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上场时，观众席的嘈杂声骤然敛了大半。南知明坐在轮椅上，指尖银线若有若无地颤动，声音带着久病的沙哑：
“殿下，许久未见了。”他微微颔首，身后的傀儡便跟着弯腰，关节转动时发出细若蚊呐的“咔嗒”声，动作竟比活人还要恭谨。
叶汐拱手回礼，金袍随动作漾起浅弧：“南堂主不必多礼，修真界论道，尽全力便是最大的尊重。”
南知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不会让殿下失望。”
“开始！”
齐忘韵的话音刚落，那傀儡突然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折腰，双脚离地的瞬间已化作残影，十指如钩直扑叶汐面门。
叶汐脚尖点地，身形陡然向后飘出丈许，长剑在手中挽出半轮清辉，看似正面迎击，却在傀儡近身的刹那猛地旋身——腰肢柔韧如柳，避开利爪的同时已绕至傀儡身后，剑脊带着凌厉的风势拍向傀儡后心。
“好快的身法！”陆毓枫攥紧了拳，心里暗忖，“可这傀儡透着诡异，绝没这么简单。”
果然，傀儡无视背后的攻击，双手以麻花状扭曲着劈下。
叶汐眼神一凛，足尖在傀儡肩头轻点，借势腾空而起，长剑划破空气，带着尖锐的嗡鸣直刺南知明。
那剑气在空中织成密网，宛若飞鸟振翅，掀起的灵气风浪让前排观众都忍不住偏头。
就在剑尖即将触到南知明衣襟的刹那，几道银线突然从轮椅扶手后窜出，悄无声息地缠住了叶汐的脚踝。
南知明手腕轻甩，银线骤然绷紧，叶汐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身子竟被生生拽得腾空，像片落叶般被甩向远处的石柱。
傀儡如影随形，化作一道浅绿闪电，脚尖带着破空声踹向叶汐的落地点。
千钧一发之际，叶汐猛地旋身，长剑嗡鸣着爆发出刺眼的光，一声清越的凤鸣响彻斗场——剑气如扇形炸开，傀儡被震得连连后退，关节处发出清晰的碎裂声，胸前已裂开一道深痕。
烟尘中，叶汐执剑而立，发丝被剑气拂得凌乱，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手腕翻转，长剑精准地贯穿傀儡胸口，将其牢牢钉在地上，随即提剑朝南知明疾冲，裙摆在地面拖出残影，金绣的纹路在阳光下闪着决绝的光。
“他们速度也太快了吧！”陆毓枫耳边突然炸响07的声音。
他眉头一挑，在脑海里回道：“你居然醒了？前阵子瞧你跟个死机的AI似的，还以为用不着你了。”
“还不是力量太弱，”07气鼓鼓的，“这架看得我手心冒汗，赌一把？我押叶汐赢。”
“谁要跟你赌。”陆毓枫嘴上不屑，却立刻接道，“那我赌南知明。”
两人斗着嘴，陆毓枫的注意力渐渐飘远，正聊到兴头上，突然顿住。
07疑惑道：“怎么了？”
“小七，帮我看看后面是不是有人盯着？”陆毓枫打了个寒颤，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这心里发毛得厉害。”
半晌，07的声音带着憋不住的笑意：“林穆深。”
陆毓枫猛地回头望向高台。距离虽远，但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立在栏杆边，衣袂被风拂得微动，依稀能看 出他正望着自己。陆毓枫慌忙转回头，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了攥，又酸又涩。
“哟，小情侣冷战呢？”07的声音贱兮兮的。
“别瞎说。”陆毓枫扯了扯嘴角，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袖，“就是普通师徒，何况……原文里我最后还会背叛他。”
“普通师徒？”07哼了一声，“你家普通师徒结血契？普通师徒天天凑一起聊到半夜？差一步就把心掏给对方了吧？”
过去两年，他为了刷好感，天天往林穆深寝殿跑，端茶倒水陪聊天，确实早已超出寻常师徒的范畴。陆毓枫嘴硬道：
“还不是为了刷好感度……说了你也不懂。”
“那我就说点你懂的，”07掰着数，“两年里林穆深主动找你一百五十七次，给你做饭七十九次，你看书睡着后他把你往怀里拉的次数……”
“哎呀！”陆毓枫没忍住叫出声，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他连忙压低声音道歉：“抱歉抱歉……”
此刻再无心思看比赛，陆毓枫跟王铭阔打了声招呼就要走，却被师兄拽住：
“下下一场就是师尊了，你要是能来，一定得来啊。”
陆毓枫脚步一顿，含糊应了声，转身匆匆离去。
高台上，林穆深望着他消失的背影，眼眸微闪。
旁人瞧着他仍是那副清冷出尘的摘梅仙君模样，指尖却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方才陆毓枫回头时，眼神里的闪躲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他一下。
“穆深。”
林穆深猛地回神，见来人时，眼底瞬间漾起暖意：“破竹。”
洛芷秋戴着半边银面具，遮住了下半张脸，露在外面的凤眸里满是笑意。他走近几步，打趣道：
“瞧你魂不守舍的，能让修真界这株傲梅忧心的，可是难事？”
林穆深望着远处覆雪的君临峰，语气轻淡：“我没事。倒是你，敢来御灵派，就不怕净幽庄的人盯上？”
“他们眼皮子底下我都闯过一次，何况这次净幽庄压根没来人。”洛芷秋挑眉，“怎么，不欢迎我？”
“若不欢迎，摘梅脸上哪来的笑？”一个女声插了进来。
来人同样遮着下半张脸，露着与洛芷秋相似的凤眸，语气里带着揶揄。
“暮雪也来了。”林穆深的笑意深了些，“这下，我们八个总算聚齐了。”
洛芷烟穿着冰水蓝的长衫，腰封上的雪花银饰嵌着蓝宝石，乌黑的发髻上簪着白梅，额间一点蓝痣衬得眉眼愈发清丽。
她走近时，银饰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兄长说，有人把我们这株傲梅给绊住了？”
“可不是，”洛芷秋接话，“怕是心里揣了个心上人，正犯愁呢。”
林穆深刚要反驳，眼角余光瞥见来人，忙唤道：“岷菊，清风，可算来了。”
李沐拎着个糖包快步走来，看见洛芷秋时眼睛一亮，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
“破、破竹！你怎么来了？”
清风仙君白黎黎则与洛芷烟相视一笑，结伴走到栏杆边，低声聊着什么。
“画兰呢？”洛芷秋问。
“刚瞧见他在台下呢，应该是刚到”李沐掏出糖块分给众人，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林穆深，“你们说谁有心上人了？”
洛芷秋正要开口，李沐突然拍了下手：“我在门派里没见谁跟摘梅走得近啊，倒是他那个徒弟陆毓枫……”
“陆毓枫”三个字出口，林穆深的呼吸蓦地一滞，指尖捏着的糖块差点被捏碎。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连耳根都悄悄泛了热。
这细微的反应没逃过洛芷秋的眼。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怎么会是那个小家伙？
洛芷秋干咳两声，慌忙转移话题：“你们门派最近……有什么趣事？”
林穆深松了口气，李沐却抢着说：“掌门最近怪得很，总对着天叹气，藏书阁里还多了好多北漠的文书呢。”
“悠南仙人那边，”洛芷秋话锋一转，语气凝重了些，“你们问过飞升的事吗？百年来无人飞升，太蹊跷了。按记载，够资格的修士不计其数，却都寿终正寝……”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陶元霜曾是天界之人，早年大灾时也有天光救场，天界定然存在。可为何……”
话题太过沉重，洛芷秋挠了挠头，又绕了回来：“对了，陆小兄弟呢？”
话一出口就悔了。
林穆深却像是卸下了什么，轻声道：“我与他……没那般好了。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
洛芷秋愣住了，与李沐交换了个眼神，追问：“怎会？前阵子在净幽庄，瞧你对他多上心。”
“许是我没把握好分寸，让他厌了吧。”林穆深摩挲着腰间的梅花玉佩，指腹一遍遍划过冰凉的玉面，“他曾问我，若有天与他为敌会如何……我答不上来。”
他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我这个师尊做得不好，让他反感了吗？我看不懂他，可至少……不想要他厌恶我。”
空气瞬间静了。连最爱闹的李沐都抿紧了唇，望着林穆深落寞的侧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洛芷秋试探着开口：“那你这是……”
林穆深抬起头，眼底的迷茫散去，只剩一片清明，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的确，我的心上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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