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巷传来的死讯,如同最终判决,砸碎了刘如意最后一丝侥幸。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心脏,又迅速被一种更深的、麻木的绝望取代。
完了。一切都完了。
母亲惨死,吕太后迁怒的鸩酒明日便至。这冰冷的北宫偏殿,就是她的葬身之地。
青禾瘫倒在地,无声地恸哭,肩膀剧烈颤抖。
殿内死寂,只有窗外寒风呜咽,如同为她们奏响的挽歌。
刘如意怔怔地坐在冰冷的榻上,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眼神和一片死寂的心湖。戚夫人癫狂偏执的脸,吕后冰冷审视的眼,刘邦浑浊最后的凝望,吕禄轻蔑戏弄的笑,刘盈欲言又止的担忧…无数画面在脑中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历史书上那行冰冷的字迹——“赵王刘如意,鸩杀”。
原来,无论她如何挣扎,终究逃不过这既定的命运。
不。
一个极微弱,却尖锐的声音在心底最深处嘶鸣。
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像待宰的羔羊,无声无息地死在这冰冷的囚笼?凭什么吕雉可以一手遮天,夺走她的一切,还要赐给她一杯羞辱的毒酒?
绝望的灰烬之下,一丝疯狂的火星骤然迸溅,随即燎原成滔天的烈焰!
玉石俱焚!
戚夫人那句淬着毒与恨的遗言,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是了…就算要死,也绝不能如此窝囊地死!就算要死,也要撕下仇敌一块血肉!就算要死,也要让这吃人的深宫记住她的名字!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计划,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了她全部心神!
吕雉最在意什么?权力?名声?还是…她那看似温顺听话的儿子,新帝刘盈?
刘盈…
刘如意眼前闪过那双总是带着担忧与无奈的眼睛,心中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刺痛,随即被更汹涌的恨意与绝望吞没。
是他母亲要杀她!是他母亲逼死了她的母亲!他们母子,共享着这沾血的权柄!
凭什么他还能活着,做他那傀儡皇帝?而她却要像蝼蚁般被碾死?
既然吕雉让她不好过,那她也绝不会让吕雉好过!
她要在这最后的时刻,用最惨烈的方式,在这深宫中投下一颗炸雷!她要让吕雉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一个扭曲、恶毒、近乎自毁的念头疯狂滋生——
她要诬陷刘盈!
就在这北宫偏殿,就在那杯鸩酒送来之前!她要制造一个现场,一个足以让刘盈百口莫辩的现场!然后…然后自尽!
吕雉不是最在乎她儿子的名声和皇位吗?不是最忌惮刘氏宗亲和老臣的非议吗?
那就让她看看,她的好儿子“逼死”先帝幼弟、手足相残的丑闻,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就算动摇不了她的根本,也足以让她焦头烂额,让她儿子的皇座从此蒙上永远洗不脱的阴影!
这念头如此疯狂,如此悖德,却带着一种极致的、毁灭般的快意,让刘如意浑身都战栗起来!
她猛地看向瘫倒在地的青禾,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光芒。
“青禾…”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冷静,“起来。”
青禾茫然抬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她,被殿下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决绝而疯狂的神色惊住了。
“殿下…”
“听着,”刘如意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们没有时间哭了。吕雉不会给我们活路。但是…我们也不能让她好过。”
她将自己的计划,那恶毒到极致的计划,低声道出。
青禾听完,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如同听到世间最恐怖的事情,猛地摇头:“不!殿下!不可以!那是陛下!他…他暗中帮过我们!我们不能…”
“帮过?”刘如意嗤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凄厉和绝望,“一杯鸩酒的帮衬吗?青禾!醒醒吧!他是吕雉的儿子!他们是一体的!我死了,他依旧是他的皇帝!凭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刘如意厉声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这是唯一能报复吕雉的办法!也是唯一…能让我死得稍微有点价值的办法!你若不帮我,现在就出去,向那些守卫告发我,或许还能换你一条生路!”
青禾被她眼中疯狂的决绝震慑住了。她看着殿下那瘦弱不堪、却仿佛燃烧着最后生命的身影,巨大的悲痛和奴仆的忠诚最终压倒了恐惧。
她猛地磕下头去,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破碎却坚定:“奴婢…誓死追随殿下…殿下要做什么…奴婢…万死不辞…”
“好!”刘如意拉起她,快速吩咐,“去找出我最旧的那件中衣,撕破它…还有,把我藏起来的那点胭脂水粉拿来…”
主仆二人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开始在这冰冷的囚笼里,布置一个恶毒的陷阱。撕破的衣物,挣扎的痕迹,甚至…利用那点可怜的胭脂,在苍白的面颊和手腕上制造出逼真的“淤青”和“伤痕”…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绝望。
刘如意的心冰冷如铁,那点对刘盈残存的、微弱的感激和暖意,早已被仇恨和绝望焚烧殆尽。此刻的她,只想拖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就在她们匆忙布置,心跳如擂鼓之时——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并非一人,而是多人!
刘如意和青禾的动作瞬间僵住!脸色煞白地对视一眼。
鸩酒…提前来了?!
还是…她们的阴谋被发现了?!
恐惧再次攫住心脏!
砰!
殿门被从外猛地推开!
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略显单薄的身影疾步闯入,带着一身外面的寒气。
在他身后,是那个痴傻的老宦官,以及…两名低眉顺眼、却动作麻利的小内侍。
来人猛地掀开兜帽,露出苍白焦急的脸庞——
竟然是新帝刘盈!
他怎么会来这里?!在这个时辰?!以这种方式?!
刘如意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方才所有恶毒的盘算在对方突然出现的震惊下,碎得七零八落。
刘盈的目光急速扫过殿内,掠过那未来得及完全掩饰的、狼藉混乱的痕迹,掠过刘如意脸上那不正常的“淤青”和破损的衣衫,最后定格在她那双写满了惊骇、绝望与未散狠厉的眼眸上。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瞬间明白了一切。
那不是遭遇了袭击…那是…自毁的痕迹!她想要…
巨大的惊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刘盈!他猛地上前一步,竟不顾礼节一把抓住刘如意冰凉的手腕,声音因急切而压抑地变调:
“你…你想做什么?!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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