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从最深的海底艰难上浮,挣脱粘稠的黑暗。
各种感官模糊地回归:身下的触感坚硬且略窄,绝非家中沙发的柔软;鼻腔里萦绕着熟悉的消毒水混着陈旧纸张的霉味,完全不是家中应有的气息;最要命的是,一股绝不该出现在他身边的、冷冽而极具存在感的男性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四周,甚至……覆盖在他身上?
唐束猛地睁开眼!
视野先是模糊,骤然清晰后——单调的白色天花板,熟悉的铝合金灯架,一排排顶天立地的灰色档案柜……
这不是他的卧室!这是……办公室?!
他怎么会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昨晚最后的记忆涌入脑海:家中突如其来的停电,那股强大到诡异的睡意,失去意识前那缕可怕的冷冽气息……
然后呢?!
发生了什么?!
谁把他弄过来的?!怎么弄过来的?!什么时候?!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彻底清醒!他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身上果然滑落下一件陌生的黑色男士西装外套,面料考究,触感冰凉,那浓郁而具有侵略性的冷冽气息正是来源于此!
是习席的外套!
唐束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将那件外套甩开,心脏狂跳不止,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椎爬满全身。
他惊恐地环顾四周。
天光已经大亮,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那口装着陈旧档案的大木箱还摆在原地,桌上的文件似乎被人整理过,显得整齐了不少。
一切看起来……正常得诡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昨晚停电后,他自己梦游来了办公室?还顺手给自己盖上了习席的外套?这想法荒谬得让他自己都想发笑!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那个男人!
他不仅有能力操纵那诡异的梦境,甚至能在现实中,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对他做出这种……这种无法理解的事?!
就在他浑身冰冷,思绪混乱到了极点之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唐束浑身一僵,猛地抬头——
进来的是隔壁后勤科的小张,抱着一摞新打印的表单。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唐束,愣了一下:“唐哥?你……这么早?哎,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没回家?”
不是他……
唐束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点,但疑虑和恐惧丝毫未减。他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嗯,有点工作没弄完,就在这儿凑合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件该死的西装外套塞到沙发垫后面。
“也太拼了吧。”小张把表单放在他桌上,随口道,“对了,刚才习部长过来了一趟,看你睡着没让吵你,就说让你醒了去他办公室一趟。”
习席来过?!
唐束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那衣服……果然是他的!
他看到了自己睡在这里?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昨晚……和他有关吗?
无数个问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
“知……知道了。”唐束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谢谢。”
小张摆摆手出去了。
办公室里重新剩下唐束一个人。他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去见他?
现在?
在他刚刚经历了那样一个诡异的夜晚,身上还沾着对方的气息,脑子里全是那些可怕的猜想和梦境碎片的时候?
他几乎能想象出习席会用什么表情看他,会用怎样慵懒又恶劣的语气问他——“唐先生昨晚休息得如何?办公室的沙发还舒服吗?”
光是想到那个场景,他就胃里一阵翻腾。
但不能不去。
他越是躲避,越是显得心虚。
如果习席真的有什么问题,自己的异常反应只会提前暴露自己。
必须去。
而且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
唐束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他走进洗手间,用冷水狠狠冲了几把脸,试图洗掉脸上的疲惫和惊惶,也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嘴唇缺乏血色,一副被掏空了的样子。
他用力搓了搓脸,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衬衫,努力让表情看起来自然一点。
然后,他转身,走向那个仿佛通往龙潭虎穴的办公室。
执法部部长办公室在走廊的另一端。唐束每一步都走得如同踩在针尖上,越靠近,那股无形的压力就越重。
门是虚掩着的。
他抬手,敲了敲。
“进。”里面传来习席那独特的、慵懒带笑的嗓音。
唐束推门进去。
习席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在一份文件上写着什么。晨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边,看起来……居然有点人模狗样的正经。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唐束脸上,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嘴角随即勾起那抹熟悉的、让唐束心惊肉跳的弧度。
“唐先生。”他放下笔,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看来昨晚……加班很辛苦?”
他的目光像是带着钩子,从唐束苍白的脸滑到他微皱的衬衫上,最后似乎在他空荡荡的肩膀处停留了一瞬(那里本该有件外套?),眼神里的玩味加深了。
唐束的心跳漏了一拍,强迫自己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尽量平稳,却忍不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习部长,我昨天……好像不小心在办公室睡着了。谢谢您的……外套。”
他艰难地说出这句话,眼睛紧紧盯着习席,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习席眉梢微挑,似乎对他的问题毫不意外,嘴角勾起那抹让唐束心悸的弧度:“哦?唐先生不记得了?”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昨晚我回来取份紧急文件,看到你睡在沙发上,怎么叫都叫不醒,睡得跟……
(他刻意停顿,目光在唐束脸上转了一圈)嗯,沉得很。”他轻笑一声,“怕你着凉,就好心借你件外套。怎么,没感冒吧?”
这番说辞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唐束的血液却几乎要冻结了!
他清楚地记得!他是在自己家里昏迷的!绝不是在办公室睡着了!
他在撒谎!他轻描淡写地用一个谎言覆盖了可怕的事实!
“我……”唐束喉咙发干,几乎说不出话,巨大的恐惧和被戏弄的屈辱感席卷了他,“我不是在……”
“嗯?”习席身体微微前倾,打断了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不容置疑的压力,“不是在什么?”
“……是。”唐束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我可能太累了,记不清了。谢谢……习部长。”
唐束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稳:“习部长找我有事?”
“关心一下下属的工作进度,不是很正常吗?”习席轻笑一声,手指点了点桌面,“那些档案,核验得怎么样了?有什么……有趣的发现吗?”
他问得随意,但唐束却敏锐地捕捉到那双深黑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极其隐晦的审视。
他在试探!
唐束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细汗。他稳住心神,垂下眼睫,避开那过于锐利的目光:“还在进行中。大部分是些年代久远的普通记录,暂时没发现特别之处。”
他绝口不提那份诡异的皮革档案,不提那些破碎的词语,更不提自己那些荒诞的猜想。
“哦?是吗?”习席拖长了语调,似乎有些失望,又似乎早已料到,“看来是我期望过高了。还以为唐先生能给我带来点……惊喜。”
惊喜?是惊吓吧!唐束腹诽。
“不过……”习席话锋一转,忽然站起身,从办公桌后绕了出来,缓步走向唐束。
唐束浑身肌肉绷紧,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硬生生忍住了,站在原地,看着对方一步步靠近。
习席停在他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那股冷冽的气息再次笼罩下来,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他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唐束衬衫的领口处,那里因为昨天的折腾和一夜的睡眠,有些微的褶皱。
“唐先生……”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沙哑的磁性,像情人间的低语,内容却让唐束如坠冰窟,“工作再忙,也要注意形象。你这领子……”
他的手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要抬手替他整理衣领一般。
唐束猛地屏住了呼吸,全身僵硬得像块石头!
就在那指尖即将碰触到的前一秒,习席却忽然停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恶劣至极的笑容,直回了身体。
“有点歪了。”他轻飘飘地补充完后半句,仿佛刚才那极具侵略性的靠近和暗示只是唐束的错觉。
唐束:“!!!”
操!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了一遍又扔进冰水里涮了一圈,后背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衬衫。
这种完全被对方掌控节奏、肆意戏弄的感觉,几乎让他崩溃!
“好了,说正事。”习席像是玩够了,转身走回办公桌后,语气恢复如常,“叫你来,是有个外勤任务给你。”
“外勤?”唐束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一个户籍处的,核档案就算了,出什么外勤?
“嗯。”习席从桌上拿起一份薄薄的文件夹,递给他,“南城那边有个小妖聚居区,最近报上来几起户籍纠纷,牵扯到几十年前的一些旧案归属认定。那边的工作人员搞不定,需要个熟悉老规矩和档案的人去现场核查调解。”
他看着唐束,笑容意味深长:“我看唐先生最近跟陈年旧档案打交道很有心得,正好,去练练手。也顺便……透透气,总憋在办公室里,容易胡思乱想,不是吗?”
唐束接过文件夹,手指有些发凉。
南城?小妖聚居区?听起来倒是正常的工作安排。但经过早上的事情,他现在看习席的每一个举动都觉得充满深意。
这真的是正常的工作调动?还是……又一个支开他、或者试探他的手段?
“怎么?”习席挑眉,“有困难?”
“……没有。”唐束压下心头的疑虑,垂下目光,“我这就去准备。”
“很好。”习席满意地点点头,最后补充了一句,语气轻描淡写,却让唐束的心猛地一沉。
“对了,那边情况可能有点复杂,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记得及时向我汇报。”
汇报?向谁汇报?向你吗?
唐束捏着文件夹的手指收紧了几分,指甲几乎要嵌进纸页里。
他低着头,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是,习部长。”
他拿着文件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部长办公室。
直到回到自己的工位,关上门,他才靠着门板大口喘息,仿佛刚刚逃离了什么致命的危险。
手里的文件夹变得滚烫。
南城的外勤……
这到底是一个逃离习席视线、暂时获得喘息的机会?还是一个……更深、更危险的陷阱?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如何,离开这栋大楼,离开习席的日常视线范围,总归是好的。
他打开文件夹,里面是简单的任务说明和南城那个小妖聚居区的基本资料,以及涉及纠纷的几户妖族的初步信息。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心情和必要的工具,将那份该死的皮革档案的记忆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然后背上包,走出了办公室。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后不久,部长办公室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
习席慵懒地靠在门框上,看着唐束有些匆忙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深长的、玩味的弧度。
他抬起手,指尖似乎无意识地捻动着,仿佛在回味着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近乎贪婪的幽光,一闪而逝。
“跑吧……”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势在必得,“看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唐束坐上了前往南城的公务车。
车子驶出非人类公安部大楼,汇入车流,窗外的街景逐渐变得陌生,高楼大厦被低矮的老式居民楼和临街商铺取代。
他看着窗外,紧绷的神经似乎随着距离的拉远而稍稍放松了一些。
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这只是个普通的外勤任务?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在南城一个看起来颇具年头的片区停下。
这里的建筑大多低矮陈旧,街道狭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属于各种小妖混杂的微弱气息,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奇异的生机勃勃感。
负责接待他的是当地社区办事处的一个老办事员,是只道行不深的龟妖,说话慢吞吞的,态度很客气。
“麻烦您跑这一趟了,唐干事。”老龟妖引着他往里面走,“主要是这几家,为了祖上留下来的一小块地皮的归属权,吵了好几十年了,这次又因为拆迁补偿的问题闹了起来,档案记录混乱得很,我们实在没办法……”
唐束听着他的介绍,一边翻看着手里那几户纠纷妖族的资料。
一开始,工作推进得还算顺利。
他查阅办事处保留的早期记录,走访当事妖,现场勘察那块争议地皮的界碑(一块被磨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破石头)。
那些困扰了当地办事处很久的陈年烂账,在他这个整天跟各种古怪档案打交道的专业户面前,渐渐理出了一些头绪。
他沉浸在工作里,暂时将那些困扰他的噩梦和习席抛在了脑后。这种脚踏实地处理具体事务的感觉,让他找回了一丝久违的掌控感。
然而,这种正常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他按照资料地址,找到其中一户姓“胡”的妖族家门口时,一种极其微弱、却让他瞬间警惕起来的熟悉感,猝不及防地袭来。
这户胡姓妖族,原形是狐獴,化形较早,家族不算大,但在当地住了很久。
问题出在他们家院门的门楣上。
那上面刻着一些已经模糊不清的、用于祈福和守护的古老妖文纹饰。这本身很正常。
但其中几个极其不起眼的、几乎被风雨侵蚀殆尽的辅助符号的排列方式……
唐束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种排列……他见过!
不是在什么典籍上,而是在……梦里!
就在那个温泉梦境之后,切换到的办公室“辅导”梦境里!
习席拿着的那份兽皮卷档案的边缘,就有几个类似排列的、一闪而过的加密符号!
当时在梦里,习席的手指似乎还特意从那几个符号上划过……
怎么可能?!
现实中的、南城一个普通妖族门楣上的装饰符号,怎么会和他噩梦里习席展示的(或者说,他潜意识虚构的)符号排列方式如此相似?!
这到底是某种古老的、通用的装饰惯例?还是……
一股寒意再次从脚底窜起。
他站在那扇陈旧的门前,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唐干事?怎么了?这家就是胡老獴家。”旁边的老龟妖慢吞吞地提醒道。
唐束猛地回神,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勉强维持着镇定:“……没事,我们进去吧。”
走访的过程,唐束有些心不在焉。
他表面上还在记录、询问,但大部分注意力都忍不住飘向门楣,飘向那个可怕的巧合。
结束走访,从胡家出来,他状似无意地问老龟妖:“这胡家门楣上的古老纹饰,倒是挺别致的,有什么说法吗?”
老龟妖眯着昏花的老眼看了看,慢悠悠道:“哦,那个啊……听说是很久很久以前请一位过路的大妖帮忙刻的,说是能保平安聚气什么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年头太久了。怎么,唐干事对这个感兴趣?”
一位过路的……大妖?
唐束的心跳再次失衡。
他猛地想起那份皮革档案上的记载——【擅窥心,喜玩弄人心于股掌】、【疑为上古遗族】……
还有习席那深不可测的实力、那恶劣的性格、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
一个模糊而惊悚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难道……习席……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曾经……来过这里?!
那些符号……不是他梦里虚构的……而是他潜意识里……捕捉到的、来自习席本身的、真实的记忆碎片?!
这个想法太过骇人,让他瞬间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唐干事?你脸色很不好看,是不是太累了?”老龟妖关切地问。
“……没事。”唐束的声音有些发飘,他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强迫自己冷静,“可能有点中暑。今天的走访先到这里吧,剩下的资料我带回办事处看。”
他需要立刻离开这里!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回到社区办事处给他临时安排的小房间,唐束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他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点开了内部通讯录,找到了习席的名字。
他盯着那个名字,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想问什么?问他是不是来过南城?问他门楣上的符号?问他到底是谁?
不!不能问!
这无异于自曝其短,打草惊蛇!
他猛地关掉了通讯录,将手机扔到床上,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证据……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带来的公务包上——那里面,有所有纠纷妖族的详细资料复印件!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扑过去打开包,将里面所有关于胡家的资料全部翻了出来,摊在床上,一页一页地疯狂翻阅,目光死死扫过每一行字,每一个可能存在的细节!
家族成员构成、迁入时间、重大事件记录、社会关系……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痕迹。
突然!
他的手指猛地停在了一页记录的中下部!
那是一份几十年前的社区互助活动记录清单,用非常潦草的字迹写着某年某月某日,胡家曾协助社区处理过一次“小型地气紊乱”事件,当时似乎请了位“路过友人”帮忙稳定地气,记录后面附了一个极其简单的签名——
那签名用的是一种极其古老的花体妖文,写得龙飞凤舞,难以辨认。
但唐束的心脏却在这一刻骤然停止了跳动!
这个签名的笔画走势、那种睥睨又慵懒的神韵……
即使隔着几十年的时光,即使书写风格略有变化……
他也绝对不会认错!
这分明……分明就是——
习席的签名风格!
轰——!!!
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怀疑、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找到了最确凿、最恐怖的支点!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他甚至可能……在很久以前就插手过这里的事情! 那门楣上的符号……那份皮革档案……那些梦境……
唐束拿着那张薄薄的、泛黄的纸页,像是拿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毛骨悚然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仿佛那扇薄薄的门板之外,无尽的黑暗正在涌动。
而一双深黑的、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睛。
正透过这无尽的时空。
静静地。
凝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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