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三月初三至四月十五,以及各盛大节庆,金明池都会对外开放。
不论身份品级,皆可入内游览。园内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既可乘画舫游湖,又可欣赏歌舞百戏,堪称京都第一胜景。
被贵妃拽往金明池的路上,芙蓉敏锐地察觉到行人的异样。平日里与贵妃出宫,父皇派来暗中保护的侍卫都会巧妙地隐没在人群中,从不这般招摇。
今日却见数名身着常服的侍卫明目张胆地尾随其后,甚至不时与她对上视线。
“娘娘可曾注意到今日的侍卫格外显眼?”芙蓉低声问道。
陆山山正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街边新开的胭脂铺,闻言漫不经心地回道:“许是因着魏国使臣在京,陛下多派了些人手。”
芙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人群,忽然定在某个熟悉的身影上。
那是谢元昭,他今日未着官服,一身玄色常服衬得他身姿挺拔,在人群中格外醒目。他并非独自一人,身后还跟着数名精干侍卫,个个神情警惕。
这阵仗未免太过招摇。芙蓉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今日的金明池之行不会太平。
不多时,二人抵达金明池。
园内游人如织,湖面上画舫穿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她们原计划先去听雨轩喂鱼,再乘船游湖。
不料刚行至半路,谢元昭便带着一队侍卫匆匆赶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臣御前侍卫谢元昭,参见贵妃、公主。”
话音刚落,随行的侍卫迅速围拢过来,将二人护在中间。
陆山山愣了一下:“老登又来了?”
“老登?”谢元昭面露困惑,“微臣愚钝,还请贵妃明示,老登是……”
芙蓉小声解释:“就是……父皇。”
谢元昭恍然,恭敬回道:“陛下公务缠身,今日怕是来不了。”
“那你拦着我们作甚?”陆山山不悦道,“是他的意思吗?”
谢元昭拱手道:“并非陛下旨意。只是今日湖上风浪太大,不宜游湖,所以……”
陆山山不信,踮脚望向湖面:“哪有风浪?你看那湖上不是还有很多游船?”
芙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但见微风拂柳,湖面平静如镜,完全不似有大风浪的模样。
这借口实在牵强,其中必有蹊跷。
谢元昭面不改色地继续编造:“方才起了一阵风,现已派人去召回所有船只。贵妃与公主还是去别处游玩为妥。”
就在芙蓉准备揭穿这个拙劣的谎言时,她的目光忽然定格在远处的人群中。
那里站着一个身着魏国服饰的年轻男子,正是宇文烨。
此人外表温文尔雅,言谈举止颇具君子之风,实则城府极深,手段狠辣。前世便是他向其兄长提议,当众羞辱于她,以此折辱大梁国威。
仅仅一眼,芙蓉便觉得后背发凉,冷汗涔涔而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那就不游湖,随便逛逛总行了吧。”陆山山仍在据理力争,“快让开,别坏了我们踏青的兴致。”
谢元昭与身旁侍卫交换了一个眼神,依然寸步不让。
陆山山作势要硬闯,还未动作,就被芙蓉冰凉的手拉住。
“娘娘,算了吧。”芙蓉艰难地喘着气,声音发颤,“我不想游湖了,咱们回去吧。”
陆山山尚未反应过来,已被芙蓉拉着转身离去。这一次,她的脚步格外急促,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关雎宫。
“怎么突然就不想玩了?”陆山山疑惑不解,“是因为看见谢元昭不高兴吗?你和他还没和好?”
芙蓉脸色苍白如纸,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歇息了……”
陆山山只当她是昨夜没睡好,今日又玩累了,便未多想。
待芙蓉离去后,她迫不及待地锁上门,打开新得的话本子,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与此同时,金明池听雨轩旁的宇文烨,被方才那阵骚动吸引了注意。待他上前来,人群已然散去,只来得及瞥见两道倩影在侍卫的簇拥下远去。
“有趣。”
他轻摇折扇,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谢元昭听到他的声音,立即示意侍卫前去护送贵妃与公主回宫。
回头瞥见宇文烨,他故意提高声量:“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各处巡视!”
宇文烨轻摇折扇走上前来,语气温和:“又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惹怒了我们谢小将军?”
谢元昭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淡淡道:“当差难免遇到不顺心的事,习惯了。”
“两位姑娘而已,能让便让吧。”宇文烨状似好意地劝道。
谢元昭斜睨他一眼:“谢某做事自有分寸,不劳殿下费心。”
宇文烨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嘴角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
他正要开口,却被谢元昭抢先:“殿下若无他事,谢某还要巡视别处,告辞。”
说罢转身离去,步伐匆匆,不想与此人多处一刻。
“装模作样。”
谢元昭心中冷哼,对这位魏国皇子实在生不出半分好感。
两日后,金銮殿上。
赵栩端坐龙椅,文武百官分别两侧,殿内气氛庄严肃穆。
时辰一到,李总管高声宣召:“宣,魏国使臣觐见——”
话音落下,宇文烨率领四位随从昂首步入大殿。行至御前,五人整齐划一地抬起左手抚上右胸,微微颔首行礼。
这一幕让满朝文武面面相觑,议论声渐起。
为首的徐国公清了清嗓子,厉声责问:“既来我朝议和,面见陛下为何不跪?”
“就是!”
“太过猖狂!”
群臣纷纷附和。
李总管侧目看了眼赵栩,连忙高呼:“肃静!”
待殿内安静下来,宇文烨不慌不忙地解释:“魏国礼制,生平只跪父母天地,不跪他人。”
徐国公勃然大怒:“既入大梁,自当遵我朝礼制,若不行跪拜之礼,议和之事免谈!”
一直沉默的赵栩缓缓开口:“无妨。使臣远道而来,舟车劳顿,礼节之事日后慢慢学习便是。”
“多谢陛下体谅。”宇文烨再次抚胸行礼,“吾等感激不尽。”
“这就是贵国的诚意?”徐国公不满道,“面见陛下,当自称臣'或'微臣,这等规矩都不懂吗?”
宇文烨从容应对:“魏国从未说过要俯首称臣。”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赵栩面色不变,淡淡问道:“那使臣意欲何为?”
“此事不急。”宇文烨笑道,“听闻大梁能人辈出,外臣此次前来,想与诸位切磋切磋技艺。”
徐国公当即拒绝:“战场上你们尚且落荒而逃,如今又来挑衅,莫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切磋一番也无不可。”赵栩饶有兴趣地问,“不知使臣想要如何比试?”
宇文烨略作思索:“这几日在京都游玩,常见孩童踢蹴鞠。恰巧魏国人也略懂此道,不知可否讨教一二?”
“我当是什么!”一位朝臣笑道,“随便找个孩童都能赢得你们心服口服。”
宇文烨但笑不语。
徐国公冷哼道:“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只是切磋,输赢并不重要。”宇文烨从容应答。
“既然如此,朕准了。”赵栩颔首,“使臣远道而来,若是不允,倒显得我大梁不够大度了。”
宇文烨再次抚胸行礼:“多谢陛下。”
“陛下既已准了你们所求,现在可否让朕等看看贵国的诚意?”徐国公逼问,“总不会是空手而来吧?”
“自是备足了诚意,还请诸位稍待时日。”
众臣虽感失望,却也只能耐心等待。
要与魏国比试蹴鞠的消息,尚未散朝就已传遍后宫,不过半日功夫,已是人尽皆知。
唯独芙蓉对此毫无兴致,整日闭门不出,称病卧床。
傍晚,紫霞端着刚沏好的茶进屋,小心翼翼地道:“公主,陛下派人传话,今晚设宴款待魏国使臣,请您与贵妃同去。”
芙蓉背对着她,无精打采地回道:“去回禀父皇,就说我前两日染了风寒,需要静养,哪里都不想去。”
紫霞应声退下,心中忧虑不已。
贵妃依旧是老样子,称病不出,如今连公主也这般消沉。长此以往,只怕真要闷出病来。
蹴鞠比试定在三日后。
比试前一日,谢元昭将爱驹踏云牵回宫中,嘱咐内侍好生照料。随后前往校场检查场地,为明日的比试做准备。
经过阙楼时,他习惯性地抬头望去,目光匆匆扫过,却忽然定住,楼台上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错觉,真的是她。
谢元昭喜出望外,立即奔向阙楼。
城墙之上,芙蓉一袭素衣,长发及腰,青丝在风中凌乱飞舞。他快步上前,解下披风轻轻为她披上。
“此处风大,听闻公主凤体欠安,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为好。”
他的声音混在呼啸的风中传来,芙蓉缓缓回神。
“别比了,我们会输的。”
“徐翰和太子上场,想不输都难。”谢元昭揶揄道,“反正与咱们无关。”
他已经两个月没有这样与她单独说话了。
芙蓉转过身来,抬眸看他。他依旧是那副模样,眼窝深陷,胡茬凌乱。
“你还没想好吗?”
谢元昭愕然:“这……”
“你就这么不愿做驸马?”
“你是女儿家,怎能总是这般逼问一个男子?”谢元昭试图转移话题,“时候到了,一切自会水到渠成。”
芙蓉心中的火焰再次被他无情浇灭,失望透顶。
她别过头,望向底下旗帜飘扬的校场。曾经在那里策马奔腾的少男少女,如今都已各奔东西。
谢元昭想了想,笑道:“放心吧,有我在,绝不会输。”
“嗯。”芙蓉敛起失落的神情,将披风还给他,“我不会再逼你了。”
话题终究还是绕了回来。
谢元昭抱着尚存她余温的披风,心中乱麻丛生,理不出头绪。
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偶尔会因输入法打错字,检查不仔细,等写完会统一修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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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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