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阳光刚漫过詹府的飞檐,寻英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坐在窗边时,眼角余光总瞥见廊下有个青色的衣角晃来晃去——是负责洒扫的小丫鬟,手里攥着扫帚,却半天没动一下,目光直勾勾地往她屋里瞟。寻英故意抬眼,那丫鬟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低下头,扫帚“哐当”撞在廊柱上,慌慌张张地跑了。
“姑娘,怎么了?” 安禾端着洗脸水进来,见寻英盯着窗外,好奇地问。
寻英没说话,只是刚才和那丫鬟对视的瞬间,一串细碎的念头已经钻进了她脑子里:“是她!就是那个有阴阳交泰纹身的大吉之人!听说她上次一出现,匈奴就乱了阵脚,詹家军才能打赢!我要是能多看两眼,是不是今年秋收就能多收两斗米?”
“没什么,” 寻英收回目光,接过毛巾擦脸,心里却暗自叹气,“这‘大吉之人’的名头,比医院里的‘专家号’还难摆脱,天天被人当珍稀动物围观。”
“这战争真要是单靠我的出现才能取胜那有点太对不起詹家世代习武的名声了!”寻英有些无奈。
这不是第一次被围观了。
这几日在府里走动,无论是廊下的士兵、浇花的园丁,还是送点心的厨娘,总有人借着各种由头偷瞄她。有次她去花园骑车,远远看见几个詹家的旁支女眷躲在假山后,叽叽喳喳地议论,寻英无意间扫过她们的眼睛,立刻读到:“你看她穿的那衣服,紧巴巴的,哪有咱们的襦裙好看?不过听说她身上的纹身是神赐的,要是能摸一下,说不定能生个大胖小子!”
还有次莫允带着她去看府里的马厩,负责喂马的老卒一边给马添料,一边偷偷打量她,心里想的是:“就是这位姑娘救了咱们武泉郡啊!去年匈奴来犯,我儿子在前线断了条腿,要是早有这位姑娘,我儿子是不是就不用受伤了?”
寻英理解他们的心思,在这个常年战乱的年代,人们太需要一个“祥瑞”来寄托希望了。可她只是个意外出现的穿越者,既不会呼风唤雨,也不能真的带来好运,这种被过度期待的感觉,比带教老师天天提问还让她紧张。
“安禾,”寻英擦完脸,突然问,“咱们府里有没有后门?我想出去逛逛。”
安禾手里的铜盆“咚”地一声砸在地上,水溅了一地。
“寻姑娘!不行啊!” 安禾慌忙去扶铜盆,声音都变了调,“府里规矩大,姑娘要是想出去,得跟大将军或骁神将说一声,要是偷偷出去被发现了,管家会罚我的!”
寻英看着她急得通红的脸,又和她对视了一瞬,读到她的心思:“上次张管家罚李婶跪了两个时辰,就是因为她没看住骁神将的表妹偷偷出府。要是寻姑娘出事,我肯定要被杖责的…… 可是寻姑娘天天在府里也闷,她好像真的很想出去。”
“没人会发现的,” 寻英拉过她的手,放轻声音,“咱们就去街上转一圈,买个糖画就回来。你不是说,上次看见市集上有卖兔子形状的糖画吗?我请你吃。”
安禾的喉结动了动,眼睛亮了亮——她长这么大,只吃过一次糖画,还是去年过年时,母亲偷偷给她买的。可她还是犹豫:“可是……”
“我知道你怕,” 寻英拍了拍她的手背,“咱们走后门,偷偷溜出去,很快就回来。要是真被发现了,我就说是我硬拉着你去的,跟你没关系。”
安禾咬了咬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她没法拒绝寻英的提议,一来是寻姑娘待她好,二来是那兔子糖画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三来是她也好久没外出了,想想外面的世界也是让人心神向往啊……
两人趁着廊下士兵换班的空隙,绕到府后的小角门。寻英走在前面,安禾紧张地攥着她的袖子,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门房的老卒正趴在桌上打盹,寻英轻轻推开一条缝,带着安禾溜了出去。
刚出府门,市井的喧闹声就扑面而来。挑着担子的小贩沿街叫卖,“糖葫芦!甜又酸嘞!”“刚出炉的包子,热乎的!” 布庄的幌子在风里晃,染坊门口挂着五颜六色的布料,连空气里都飘着糖炒栗子的香气。
武灵郡虽是和匈奴接壤的边陲小镇,但这里的人们没有因为战争就放弃生活,每个人都构成这片天地万千风景之一。
安禾紧紧跟在寻英身边,眼睛瞪得圆圆的,嘴里小声念叨:“寻姑娘,你慢点儿,别被人认出来了。” 她心里却在想:“今天街上这么热闹!那布庄的红布真好看,要是能做件新裙子就好了…… 还有那糖炒栗子,闻着好香啊。”
寻英拉着安禾慢慢走在石板路上,心情难得轻松。她刚想跟安禾说去买糖画,就听见旁边两个挑着菜筐的妇人在议论:“你听说了吗?詹府里住了个大吉之人,就是上次在战场上出现的那位,听说她身上有纹身,能保佑咱们武泉郡平安呢!”
另一个妇人立刻接话:“可不是嘛!我家那口子昨天去军营送菜,听士兵说,有了这位姑娘,匈奴再也不敢来犯了!要是能请她去家里坐坐,沾沾福气,说不定我家小子就能考上童生了!”
寻英听得哭笑不得,心里想:“我要是真有这本事,早就回现代去帮带教老师解决那个发热查因的患儿了,还在这儿逛市集?”
安禾却听得满脸骄傲,偷偷拉了拉寻英的袖子,小声说:“寻姑娘,她们都在夸你呢!” 她心里想:“我就知道寻姑娘是好人,连街上的人都知道寻姑娘的好!”
两人正走着,突然看见前面围了一群人,挤进去一看,是个捏面人的老师傅,手里捏着个骑马的小人,栩栩如生。安禾看得入了迷,寻英刚想给她买一个,就听见人群里有人说:“这捏的要是詹府那位大吉之人就好了,我肯定买一个供在家里!”
“就是就是,听说那位姑娘长得可好看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三只眼睛,六只手……”
寻英无奈心想:“她什么时候成妖怪了?”
赶紧拉着安禾挤出人群,买了两只兔子糖画,刚要往回走,就看见一个穿着绸缎的中年男人领着两个家丁,急匆匆地往詹府的方向走,嘴里还念叨:“快点快点,要是能赶在别人前面提亲,说不定就能把大吉之人娶回家,到时候咱们家就能跟着沾光了!”
寻英手里的糖画差点掉在地上。
“提亲?” 她没听错吧?
安禾也慌了,拉着寻英就往府里跑:“寻姑娘,咱们快回去!要是被那些人堵住就糟了!”
两人慌慌张张地溜回府里,刚进角门,就看见管家张福正站在廊下等着,脸色铁青。“寻英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张福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急,“将军夫人在正厅等您呢,府外来了好几位求亲的,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寻英心里咯噔一下,跟着张福往正厅走,一路上都在想:“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穿越过来没找到回去的路,先被人当成祥瑞,现在还要被人提亲?我可是个儿科医生,不是来古代相亲的啊!”
刚到正厅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寻英探头一看,厅里站着好几个穿着体面的男人,有的手里捧着绸缎,有的抱着玉器,还有的身后跟着家丁,一看就是来提亲的。
“苏夫人,”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乡绅往前一步,满脸堆笑,“小犬今年二十,饱读诗书,尚未婚配,若是能娶到寻姑娘,定当待她如珠如宝,还请夫人成全!”
寻英刚想开口拒绝,就和那乡绅对上了视线,立刻读到他的心思:“哼,什么饱读诗书,我儿子就是个纨绔!不过这姑娘是大吉之人,娶了她,詹将军肯定会帮我在朝廷里谋个官,到时候咱们家就是官宦世家了!”
另一个穿着青色官服的男人也上前,手里捧着个锦盒:“苏夫人,下官是本地的县丞,犬子年方十八,习武有成,若是能与这姑娘结亲,日后定能护她周全,也能为詹将军分忧!”
寻英又扫了他一眼,心里更无语了——这人心里想的是:“听说这姑娘能带来好运,要是娶了她,我这县丞说不定能升成知府!先看看她长什么样,要是长得丑,大不了娶回来当个摆设。”
还有个穿着貂皮的富商,身后跟着两个家丁,手里捧着个沉甸甸的盒子:“苏夫人,小老儿有的是银子,若是寻姑娘肯嫁,我愿出千两黄金做聘礼,保她一辈子荣华富贵!” 他心里却在想:“管她长得好不好看,只要是大吉之人,娶回来就能保佑我生意兴隆,千两黄金算什么!”
苏夫人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茶杯,脸色平静,却没立刻开口。寻英刚要进去,就听见苏夫人轻轻咳嗽了一声,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诸位的心意,老身心领了。只是寻姑娘乃天赐贵人,非寻常婚配可辱,她初来乍到,尚未适应府中生活,更无婚配之意。今日之事,休要再提,诸位请回吧。”
那乡绅还想再说什么,苏夫人放下茶杯,目光扫过众人,眼神里带着将门贵妇的气场:“若是诸位再纠缠,便是不给詹家面子,也辜负了上天赐下贵人的心意。张福,送诸位出去。”
管家张福立刻上前,对着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诸位,请吧。”
众人见状,也不敢再纠缠,只能不甘心地走了。
等众人走后,苏夫人才看向门口的寻英,招手让她过来:“姑娘,吓坏了吧?”
寻英走到她身边,心里又暖又感激:“夫人,谢谢您。”
苏夫人拉过她的手,指尖温软:“你是上天赐给武泉郡的贵人,也是老身看着顺眼的孩子,怎么能让那些人用钱财官职来亵渎?你放心,在詹府,没人能勉强你做不想做的事。”
寻英和她对视了一瞬,读到她的心思:“这姑娘看着机灵,却带着股孩子气,想来在她家乡也是被疼爱的。那些人只想着沾她的福气,哪会真心待她?老身得护着她,不能让她受委屈。”
“夫人,” 寻英心里一热,眼眶有点红,“我其实不是什么大吉之人,我……”
“傻孩子,”苏夫人打断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是不是大吉之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了之后,武泉郡安稳了,将士们也有了信心。至于其他的,不用管别人怎么说,你在詹府,就安心住着。”
这时,安禾端着点心进来,见寻英没事,才松了口气。苏夫人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寻英:“尝尝,这是厨房新做的,你要是爱吃,让厨房多做些。”
寻英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她突然觉得,虽然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很无奈,但有苏夫人护着,有安禾陪着,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只是,那些提亲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她那辆自行车,还有回家的路…… 寻英咬了咬唇,心里想:“先不想那么多了,至少现在,我是安全的。等过些日子,再想办法修自行车,说不定还能找到回去的线索。”
苏夫人看着她吃点心的样子,眼里露出温和的笑意,心里想:“这姑娘要是能一直留在詹府,也挺好的。若是能和舒阳……”
寻英没注意到苏夫人的心思,她正低头啃着桂花糕,心里盘算着:明天一定要教安禾骑自行车,让她也感受一下风的速度——至少在这个陌生的朝代里,能多一点属于她们自己的快乐。
夜深,探子悄声钻进一处营帐内。
詹舒阳对寻英仍有不解,每日还是派人去监视她。
“报!骁神将!今辰时末,寻英与安禾自后门潜出詹府,购糖葫芦、糖炒栗子食之。徜徉半辰而归,时恰有三人登门求亲,皆为苏夫人斥退。既归,寻英闲步庭中,复乘自行车少许。至亥时,便寝。”探子向詹舒阳汇报说。
“登门求亲?”詹舒阳饶有兴趣地说,“她作何反应?”
“寻英未曾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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