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直达顶层，门往两侧推开，抱怨声灌进耳朵。“钱钱钱，又是钱。”
猫职员推着李鱼一股脑儿挤出电梯，放下手里的钱，又立即冲进电梯。纸屑乱飞，猫站成两列，电梯门口的猫抱起地上的钱传给下一位，它再传给另外一位猫，直到递给尽头的猫。队伍尽头一个人影挥舞长刀斩碎猫丢去的钱。李鱼压住嘴角的笑，原来是手动绞碎啊。
纸屑飘在无毛猫脸上，它抓下脸上的纸屑，推着李鱼走到人影前，从李鱼身后探出头，对面前挥动长刀刀人说，“江大人，华大人让我带她上来。”
刀影从眼前掠过，江千夜转动手里的长刀，把刀掷进墙上的刀鞘。猫助理推来靠椅，江千夜坐下，右脚踩在椅子上，抬眼打量李鱼，排成一列的猫将递来的钱垒成长方体搁在江千夜面前。她身后插着刀的墙上用拼图拼着一张送子观音。
江千夜额前一撮白发，其余的黑发被束起，垂在脑后，便于行动的黑色背心衬托出她手臂上结实的肌肉，穿着工装裤、马丁靴的双腿交替叠放在钱上，她右手接过猫助理递来的电脑，涂满黑色指甲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加速敲打，屏幕上弹开李鱼的生平，江千夜开口即骂，“賨丹真是闲得蛋！疼。”
李鱼看着她别在左肩上的名牌，直呼其名，她至少和賨丹同级。
递钱的猫受到惊吓，静止在原地，江千夜柔声安慰，“宝贝，不是在骂你们，你们继续。”
转念又换成正常的语气对李鱼说：“近来猝死的设计师特别多，你来晚了一步，最后一个岗位被人抢走了，我这里没有多余的岗位给你，正好银行缺人，一日一结，绝不拖欠工资。”
说完看着李鱼，等着她回答。
李鱼算是明白了，银行不仅可以赊账、排队，还可以找工作。李鱼身无分文，急需一份工作，她点头答应。
江千夜放下腿，抽出墙上的剑，脚下的地板往下弹开，李鱼没有任何准备，跟着一堆纸屑一起往下掉。
底下是一座纸屑堆积的山，李鱼来不急嚎叫，砸进纸山里。砸出数米深的深坑，跟着一起掉下来的无毛猫趴在坑边，往下眺望，“快起来。”
李鱼感觉纸山在移动，山顶的无毛猫跑开，她刚站起，身体紧跟着后仰，跟随纸屑往下倾泻，底下热气腾腾，飘着热气，李鱼砸进去，溅起数米高的水花。底下不知道是什么水，一股纸的味道，李鱼顶着满头的纸屑，浮出水面，诧异的看着围成一圈的猫。
李鱼抬头，她在一个深坑里，四周是往下倾泻的纸瀑布，她站在锅里，锅里全是融化的纸屑，无毛猫说人间送来的钱都会被绞碎，再重新制成钱币，这口锅是用来炼纸浆的。难怪是热的。幸好温度不高。
一张渔网从天而降，圈住李鱼，一群猫抓着渔网，合力把李鱼捞出锅，放在地上。
群猫拥过来，围住她。
李鱼没空管紧贴在身上的纸浆，望着群猫，它们身上穿着背心围兜，双臂上戴着手套，头上戴着帽子，同样好奇地看着她。
挤进猫群的无毛猫扒开她身上的渔网：“你真走运，今天是最后一锅，锅炉刚熄火，要不然你得被煮熟。”
“是新人？”群猫七嘴八舌，“很久没有人下来了。”
无毛猫走到李鱼背后，“她是一日工，干完今天就走人，带她去工作。”
“原来是临时工啊。”群猫找来围兜、帽子，替李鱼戴上，拥着她走出熬浆房，停在纸浆房里。
无毛猫同样穿上围兜，走在李鱼前面，“这是今天酿造的纸浆，我们要把它们做成钱，再送到各位主人的手上。你跟我们一起做。”
一眼望过去，装满纸浆的木桶摆成两排，无毛猫跳上桶，抓起里面的木槌，用力捶打，其他的猫盯着李鱼。
挣钱要紧，李鱼搓去手上的纸浆，接过灰猫递来的手套戴上，选择就近的纸浆桶，抡起木槌，捶打纸浆。围观的猫散开，跳上其他的纸浆桶，抱紧木槌垒锤。
李鱼边锤边想，银行里只有两个人，其余的职员全是猫，下车迎接她的人应该是个小头头，有点权利，负责接人送人。鬼界还是落后些，人间早就不用的办法鬼界还在用。
无毛猫用木槌翻转纸浆，它似乎猜中李鱼的想法，迎合解释，“鬼界每天都在来人，回人间排队排得太慢，不工作就要闹事，賨大人费尽心思才给每个人找份事做，我们猫猫也要做事，要不然就得排队回人间当人，本来有自动的机器做钱，但我们不想回人间，賨大人就把机器拆了，让我们慢慢做，每只猫都有事做，不会闲着。”
李鱼听懂了，银行里的猫曾经有机会做人，最后都放弃了，賨丹就把它们送来银行，“如果临阵退缩会怎样？”也不知道橘猫跑走没有。
“賨大人会抓住它，把它送到地下城。”一只黑猫凑到李鱼面前，扫过木桶里的纸浆，长胡须挠得李鱼脸颊发痒，像绿宝石的双眼与李鱼对视，“不够细，继续锤，用点力。”
李鱼脖子后缩，避开它的目光，握紧木锤一上一下，黑猫穿着和賨丹相似的制服，肩上别着红宝石，它抬着下巴，挑高的眼尾扫过李鱼，背负双手挨个检查，等它走远，无毛猫凑过来，“它在骗你。”
“地下城是什么地方？”李鱼压低声音。
“不是好地方，地下关的东西会吃人。”圆润的白猫凑过来，“专吃你这种人。”
賨丹能给猫提供职位，就不是坏人，不可能欺负她一个新人，白猫在唬她。李鱼放下木槌，指着白猫挺出来的肚子，“你这么胖，要吃也先吃你，一口一个。嚼也不用嚼，直接吞。”
“说就说，干嘛戳我肚子！”白猫负气跑走，额上别着着太阳花发夹跟着风转动，它碎碎念，“你是生人，要吃肯定是先吃你。”
“不许偷懒。”听到声音的黑猫跑过来，“今天做不完，没有晚饭。”
擂纸声一声盖过一声，捶得双臂酸软，桶里的纸浆完全变成糊糊状，李鱼看见无毛猫放下木锤，手伸进桶里捞起一把纸浆，挑出大纸片，搁在身后的桶里，李鱼跟着照做，捞出纸浆，一点点拨开挑选。
纸浆发黄，是祭拜时常用的草纸，夹杂着一些红色的纸屑，金色的塑料，李鱼挑走不能融化的纸片放在身后的桶里。动作快点的猫同事推着桶排成一列往前走，李鱼捞起纸浆，确认没有多余的纸屑后，抱起桶走到队伍后面。
队伍持续往前，倾倒纸浆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百米外，左右两边建着数百个膝盖高的水池，两只猫合力把纸浆倒进水池里。刚刚吓唬李鱼的白猫走一步推一步纸浆桶，与前面的猫落下三米远的距离。
纸浆桶只有膝盖高，却比白猫高出一个头，李鱼放下桶，走到白猫面前，白猫挺着肚子插着腰，凶巴巴的望着她，“不许插队。”
李鱼俯身抱起它的桶，快步走向前，白猫跑着追过去，“你放下，这是我的桶。”
李鱼追上前面的队伍，放下白猫的桶，追上来的白猫撞上李鱼的小腿，捂着鼻子气喘吁吁，“这是我的。”
“我知道。”李鱼撸了把白猫的肚子，走回原本的位置，抱着桶跟着队伍走。
“你走太慢了，她在帮你。”前面的猫回头说。
白猫狡辩：“是桶太重了。”
后面的猫追上来，白猫推着桶继续走，脚步太慢，又与前面的猫拉开距离。后面的猫再次催它，“走快点，每次都是你最慢。”
“别催。”白猫推着桶慢慢向水池移动，终于挪到水池前，弯下腰，短小的前肢拖起桶底，桶在它手里摇摇晃晃，一不小心就会掉在地上。黑猫监工从它身边经过：“倒在地上，晚饭减半。”
白猫双腿颤抖，桶里的纸浆跟着摇晃，纸浆外溅。一双手及时夺过桶，往池中倾斜，倒出纸浆。白猫身后的猫推开它，涌到李鱼面前，李鱼挨个取走猫手里的桶，把纸浆倒进池中。
池子并不大，对于李鱼来说就是放大三倍的洗手池，对于猫来说就是泳池。李鱼放下桶问，“接下来要做什么？”
黑猫：“打浆。”
群猫纷纷跑到水池边，拿起属于自己的木棍跑到李鱼跟前，无毛猫抢先说，“先帮我。”
“再帮我。”白猫双手举着木棍。
梨花猫：“还有我。”
群猫围着李鱼，央求帮忙。李鱼断定，这群猫就是想偷懒。
“谁也不帮，谁偷懒，谁的晚饭减半。”黑猫提高音量，乌黑发亮的尾巴打在地上，吓得群猫分散，拿起木棍回到水池边，搅动池中的纸浆。
“你。”黑猫尾巴卷起一根木棍丢给李鱼，“到这儿来。”
李鱼走过去，偷瞄临近的白猫，跟着它一起把木棍伸进池中荡匀纸浆，等纸浆和水溶为一体，白猫放下木棍，拿起纸板抄纸。
纸板中间绑着纱布，四周的木头围成长方形，白猫爬上池沿，浑圆的肚子遮住双腿，它弯腰把纸板放进池中，肚子太重，带着整个身体跟着栽进池中，纸浆水淹过它的身体，露出半个肚子。
“晚饭减半。”黑猫跑到池边。
“哇～～”白猫要哭，黑猫恐吓，“哭就再减半。快点爬出来呀。”
白猫忍住眼泪，捡起纸板爬出水池。小心翼翼蹲在水池边，抓紧纸板慢慢伸进池中，捞起一板纸浆。
离开的黑猫走到其他水池前逐一检查抄好的纸，有破洞、不均匀的纸板被黑猫丢进池中，李鱼起身拿纸板，瞄了一眼，白猫抄的纸厚薄不一，等会估计会被骂。她偷偷拿走纸板，荡进池中，等纸浆均匀的聚在纸板上，才拿出纸板，放回原来的位置。
白猫做一个，她重做一个。黑猫走近，扫过地上整齐的纸板，“终于进步了。”
“我的晚饭……”白猫小声嘀咕，偷看黑猫脸色。
“看你表现。”黑猫丢下一句话走远，李鱼再次拿走白猫手里的纸板，重新帮它抄纸。邻近的猫看见，抱来一摞纸板堆在李鱼脚下，高昂着头。其他猫也抱着纸板走来，黑猫背对着这边，假装检查桶里的纸浆是否倒干净。
李鱼默不作声，拿走纸板抄纸，无毛猫站在池边，拿着木棍荡匀池中的纸浆，李鱼做好一个就递给白猫，白猫再接着传下去……
池中的水变得清澈，李鱼拿走纸板走到下一个水池里，继续抄纸……抄完最后一张纸，李鱼直起酸疼的腰，跟着猫抱着纸板去烤房。
烤房在下一层，走出纸浆房，猫一个接一个的往下跳，李鱼往下看看，墙边嵌着十米长的滑梯，后面的白猫用力把她往下推。李鱼顺着滑梯滑到底，停在在出口，还未站起，身后跳下的猫整整齐齐撞在她的背后。白猫的脸挤成饼状，挤着声音抱怨，“你快起来呀。”
李鱼站起，白猫倒在地上，身后跳下的猫压着它，挨个从它身上跳下，追赶前面的猫，等最后一只猫离开，李鱼扶起白猫。白猫扑倒在地，脸压成饼状，落得满脸灰，哭着脸抱怨，“你走太慢了。”
又菜又爱哭，还凶，李鱼摸着它的肚子，安抚它，“我的晚饭分一半给你。”
“好。”白猫弹起，立即止住眼角的泪水，抓住李鱼围裙，扯着她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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