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宋贵妃确实心宽体胖,吃嘛嘛香,整个年节下又圆润了一圈,可是她的儿子三皇子却在漠北操碎了心,瘦了好几斤。
原本温润的脸庞褪去了婴儿肥,下颌线愈发清晰,连带着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凤眼,都多了几分锐利,周身那股温和的书卷气都淡了,多了些军营里磨出来的锋芒。
上元才过,纵然是漠北军营里也尚残存些许佳节烟火气。
只是中军帐内,气氛凝肃,烛火摇曳,映得萧将军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他看着案上的舆图,语气颇为焦虑:“三殿下,江承夜追击耶律烈已有月余,一直不曾未传回信报。他带走的粮草只怕见底了,可是若没有他的消息,贸然转运粮草,恐会落入辽人埋伏,这事……不好办啊。”
三皇子站在帐中,目光轻轻落在舆图上黑风口的位置,声音平静:“萧将军,江承夜带的五百骑兵,粮草本就只够一月之需,如今已过月余,若是再等消息,他们怕是要断粮了。当务之急是送粮,而非等消息。”
萧将军立刻摇头,眉头紧锁:“殿下有所不知,今年漠北的雪下得紧,黑风口到野狼谷的路都被雪封死了,车马根本通不过去。就算强行送粮,也得先清雪,一来二去,少说也得五日,怕是赶不上啊。”
“雪封路?”三皇子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昨日我让人去查过,山坳的牧民说,黑风口西侧有条隐秘山道,常年背风,雪积得浅,用雪橇就能通行。萧将军若是不知,我可以让人把牧民请来,给您指指路。”
萧将军没想到三皇子竟早有准备,顿了顿,又换了个说辞:“殿下,不是末将不愿送,实在是方才斥候来报,那条山道附近有辽人游骑出没,人数虽不多,却个个精锐。送粮队伍若是遇上,不仅粮草保不住,还会折损人手,得不偿失啊。”
“辽人游骑?”三皇子冷笑一声,“萧将军帐下有五千骑兵,抽出五百人护送粮草,难道还对付不了几队游骑?再说,江承夜在前方牵制耶律烈,辽人主力根本无暇顾及山道,那些游骑不过是小股探哨,不足为惧。”
萧将军被反驳得哑口无言,却依旧不肯松口,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可殿下,咱们连江承夜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啊!他追击耶律烈,一路深入,说不定早就改道了。若是送粮队伍找错了方向,岂不是有去无回?不如再等等,说不定明日就有消息了。”
“等?”三皇子猛地提高声音,凤眼锐利地盯着萧将军,“萧将军,江承夜是为了漠北安危才追击耶律烈,你却一次次找理由推脱送粮!今日我把话放在这里,粮必须送,而且今日就得送!”
他上前一步,语气肃凝,颇有几分威压:“我已让人查清楚,江承夜大概率在野狼谷附近。耶律烈的粮草补给点就在那里,他所带的粮草既然见底,必定不会坐以待毙,定会前去截粮。至于送粮,不如动用孤的皇子印信,调遣山坳的三百守军,用雪橇押送粮草,走西侧山道,今日午时出发。”
萧将军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顾胥成一直走的亲民路线,自来到漠北军中之后,和将士们同吃同住,从不以“孤”自称,更不会以皇子身份自居。
对他这个漠北军主将,兼太子岳父,也十分尊重。
他没想到,向来温和的三皇子,竟会如此强硬。
他压下心底的不悦,依然是一副为难的模样:“殿下,这三百守军是防备左翼的,若是调走,恐会……”
“左翼有萧将军的主力部队,足够应对。”三皇子打断他,凤眼微微眯起,“江将军是为报父兄之仇,更是为了漠北安危,我不能让他在前方饿着肚子打仗。萧将军若是觉得不妥,可即刻递折子回京,向陛下陈明缘由。”
这话带着明显的施压,萧将军握着佩剑的手紧了紧,面上却只能挤出笑容:“殿下考虑周全,是末将多虑了。既然殿下已有安排,末将定会全力配合。”
三皇子微微颔首,没再多说,转身走出了中军帐。帐外的雪还在下,落在他的锦袍上,瞬间融化成水。他望着黑风口的方向,眼底满是担忧——江承夜,你一定要平安,我在营中,定会为你守住后方。
三皇子冷冷道:“萧将军此言差矣。江承夜深入敌境,粮草是他的命。没有消息,更该主动送粮。我已让人查过,黑风口西侧有一条牧民常走的隐秘山道,可绕开辽人眼线。方才我已传下命令,动用我皇子印信,调遣山坳的三百守军护送粮草,今日午时便出发。”
萧将军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他没想到,向来温和的三皇子,竟会如此果断,还直接动用了皇族身份。他压下心底的不悦,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殿下,这三百守军是防备左翼的,若是调走,恐会……”
“左翼有萧将军的主力部队,足够应对。”三皇子打断他,凤眼微微眯起,“江将军是为报父兄之仇,更是为了漠北安危,我不能让他在前方饿着肚子打仗。萧将军若是觉得不妥,可即刻递折子回京,向陛下陈明缘由。”
这话带着明显的施压,萧将军握着佩剑的手紧了紧,语气虽缓,笑意却僵在了脸上:“殿下考虑周全,是末将多虑了。既然殿下已有安排,末将定会全力配合。”
三皇子微微颔首,没再多说,转身走出了中军帐。帐外的雪还在下,落在他的锦袍上,瞬间融化成水。门口,肃立的欧阳先生见他出来,执伞上前,欲替他挡一挡风雪。
三皇子却略略抬手挡了,目光看向北方雾蒙蒙的天,神色肃寂。
待三皇子走后,毡帐落下,萧将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底满是阴鸷。
他回到内帐,军师立刻迎上来:“将军,三皇子这是摆明了要护着江承夜,若是粮草送过去,江承夜就有了支撑,咱们的计划……”
“我知道。”萧将军打断他,语气带着几分烦躁,“没想到这三皇子在漠北挨了几天的冻,性子倒硬了起来。他拿出皇子的身份来压我,我明面上不好反驳。”
军师思索片刻,凑近道:“将军,不如这样——三皇子既然这么担心江承夜,不如由您提议,让他亲自去押送粮草。一来显得您重视他的意见,二来……若是途中出点意外,既除了江承夜,又能嫁祸给辽人,三皇子也难辞其咎,太子殿下那边也能交代。”
萧将军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妥。三皇子毕竟是陛下的儿子,若是让他亲自押送,我再动手,未免太昭然若揭。东宫还需要我在漠北牵制三皇子,若是事情败露,不仅我自身难保,还会连累太子。”
他走到帐门前,看着外面飘落的大雪,语气沉了些:“再等等。江承夜深入敌境,没有援军,就算有粮草,也撑不了多久。我就不信,他能一直躲下去。咱们只需盯紧三皇子,别让他再坏了咱们的事,总有机会除掉江承夜。”
军师点头:“将军说得是。只是三皇子如今愈发强硬,怕是往后不好对付了。”
萧将军冷笑一声:“再强硬又如何?他没有兵权,东宫有太子和萧家撑腰,他翻不了天。如今他如此看重江承夜,不过是把他这个江家独苗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罢了。可江承夜都自身难保了,一个顾胥成……”
几百里外的野狼谷,狂风卷着雪粒,像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
江承夜裹紧了身上的铠甲,□□的战马也有些踉跄,鼻孔里喷出的白气瞬间被风雪打散。
他勒住缰绳,抬头望去,谷内两侧的山壁陡峭,积雪压得松枝弯了腰,偶尔有积雪从崖顶滑落,发出坍塌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谷中,撞得人心悸。
身后的五百骑兵早已没了来时的锐气,个个面带疲惫。
“将军,这两日我们一直尽可能节省粮草,可是如今所剩的补给,最多只够支撑一日了。”一名亲兵上前。
江承夜沉默着点头,抬手示意队伍停下补给。士兵们立刻卸下背上的行囊,几人一组凑在一起,点燃了仅存的一小撮干草,借着微弱的火光取暖。
干草燃烧的噼啪声中,夹杂着士兵们低低的议论声。
“野狼谷……不就是去年高家两位将军战死之处么?” 一个老兵搓着手,眼神复杂地望着四周。
另一个年轻些的士兵闻言,忍不住问道:“你是说……这里就是老将军的埋骨之地?”
老兵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去年江家两位将军就是在野狼谷中了耶律烈的埋伏,全军覆没。咱们去收尸的时候,雪都没过膝盖了,只找到些破碎的铠甲和兵器……没想到,将军今日也追着耶律烈到了这里。”
这话一出,周围的士兵都沉默了,火光映着他们的脸,满是唏嘘与悲愤。
江承夜站在不远处,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握着缰绳的手猛地收紧。
父亲和兄长的面容在脑海中浮现。
从前在京城,他的日子是浸在蜜里的,天塌下来有父兄顶着,每日琢磨的不过是哪家的斗鸡更凶,何处的点心最新奇。
人生中最大的困难,也不过是和晏朱明吵架总是输罢了。
京城的雪总是慢悠悠的,落在朱红宫墙上,落在庭院的梅枝上,他裹着厚厚的狐裘,还能在廊下和晏朱明一起堆雪人。
可眼前的野狼谷,风雪像要把人撕碎,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冰碴,刮得喉咙生疼。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这双手从前只握过酒杯和骰子,如今却要握着剑柄,护着身后五百个饥寒交迫的士兵。
方才老兵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这里是父兄的埋骨之地,也是他从前只敢在梦里想象的战场。
那时他总觉得保家卫国四个字离自己很远很远,直到父兄战死的消息传来,直到他穿上这身铠甲,直到他看着身后士兵们冻得发紫的嘴唇、饿得发颤的手,才忽然明白,所谓责任,从来不是嘴上说说的空话。
“将军,您的干粮。” 一个亲兵递来一块硬得能硌掉牙的饼,声音带着愧疚,“只剩这个了,等咱们出去了,末将再给您寻热的。”
江承夜接过饼,没有立刻吃,而是掰成小块,分给身边几个年轻的士兵。
“当年我爹在这里打仗的时候,比咱们还难吧?” 他轻声问身边的老兵,语气里没了往日的纨绔气,多了些沉甸甸的东西。
老兵愣了愣,随即点头:“老将军当年也带着五百人,在这里跟辽人拼了三天三夜,粮草断了就吃雪,兵器折了就用拳头,硬是没让辽人往前一步。”
江承夜望着崖壁上那隐约的暗红色痕迹,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风雪还在刮,可他心里的那点怯懦和迷茫,却在这一刻被驱散了。
他不再是那个躲在父兄身后、被晏朱明欺负了只会生气的纨绔公子,而是要带着身后五百士兵活下去、要为父兄报仇的江家二郎,是漠北战场上的镇国公。
他转身走向队伍中央,举起手中的剑,声音穿透风雪:“兄弟们,半个时辰到了!咱们走!就算是爬,也要爬到耶律烈面前,让他知道,江家的人,从来不会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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