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听听？”
“让我也……高兴高兴？”
习席的拇指蹭过下唇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唐束所有的防御。
那触感冰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灼热感，与梦境中温泉池边的暧昧、办公室里的“辅导”画面疯狂重叠！
“滚开！”唐束猛地挥臂打开习席的手，力量之大，让自己的手背都火辣辣地疼。他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胸膛剧烈起伏，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惊惧交加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竖起全身尖刺的困兽。
“你到底想干什么？！”
习席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指尖微微捻动，仿佛在回味刚才那转瞬即逝的触感。
他脸上那点恶劣的笑容并未消失，反而因为唐束激烈的反应而加深了些许，深黑的眼底翻涌着一种近乎愉悦的暗光。
“我想干什么？”他慢条斯理地重复着这个问题，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再次将唐束笼罩在压迫性的阴影里，“唐先生，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他微微俯身，目光如同实质，锁住唐束苍白惊惶的脸。
“不是我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而是你，唐束，你一次又一次地……在我的领域里，招惹我。”
“我……”唐束张口欲辩，却被习席打断。
“白天，在我的部门，用那双……”他的视线落在唐束因愤怒和恐惧而格外明亮的眼睛上，顿了顿，语气微妙，“……不安分的眼睛，看着那些不该看的东西。晚上……”
他刻意拖长了语调，欣赏着唐束脸上血色尽褪的模样。
“晚上，又用你那……”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唐束因为急促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膛，扫过他紧握的、指节发白的拳头，声音染上一丝沙哑的玩味，“……过于活跃的脑子，编织那些……嗯……相当有创意的剧情。”
“唐先生，”他总结道，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从头到尾，主动招惹、反复冒犯的人，是你。”
“你胡说！”唐束气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我从来没有！是你！是你用这种……这种下作的手段！你操控我的梦！你监视我！你甚至……你甚至昨晚……”他想到那诡异的停电和出现在办公室的外套，后面的话却因为羞愤和恐惧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下作？”习席挑眉，非但不怒，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评价，“唐先生，梦境是潜意识的映射。我只是一个……被你不情愿，却又无法抗拒地……拉入你私人剧场的‘客串演员’而已。”
他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无奈又无辜的姿态，眼神却恶劣得让人想一拳打上去。
“至于监视？”他轻笑，“你需要我提醒你，是谁在工作时间，反复‘路过’执法部办公区？又是谁，在资料室‘偶遇’我三次，却连一声招呼都不敢打？”
唐束的脸瞬间涨红，很快又因愤怒和惊惧变得苍白。
那些他自以为隐蔽的、试图反向观察习席的小动作，原来早就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被如此曲解！
“至于昨晚……”习席的目光变得幽深，再次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鼻尖相碰，唐束甚至能看清他眼底自己惊慌失措的倒影，“办公室的空调遥控器好像坏了，温度低得能冻死人。我看某个笨蛋缩在沙发上发抖，好心借件衣服……”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息拂过唐束的嘴唇。
“……这也能叫‘下作’？”
强大的、混合着冷冽和危险的气息完全包裹了唐束，让他呼吸困难，大脑缺氧。
习席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精心编织的蛛网，扭曲事实，倒打一耙，将他所有的指控和愤怒都轻飘飘地反弹回来，反而给他扣上了一个“主动招惹”的帽子。
这种完全被掌控、被玩弄于股掌的感觉，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绝望和愤怒！
“你……你强词夺理！”唐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那些梦根本不是我！是你！是你搞的鬼！那份档案！南城的签名！都是你！”
“档案？签名？”习席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随即又恍然般点点头，“你说那些陈年旧事？哦，想起来了，年轻时游历四方，确实在南城短暂停留过，帮过些小忙。怎么，这也犯法？唐先生连我多少年前的私事都要调查得这么清楚？”
他微微偏头，眼神变得锐利而审视，带着一股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是说，这就是你所谓的‘专业素养’？利用职务之便，探查上司**？”
“我没有！”唐束脱口而出，气势却不自觉地弱了下去。
对方的反应天衣无缝，将他的指控再次化解于无形，反而将矛头指向了他自己。
“没有最好。”习席淡淡地道。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与眼前这个男人抗衡。
对方的力量、权势、心机，都远在他之上，甚至能轻易扭曲现实，颠倒黑白。
他看着习席那双深不见底、带着戏谑和冰冷警告的眼睛，一股寒意从头顶灌到脚底。
他斗不过他。
至少现在，绝对斗不过。
继续激怒他，只会让自己陷入更万劫不复的境地。
识时务者为俊杰……忍……必须忍下去……
唐束猛地低下头，避开了那双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所有的愤怒和指控被强行压回心底最深处，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和一丝不甘的臣服。
他咬紧牙关，几乎尝到了血腥味，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对不起，习部长。是我……是我最近精神压力太大，产生了些不必要的妄想和误会……说了冒犯您的话……请您……原谅。”
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玻璃碴，硬生生咽下去，割得喉咙生疼。
习席静静地看着他陡然转变的态度，看着他低垂的、微微颤抖的脖颈，看着他紧握的、指节发白的拳头。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唐束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喘息声。
良久，习席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知道错了？”
“……是。”
“以后还会不会……胡思乱想？”他的声音慢悠悠的，带着明显的敲打意味。
“……不会了。”
“很好。”习席似乎满意了。
他伸出手，这次的目标不是唐束的脸，而是落在他紧绷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那动作看似是上司对知错能改的下属的安抚，掌心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和温度，甚至暧昧地用手指按了按唐束僵硬的肩线。
唐束浑身一颤，几乎要弹开，却硬生生忍住了，只有肌肉绷得更紧。
“年轻人，工作压力大可以理解。”习席的声音恢复了几分慵懒，仿佛刚才那场步步紧逼的质问从未发生过，“但要学会自我调节。总是沉浸在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里，对身体和工作都没好处。”
他的手从唐束肩膀上滑下，看似随意地替他拂了拂衬衫领口并不存在的褶皱，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颈侧的皮肤。
唐束猛地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回去吧。”习席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转身走回办公桌后，重新拿起那支钢笔，语气平淡无波，“手上的工作继续。南城后续的报告，明天上班前放我桌上。”
“……是。”唐束低低应了一声，如蒙大赦，却又感到一种更深沉的屈辱。
他几乎是手脚发软地转过身，手指颤抖着握住门把，拧开，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习席坐在办公桌后，并没有看文件。
他抬起刚才拍过唐束肩膀的那只手，指尖相互摩挲着，仿佛在回味那透过衬衫料传递过来的紧绷触感和温热的体温。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深长的、势在必得的弧度。
猎物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猎人的存在，感受到了恐惧，并且尝试过反抗，却最终发现无路可逃，只能被迫收起利爪，暂时臣服。
这种带着不甘和恐惧的顺从，比彻底的驯服，更有趣，不是吗？
他拿起内部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他对着话筒，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威严，“户籍处唐束最近精神负荷似乎过重，需要‘特别关注’一下。把他经手的所有外围协查请求和跨区联络，都先送到我这里过目。嗯，暂时由我直接对接。”
挂断电话，他看向窗外，目光幽深。
唐束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办公室里还残留着那口木箱散发出的陈腐阴冷气息，以及……一丝极淡的、属于习席的冷冽味道。
恐惧、愤怒、屈辱、无力……种种情绪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勒窒息。
他输了。一败涂地。
不仅没有找到任何反击的机会，反而被对方全方位地压制、戏弄，最后甚至不得不低头认错，屈辱地咽下所有的指控。
“混蛋……”他咬着牙，低声咒骂，肩膀却因为压抑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冰冷的寒意从地板渗透上来，他才僵硬地站起身。
不能放弃。
他走到那口大木箱前，目光落在那份被他扔回去的暗褐色皮革档案上。
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也逐渐从心底滋生。
习席以为这样就彻底拿捏住他了吗？
以为用权势压人，用诡辩扭曲事实，就能让他变成一只惊惶失措、任人摆布的兔子？
做梦！
他越是掩盖，越是阻止，就说明这份档案里的东西越重要！那个签名，那些破碎的词语，绝对是关键！
既然明着对抗不行，那就暗地里来！
他就不信，习席能时时刻刻盯着他！总能找到漏洞！
唐束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他再次戴上手套，拿出备用的、更基础的翻译工具（高端法器容易留下查询记录），深吸一口气，重新将那份冰冷的皮革档案拿了出来。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去翻译那些完全无法理解的古老核心词句，而是将全部精力集中在那行最后破碎的、被翻译器勉强识别出的词语上：
【……梦境……】、【……饵……】、【……标记……】、【……所有物……】
饵？标记？所有物？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掌控和狩猎意味。
如果说“梦境”还能勉强扯上潜意识的映射，那“饵”和“标记”呢？还有“所有物”？！
这根本就是**裸的宣告！
唐束的心跳再次加速，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混合着发现关键线索的激动和愤怒。
他需要知道更多！需要知道这个“标记”到底是什么？是怎么打上的？“饵”又是指什么？
他强压下激动的心情，开始疯狂翻阅箱子里其他的陈旧档案。
他不再局限于核验任务，而是像疯了一样，寻找任何可能带有类似加密符号、类似晦涩记载的只言片语！
工作效率变得极低，因为他几乎是在进行地毯式的筛查。
精神高度紧张，既要专注辨认那些扭曲的符号，又要时刻警惕门口的动静，害怕习席突然出现。
时间在高度紧张和专注中流逝。
直到窗外天色渐暗，同事们都陆续下班离开，整层楼渐渐安静下来。
唐束却毫无所觉，依旧埋首在那些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故纸堆里，眼睛因为过度专注而布满了红血丝。
终于！
在一份记录某种早已灭绝的、擅长编织幻象的蛛妖习性研究的残卷边缘，他发现了一行类似的、用相同加密符号写成的批注！
他心脏狂跳，用尽毕生所学，结合上下文，艰难地解读着那扭曲的花纹。
【……喜以‘念’为饵，循隙而入，编织罗网，标记其所有……】
念？念头？意念？
循隙而入？找到心理漏洞？还是……能力发动的条件？
标记其所有……
唐束拿着残卷的手微微颤抖。
虽然依旧模糊，但信息似乎更具体了一些！
就在他全神贯注试图解读更多时，办公室的门锁，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
咔哒声。
像是有人用钥匙，从外面，轻轻拨动了锁舌。
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唐束浑身猛地一僵，血液瞬间冻结！
他猛地抬头看向门口——
门，纹丝不动。走廊外也没有任何脚步声。
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他过度紧张产生的幻听。
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了很久很久。
一片死寂。
只有他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砰砰作响。
是幻听吗？
还是……某种警告？
警告他，不要试图窥探不该知道的秘密？
唐束缓缓放下残卷，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湿。
一种无形的、却又无处不在的监视感，如同冰冷的蛛网，再次悄然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他坐在堆积如山的陈旧档案中间，只觉得浑身发冷。
仿佛黑暗中，一直有一双眼睛。
在静静地。
看着他所有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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