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秋月跟随柳妈妈从江州来到了京城的镜花阁。
此后她便被安排以细作的标准培养,不光要弹琴练舞,擒拿和剑术也要精通,也包括用毒和使用暗器。很多本领甚至是柳妈妈亲自教的,她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老鸨。
柳妈妈全名柳如烟,她的顶头上司是宫里的一个老宦官,皇后身边的红人——梅监礼。
柳如烟负责搜罗各地美人,将她们培养起来,在梅监礼的授意下送给朝中的一些大人物。这些女子埋伏在他们身边窃取情报,完成各种秘密任务。
进入镜花阁的姑娘分为两种,一种是被人卖来的,留在前院招揽客人;另一种是被柳如烟精心挑选培养起来,在后院伺候大人物或者等待接受任务。
秋月十六岁的时候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柳如烟指派给她的任务是去招待济州都尉陈其,他年方二十,与妻子不合。秋月要伺候这位陈都尉,最好能让他将自己娶回家。
大齐现如今,皇帝庸碌无为,太子年幼,以至宰相当道,宦官搅局。这位陈将军虽然只是个都尉,但他是当朝宰相,也就是良妃的兄长陈弦的庶子,所以有很多人上赶着巴结他。
这天,秋月在房间里梳妆打扮,静静等待她的贵客。
她看着手腕上的玫瑰刺花沉思,这里掩盖着的是一条毒发遗留下的血丝。
种蛊之后,秋月每个月都要忍受锥心刺骨般的疼痛。
她心中有一个计划,筹谋数月,如今正时机正好。
丑时已过,前院歌舞升平,欢声笑语。
陈其一身便服,推开秋月的房门,对眼前的美人十分满意。两人耳鬓厮磨之际,屋里的异香让他头昏脑胀,很快就昏睡过去。
次日,陈其在做了一夜的美梦后,被一股腐臭味熏醒,睁眼后看见的场面让他差点大小便失禁。
昨夜与他共度良宵的佳人竟然变成了一具无头女尸!
陈其虽是将军,在战场上见过各种横尸遍野的惨状,但此事实在太过诡异,不免令他毛骨悚然。
而更离奇的事情还在后面,等陈其反应过来正准备穿衣离开时,屋门突然被人用蛮力撞开,一群官兵长驱直入,为首的是皇城司左领肖恒肖大人。
如此大的阵仗令陈其措手不及,他**着膀子,被人团团包围,对身后的惨案更是百口难辩。
“肖大人,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是被冤枉的!”陈其虽然处境尴尬,但一想身后老爹的势力也不小,立马硬气了起来。
“陈将军不必着急,皇城司定会秉公处理。”肖恒走到无头女尸床边,仔细端详脖子上的刀口。“等仵作验过尸,自然会还你清白,届时你就可以走了。这具女尸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儿的,陈将军可还记得?”
“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当时点了一个叫清明的姑娘,进来之后没多久就昏睡过去了,方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这具女尸在旁边,已有腐臭,自然不会是我谋害的。”陈其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本来是良辰美景的好事,竟被弄得如此晦气。
肖恒将一幅画展开摆在陈其面前:
“劳烦陈将军看看,昨夜见到的秋月姑娘,是否就是这画上的女子?”
这幅画已经有些褪色,画中的女子脸上还带点稚气,十二三岁的模样,虽然不是最近的肖像,但不难看出,这个女孩的五官轮廓,和昨晚见到的美人是一样的。
“就是她!肖大人,她就是我昨晚见到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此女本名何秋月,出生江州县□□村,两年前犯了一桩命案,侥幸逃来京城。此事当年闹的沸沸扬扬,江州百姓大多都见过她的画像。今早一个来京城的江州人来报官,说是在镜花阁见过此人。我们连忙带人匆匆赶来。”
“那她去哪了?”
“镜花阁前前后后都仔细搜过了,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又让她跑了?肖大人,此女凶残,接连害人,这具无头女尸肯定也是拜她所赐。不第一时间去抓捕,岂不是纵容恶女再次害人?”
陈其满脸愤慨,一副凛然正气的样子:
“本将军在战场搏命,你们皇城司这些人在京城这富贵舒坦地任职却如此懈怠,对得起百姓吗?”
肖恒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继续问话:
“将军还记得此女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手腕上有朵刺花,别的我不记得了,我也没来得及看。”
“我问完了,陈将军可以离开了。再多说一句,皇城司的人由天子亲命,将军可要慎言。”
肖恒简单反驳后便不再理会他,命人将无头女尸抬走。
陈其见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愤愤离开。
皇城司。
距离事发已经过去四个时辰了,仵作的验尸结果已经出来了。
“从脖子上的刀痕可以看出,女尸的头部是被那种伐木的砍刀剁下来的。有一件离奇的事,尸身虽有**,但体内仍留有活物。”
仵作掏出一只匣盒给面前的各位大人看,里面有一只形似树根的虫子,全身长满了触角,吸附力很强,所以取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血肉,可见寄主生前定是饱受折磨。
众人见多了凶残的歹人,还是第一次见这等毒物,瞬间觉得头皮发麻。
“这是血蚕,也叫金蚕蛊,产自西域。三年前我大齐律法明令禁止携此毒虫入境,可仍有宵小之辈十分诡诈,顶风作案,防不胜防。血蚕入住人体,便会吸人血肉,大肆繁殖,还会产生毒物,几乎没有解药。”
“还有其他发现吗?我们要尽快知道这名女子的身份。”右领陶喆问问道,毕竟不管是要抓捕凶手还是要抓捕传播血蚕的人,都得先从女尸入手。
“回陶大人,这名女子的身上有许多血丝,都是毒虫发作留下的。后脖颈有一颗痣,除此之外,她已有身孕,约莫四个月左右。”
陶喆注意到一向冷静的肖恒脸上有些不自然。
“肖恒,该怎么做,给你的手下一个指示。”
“是。诸位,全力搜查镜花阁,将老鸨柳如烟,以及所有的姑娘挨个问话,查出女尸的身份。没有我的号令,镜花阁不得有人进出!”
镜花阁。
柳如烟已年逾四十,见过各种大风大浪,可眼下的情景还是让她如坐针毡。先不说抬出去的那具莫名其妙的女尸,那个人间蒸发的秋月更是个麻烦,这丫头心思深,知道不少事。
一旦没有处理好,她临死也不远了。
“这人,我不认识,镜花阁每年都要新进很多姑娘,我是这里的掌事,每天要处理那么多琐碎的事情,怎么可能记得每一个姑娘?”
“既然你不说,那么我来说。这个女人叫作沁檀,三年前她提出要赎身,你诱骗她吃下血蚕的虫卵。从那之后她每个月都要从你这里拿解药,否则血蚕一旦发作,生不如死。她不得不听从你的安排,继续留在镜花阁。数月前你把她献给致仕的老巫祝,她被折磨得体无完肤。之后她偷偷跑出去,又被你派人抓回来了,你将她斩首示众,说是要杀鸡儆猴。这些,都是你的手下招供的,白纸黑字,皆有画押。”
肖恒一边念证词,一边努力压制内心的怒火,他不能让眼前这个滑头的老妇看出什么端倪。
“肖大人查案向来屈打成招,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我这样的人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烂命一条,你想要拿去好了。只是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无儿无女,将来也只能麻烦宫里的梅公公收尸了。”
这是想把她跟梅公公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拿到明面上来。梅监礼是个老奸巨猾的人,如果没有提前制定好对策,是绝对不能直接跟他起冲突的。
“传播毒虫,滥用私刑,草菅人命。柳如烟,你现在已经是死罪了,你觉得宫里那位相好会豁出一切来救你?”
此时此刻,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两天了。秋月已经出了京城,前往西域,目前已抵达沧州边界。
那天晚上,她在香炉里参了曼陀罗的花粉,无毒但能麻痹神经。她算好陈其醒来的时间,提前布置好一切,确认安全后,甩出一段缚木索 ,勾住远处的乔木,一跃而下,趁机翻出围墙墙,消失在黑夜中。
她不能懈怠,背叛了柳如烟,等同于是背叛了梅监礼。柳如烟现在被困在皇城司,估计马上就要被处死。可梅监礼还活蹦乱跳的,再怎么样都会派人追杀她。这种情况下,当然是逃得越远越安全。
更何况她身上的蛊虫产自西域,但愿在那里能彻底根除。随着年龄的增长,蛊虫发作的症状越来越强烈,最初只是全身刺痛,难以呼吸,现在是头疼欲裂,生不如死。如果能去除身上的蛊虫,就好比荣获新生。为了这个目的,再怎么样她也要奋力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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