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嘴扬尘的萧清元,立在柳府门口咳嗽了小半天才缓过气来。
望着晏朱明的车影消失在街角,他顿时气得一脚踹在柳府门口的石墩上,可他那金贵的脚哪有石墩子硬实,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身后两个壮汉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壮着胆子问道:“郎君,不如您去红袖招消遣一下吧。”
萧清元往常只要受了气,必爱去红袖招寻些乐子,听着那些小娘子们的恭维,再喝上几杯烈酒,所有不快便烟消云散。
萧清元冷哼一声,转身摆了摆手往红袖招去了。
红袖招的鸨母见他来,忙堆着笑迎上前:“萧公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快里边请,刚到的新茶还热着呢!”
萧清元甩着袖子往里走,几个打扮艳丽的小娘子们立刻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哄着他,给他斟酒剥果。
那些小娘子们,可比晏朱明和陶扬荷柔顺温和得多,什么话都顺着他说。
几杯烈酒下肚,萧清元的脸色渐渐红润,先前被晏朱明掌掴的憋屈也涌了上来,他拍着桌子,舌头有些打卷:“你们知道什么!如今京城里,谁的势头最盛?还不是是我们萧家!东宫都得看我们萧家的脸色,再过些日子,等……等到……我萧家就是当朝第一勋贵!”
红袖招的小娘子们连忙附和着吹捧:“哎哟萧公子说的是!京城里谁不知道萧家的势头?如今还有谁敢来惹您的不快呢?”
“姓晏的那个不长眼的小贱人——”萧清元被捧得如飘云端,“再过两日,就等着哭丧吧!”
一个姑娘端着酒杯凑到他嘴边,声音甜得发腻:“可不是嘛!公子您可是萧将军的宝贝儿子,将来少不得要承袭爵位的。到时候您成了小将军,咱们红袖招还得靠您多照拂呢!谁若是敢要惹恼了您,那可不是等着吃不了兜着走么?”
另一个小妓子也跟着搭话,“是呀,放眼看整个京城,还有谁能比您风光呀?那些不长眼的,敢触您眉头的人,您岂不是动动手指头,她就灰飞烟灭啦?”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萧清元越发晕头转向起来,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衣襟上也不在意,只拍着桌子喊:“说得好!等老子将来……将来掌权了,定让你们都跟着享福!”
他就这样在一群红倌人的吹捧之下一杯接一杯地灌酒,没过多久便醉得一塌糊涂,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鸨母见状,只能让人把他扶到里间的软榻上歇息,想着等他醒了再结账。
可萧清元再次醒来时,却觉得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他本以为是宿醉所致,可待他费力地睁开眼,也只看见无边的漆黑。
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淡淡的铁锈气息,呛得他鼻腔发紧。
他想抬手揉一揉发胀的太阳穴,胳膊却纹丝不动,粗粝的麻绳紧紧勒着他的手腕,连带着脚踝也被牢牢捆在冰冷的木柱上,皮肤被磨得生疼。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用力挣扎,才感觉到嘴里被塞了团厚实的布条,只余下鼻腔微弱的呼吸,胸口因紧张和恐惧剧烈起伏,心跳声在寂静的黑暗里格外清晰,像要撞破耳膜。
就在他慌得几乎要哭出来时,远处传来一声沉重的木门开合声,一道昏黄的光线顺着门缝漏进来,斜斜地落在地上,将一个高大的身影投射而入。
他双眼被陡然刺入的光线激地睁不开,只能眯缝着看向那道身影。
背着光,看不清楚五官,却无端觉得像是一尊寺庙中怒目凶煞的金刚。
脚步声笃笃地传来,每一步都踩在萧清元的心尖上,随着身影越来越近,他终于能清晰看见来人。
他蒙着面,一身短打劲装,宽肩窄腰,裸露的胳膊上肌肉虬结,手里还提着一盏油灯。
灯芯跳动的火光映在他被黑布覆盖的脸上,露出来的双眼之间,一条刀疤透着一股慑人凶气。
“醒了?”
大汉开口,声音粗粝,带着常年习武的厚重底气,落在萧清元耳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大汉已经走上前,粗糙的手指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半提起来,另一只手粗暴地扯掉了他嘴里的布条。
“咳、咳咳!”
萧清元猛地吸了口气,喉咙里又干又疼,他梗着脖子,尖声喊了起来:“你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绑我!我告诉你,我是太子的小舅子,是萧将军的亲儿子!识相的赶紧放了我,不然我爹和东宫定要将你们满门抄斩,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大汉闻言,拎着他冷笑一声:“我们绑的就是你!萧将军的儿子又如何?太子的小舅子又怎样?在老子这儿,都不好使!”
话音未落,大汉一拳砸在萧清元的肚子上,疼得他瞬间蜷缩起来,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
“你……到底是谁指使你的!”萧清元只觉得一口血气翻涌上喉头,可依然嘴硬喊道,“你等着我姐夫让东宫的禁卫军把你们一个个都给抓起来砍头!腰斩!”
大汉没有回答,反而说道:“萧将军的儿子,就长得这样一副酒囊饭袋的模样?”
他突然松开揪着他衣领的手,萧清元重重摔回地上,后腰磕在木柱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油灯的光晃了晃,大汉蹲下身,粗糙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脸颊,力道大得让他半边脸都麻了。
“我倒要看看你那东宫的姐夫能不能找的到你。”大汉压低了声音,复又高高举起了沙包似的拳头。
萧清元抬眼,只见那大汉眼神里的冷意如冰锥一般,扎得萧清元浑身一凛。
“别打了!别打了!”萧清元连忙求饶,先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我有钱!我家里有的是钱!你们要多少赎金,我都给!我爹最疼我,他肯定会付钱的!东宫也有的是钱,我姐姐是太子妃!多少钱她都能给得出来的,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大汉支起身子居高临下看向他,萧清元再次重重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大口喘气。
大汉从一旁拿起一张写好的勒索信和一支笔,扔到他面前:“想活命,就乖乖在这上面签字画押,写清楚让你爹拿五千两黄金来,否则……”
大汉作势又要抬手,萧清元吓得连忙点头。
他垂目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向字条,上头写着他拖欠嫖资黄金五千两,要萧家赶快结清。
萧清元心中一阵哀叹,这伙贼人显然是把他的底细摸了个门儿清。
于是他忍着疼歪歪扭扭地签了字。
接下来的几日,萧清元被关在小黑屋里,每天只有一点残羹冷炙果腹,他度日如年,满心盼着萧家能早点送来赎金,将他救出去。
直到第五天,大汉终于再次出现,手里拿着一张信纸,扔到萧清元面前:“东宫那边回话了。”
萧清元颤抖着捡起信纸,目光刚扫过开头的字迹,脸色就唰地白了。
那娟秀却带着几分凌厉的笔锋,他再熟悉不过,是他亲姐姐萧清敏的字迹!
他慌忙往下读,越读脸色越发青黑:“……萧清元胡作非为之事,传出去不仅萧家颜面扫地,更连累东宫声誉!此事东宫绝不会姑息,亦不会为其填此烂账。萧家断无拿萧家祖产为萧清元之荒唐行径买单之理。望其好自为之,莫再拖累家族!此子所作所为和东宫亦无半点干系!”
“姐……姐姐?”看完书信,萧清元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大汉,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不可能!这不是我姐写的!她怎么会这么说?我是她亲弟弟啊!”
他往前爬了两步抱住了大汉的大腿:“你去告诉她我被你们拿在手里,性命垂危,她肯定不会不管我的!”
大汉狞笑了起来:“你当我们是傻子么?打到东宫门口直言说,我绑架了太子妃的弟弟要赎金?小子,可别给我耍什么花招!你不是说你那个太子妃姐姐最疼你了么?怎么,你拖个区区几千两黄金的嫖资她都不肯替你垫付?不如再想想吧,如今萧家能拿出钱来赎你出去的还有谁?”
萧清元如遭雷劈。
萧将军远在漠北打仗,京里萧家能做主的,确实只有已嫁入东宫的姐姐萧清敏。
从前他闯了祸,萧清敏总能帮他摆平,可这次……这次她竟直接写信断了他的念想,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留!还说是怕他连累了东宫的声誉!
“凭什么……”萧清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底的疯狂变成了怨毒,“凭什么我爹为东宫出生入死,我不过是欠了点嫖资,你们就不肯救我?萧清敏,你忘了是谁护着你让你坐稳太子妃的位置的!顾胥廷,你忘了我爹帮你挡了多少明枪暗箭?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大汉抱臂看着他,眼底满是不屑,仿佛在看一块垃圾:“看来你萧小将军对东宫而言不过是个随时可以舍弃的负累罢了。也是,我若是太子,遇上你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拖油瓶,巴不得求你早点死在外面呢。啧,我看这一单咱们兄弟们的一番谋划是白费咯!”
说罢,提步转身,准备离开柴房。
“好……好得很!”萧清元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不救我,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大汉似乎察觉到他的转变,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缓缓开口:“哟,你都这个样子了,还能让他们不好过?”
萧清元猛地抬头看向大汉,眼底被绝望和愤怒淹没:“萧清敏不仁在先,可别怪我不义!你们不就是想要钱么?我告诉你怎么把钱从那铁母鸡的手里抠出来!”
大汉挑了挑眉,似乎还是不信的样子:“就你?”
萧清元被他这副表情一激,几乎差点原地蹦起来:“你不信?你拿纸笔来,我亲自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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