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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二章 重组家庭

由努斯在院门口一声高喊——“娶亲的人们来了,赶快出来迎接!”家里等候多时的人们立刻忙活起来,家务们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迎出门,恭敬地道着“色俩目”。娶亲的车队如长龙般缓缓驶近,沉稳而庄严。以我的老公公为首,男方来的人们头戴洁白礼拜帽,身着黑色或深灰色的“仲白”长袍,神色庄重。双方互道“色俩目”,纷纷弯腰拿手——这是老教最尊敬的礼节,一举一动皆流露着深厚的教门修养与对这场婚事的敬重。

没有鞭炮,没有喧哗,临夏回族老教的婚仪宁静而深沉,所有的喜悦都沉淀在一句句虔诚的祈祷与沉稳的步伐中。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收紧,手心里渗出细密的汗。这不仅仅是一场婚礼,更是我与文成人生真正的分水岭。

家务们迅速而有序地将娶亲的人们让进堂屋。来的人除了老公公,还有他的哥兄——马福的伯父,以及马福的哥兄——几位同辈兄弟。他们沉默而肃穆,像一道不容置疑的洪流,将我推向一个崭新却也未知的世界。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

几乎就在他们落座的同一刻,提前约请好的阿訇带着几位年轻的满啦(经学生)从厢房中走出,静立于堂屋上首。时间分毫不差,一切井然有序,老公公的威望与安排周密,令人肃然起敬。

老公公上前一步,向阿訇极尽敬重地行了礼,开口道:

“阿訇,安赛俩目尔来库目。百忙之中劳动您了。”

“吾阿来库姆赛俩目。给您道大喜。”阿訇含笑回礼,语气温和却庄重。

两位长者之间的对话简洁却充满力量。我屏息凝神,仿佛他们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牢牢系着我的未来。

紧接着,老公公在众哥兄的见证下,亲自将带来的聘礼——一份厚实的现金,以及整箱的茶叶、冰糖、精美的衣料与各色干果,一一向我娘家的主事人点交清楚。这公开而郑重的仪式,不仅是对我们娘家的极大尊重,也为我真正走入这个家族铺平了道路。我望着那堆成小山的礼物,心中百感交集——它们既像是把我与过去温柔地缝合,又像是将我推向另一个世界的明确界碑。

随后,我和文成被引至阿訇面前。阿訇示意满啦开始诵经。几声清脆的“泰斯米”之后,悠扬的《古兰经》章节如泉水般流淌在院落之中。那是我听不懂的语言,却仿佛带着洗涤人心的力量,陌生而又神圣,让我原本慌乱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诵经声中,老公公做了一件让我铭记一生的事——他取出早已备好的一叠新钞,亲自向在场每一个人,无论长幼,每人散了二十元的“海提耶”(也贴),口中温和地说道:“沾个‘拜勒克提’,大家都沾个喜。”这不是施舍,而是施散、是分享吉庆,是一位“老人家”在重大仪式中所展现的慷慨与威严。众人恭谨接过,低声感念。我望着那钞票从他手中递出,仿佛看见吉祥如种子般被撒入每个人的心田,不禁对这位即将成为我公公的老人,生出深深的敬畏。

诵经暂歇,阿訇庄重地望向我:

“林晓薇,你是否出于自愿,真心接受□□为你的信仰,并让你的儿子文成一同皈依?”

我紧紧握住文成汗湿的小手,迎向老公公深邃而慈祥的目光,坚定地回答:“我是自愿的。”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什么重重撞击——有些东西彻底碎裂,又有些新的东西正悄然生根。

随后,阿訇教我诵念“作证言”:“我作证万物非主,唯有真主;我作证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我一字一句地跟读,每个音节都沉重如山,却也像光一样照进我的生命。

最后,阿訇在我和文成的耳朵边吹了一下,取了经名:我叫“法土麦”,文成叫“达吾得”。

仪式礼成,屋内的气氛霎时转变。男人们簇拥着老公公、阿訇和舅舅进屋用茶交谈,灶房那一边则瞬间响起紧凑的切菜声、炒肉声、蒸碗上笼的汽笛声——丰盛的宴席正在紧张筹备。

我站在院中,有一刹那的恍惚。神圣的静谧尚未走远,尘世的烟火气已扑面而来。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真正地跨过了一道门。

门的那边,是新的名字、新的信仰、新的家。

心底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惶恐、有期待、有告别过去的酸楚,也有面对未来的微光般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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