
季辞秋听着这粗鄙的话皱了皱眉。琼娘是京城来的?她心中一动,这也太巧了。
一连好多天,她白日混迹于各大酒肆茶坊,夜晚将见闻同说书先生一样说与叶望。其中不乏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琐事,叶望总是闭目听着,从未打断。
不知不觉中,季辞秋将广陵的风俗民情摸了个透。这一日,她像往常一样迈入醉春楼,小二见了,轻车熟路地引她至窗边落座,颇有些为难道:“客官,今日琼花酿售罄了。您要不看看别的?”
季辞秋奇怪:“往日都有,怎得今日售磬了?”
小二赔笑道:“客官有所不知,我们醉春楼的琼花酿都出自怀兴坊的高家酒酿。今日得知琼花酿要减产,掌柜还在问其中缘由呢,往后要点怕是得早点来了。”
季辞秋听着小二的描述,想起初到广陵那日,自绮陌楼回府的路上,似是在怀兴坊见过一家挂着“高”的酿酒坊。想起那老板不自然的神情,她直觉这事蹊跷。
“既没有琼花酿,那我改日再来。”季辞秋起了身,决定先去高家酒酿一探究竟。
这次,她没有直接入店,而是绕至酒坊的后侧,跃上一棵榕树。
高处俯望,酒坊的后院尽收眼底。院中堆叠着许多制酒的器皿,另一边是成片的酒坛,看上去似乎没有异样。
唯一奇怪的地方是院中四角分别站着侍卫着装的随从,一个酒坊,需要这样的阵仗吗?
季辞秋心中疑惑,可方前掌握的消息太少,仅靠推测贸然行动得不偿失,她只得按下,悄悄离开。
醉春楼没得去了,季辞秋随意走入一家茶馆,刚落座,便听窗外几位妇人凑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昨日夜里东水门码头闹鬼了!”一瘦削女子脸色苍白道。
另一丰腴女子附和道:“我也听说了,说是有两家丁起夜,见到一群男子绕着码头打转。一家丁好奇上前询问,结果转过来的人全身肿胀不成形状,吐着长舌,一下将他的头拧了下来。”
“天,有这等事?”提着菜篮的妇人惊恐道。
“千真万确,都传疯了。”胖女子低声道,“他们都说,是前阵子漕船上的冤魂来害人了!”
瘦削女子面色更白:“这事同我们寻常百姓有何关系,冤有头债有主,可别找错了人。”
“这冤魂的怨气若是特别重,是会肆意害人的,”胖女子低声道,“今后夜里当心着点。”
这番话说完,三人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心情,心事重重地离开。
季辞秋静静听着,漕船沉没都是前月末的事儿了,怎么偏挑着这个时间闹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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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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