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霖没搭理身后茶棚里的嗡嗡议论,背着那个小包袱,沿着泥泞的官道往前走。
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
他步子看着不快,但奇怪的是,没多久就把那吵吵嚷嚷的茶棚远远甩在了后头,成了个小黑点。
他心里琢磨着事儿。
青萍镇…飞刀门…灭门…还有刚才那个轻浮得过分、眼神却精明得吓人的男人。
“齐彦时…”他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又轻轻皱起。
这人绝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那句“小白”…是随口调侃,还是意有所指?
走了大概小半天,天色渐渐暗下来。
前头终于看见了青萍镇的轮廓,灰扑扑的,被还没化尽的残雪和暮色裹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死寂。
镇子口那破旧的牌坊都像是没了精神,耷拉着。
一进镇子,那股子不对劲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天还没黑透呢,街上就几乎没啥人了。
偶尔有个把行人,也是缩着脖子,行色匆匆,眼神躲闪,恨不得贴着墙根走。
家家户户门窗关得那叫一个严实,好像外头有啥吃人的东西。
唯一还有点活气儿的,是镇中央一家小客栈,门口挂着个昏黄的灯笼,在风里晃悠。
白霖走了进去。
柜台后头的掌柜是个干瘦老头,一脸苦大仇深,
正拿着块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桌子,见有人进来,抬了抬眼皮。
“住店?”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嗯。”白霖点点头,“一间房。再送点热水和吃食上去。”
“客房一天五十文,先付钱。”老头伸出手,眼神里透着警惕,上下打量着白霖,“面生啊,外乡人?这个节骨眼上来我们青萍镇干嘛?”
白霖数出铜钱放在柜台上,声音平淡:“路过,歇个脚。”
老头收了钱,撇撇嘴,显然不信,但也没再多问,只是嘟囔了一句。
“劝你歇够了赶紧走,这镇子…晦气!”
正说着,客栈门口又传来动静。
不是别人,正是齐彦时和言一。
齐彦时那身招摇的大氅已经脱了,只穿着里面的锦袍,更显得身姿挺拔。
他摇着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一把折扇,迈着四方步就进来了,好像这地方是他家后院似的。
言一依旧像个影子,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哟,这不是小白公子吗?”齐彦时一眼就瞅见了白霖,桃花眼立刻弯起来,扇子一合,哒地一声敲在手心。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看来咱们还挺有缘份?”
白霖:“……” 他实在不想接这话。
掌柜老头一看齐彦时这派头,还有言一那冷飕飕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腰都弯了几分:“几、几位爷…也是住店?”
“嗯,两间上房。”齐彦时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睛却一直黏在白霖身上,“要挨着这位小公子的。”
白霖终于忍不住开口:“阁下这是何意?”
“保护你啊。”齐彦时笑得那叫一个真诚,凑近压低声音,“不是说了嘛,世道乱。你看这镇子阴森森的,你一个人,我担心。”
白霖深吸一口气,扭过头不想再看他,对掌柜道:“我的房间在哪?”
掌柜赶紧指了楼梯:“二楼左手边最里间…”
齐彦时立刻接话:“那我就要他隔壁。言一,对面那间。”
言一:“是。” 声音冷硬,毫无波澜。
白霖懒得再争,拿起掌柜给的钥匙,转身就上楼。木质楼梯发出吱呀呀的声响。
齐彦时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眼神里玩味更浓。
这时,角落里一个喝得有点微醺的酒客,大概是憋久了,见又来了外乡人,大着舌头插话:“几位…也是听说了飞刀门的事儿来的?”
齐彦时挑眉,转身走过去,非常自来熟地在那酒客对面坐下,扇子一展:“这位老哥,仔细说说?怎么回事儿?听着怪吓人的。”
那酒客一看有人愿意听,立刻来了精神,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邪门!真他娘的邪门!刘老爷子一家子,连带徒弟佣人,几十口人呐!一夜之间,没!了!”
“怎么个没法?”齐彦时给自己倒了杯劣质茶水,居然也喝得面不改色。
“就是没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酒客比划着,“门好好的,锁着的!院子里干干净净,连个挣扎的印子都没有!就好像…就好像那么多人,凭空蒸发了一样!”
“哦?”齐彦时眼神微动,“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酒客声音更低了,带着点恐惧,“有人说…在出事那天晚上,好像听到了一阵特别奇怪的动静…”
“什么动静?”
“说不清…像是…像是很多人在很低很低地念经…又像是…指甲刮过棺材板子的声音…”酒客自己打了个寒颤,“瘆人得很!而且啊…”
他凑得更近,酒气喷到齐彦时脸上:“有人说,在飞刀门祠堂的供桌上,发现了一样原本没有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一小撮土…”酒客咽了口唾沫,“颜色特别深…像是从极深的地下挖出来的…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冷香味儿…”
楼上,正准备进房的白霖,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走廊昏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齐彦时摇着扇子,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慢慢沉了下去。
“深土…冷香…?”他轻声重复了一遍,抬眼看向二楼白霖房间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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