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法院的台阶上,凌初轩倚在石柱旁等待。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间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庭审已经持续了三小时,她不时抬头望向法院高大的拱门。
手机震动。
是韩砚发来的消息:「临时有录音工作,不能一起吃午饭了,抱歉!」后面跟着一连串眨眼的表情符号。
凌初轩摇摇头,韩砚的"偶遇"计划果然不靠谱。她正准备回复,法院大门开了,人群鱼贯而出。
林霜走在最后,黑色职业装衬得她肤色如雪,手中公文包沉甸甸的。
"赢了?"凌初轩迎上去。
林霜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掩不住的喜悦,"你怎么在这儿?"
"刚好在附近查案。"
凌初轩接过她手中的公文包,重量让她挑了挑眉,"赢了?"
"嗯。"
林霜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对方律师最后几乎是在咆哮了,法官很不满。"
凌初轩想象着那个场景,不禁微笑。
林霜在法庭上总是冷静克制,用逻辑和证据一步步将对手逼入绝境,那种专业魅力令人着迷。
"饿了吗?"凌初轩问。
"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粤菜馆。"
林霜犹豫了一下,"我得先回事务所整理文件..."
"吃完饭我送你回去。"凌初轩坚持道。
"你已经连续工作多少小时了?"
林霜眨了眨有些发红的眼睛,"三十...大概三十六个小时。"
凌初轩不由分说地接过车钥匙,"我来开车。你需要休息。"
粤菜馆装修典雅,人不多。凌初轩选了靠窗的位置,为林霜拉开椅子。
"虾饺、烧卖、叉烧包,还有皮蛋瘦肉粥。"
凌初轩点完菜,转向林霜,"再加个清蒸鲈鱼?"
林霜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
"上次在粥店,你多夹了几筷子鲈鱼。"凌初轩轻描淡写地说,却掩饰不住眼中的关注。
林霜心头一暖。作为律师,她习惯了被人记住专业成就,却很少有人注意她的个人喜好。
菜上来后,林霜的食欲比想象中好。
凌初轩不时为她添茶夹菜,两人聊着各自的案件和工作。话题从法律程序转到警队趣闻,再到韩砚最新的rap创作。
"她总说要给我写首歌。"凌初轩摇头笑道。
"幸好还没付诸行动。"
林霜放下筷子,突然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写歌的?"
凌初轩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敲击,"高中。那时候...没什么朋友,音乐成了出口。"
林霜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中的变化,"是李贵说的那些事吗?"
凌初轩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高二那年最糟糕。班主任带头嘲笑我,体育课变成公开处刑。"
她的声音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音乐是我唯一的避难所。"
林霜注视着凌初轩的侧脸,阳光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很难想象现在这个英姿飒爽的刑警曾经经历过那样的黑暗时光。
"那个班主任后来怎么样了?"林霜问。
"听说调去偏远乡镇了。"凌初轩耸耸肩。
"我考上警校那年,他托人带话道歉,我没见。"
林霜想说什么,却被凌初轩的手机铃声打断。是队里的电话,有紧急案情。
"我得马上回去。"
凌初轩挂断电话,面露歉意。
林霜已经招手叫服务员结账。
"我打车回事务所,你快去吧。"
"我送你。"凌初轩坚持道。
"不用,真的。"林霜轻轻按住她的手。
"案子要紧。"
凌初轩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
"晚上...有空吗?"
林霜微微一笑,"八点后应该能结束工作。"
"我去接你。"凌初轩说完,匆匆离开餐厅。
林霜望着她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胸口泛起一阵陌生的温暖。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如此自然地关心她的行程、她的饮食、她的休息。
回到事务所,林霜发现自己的工作效率出奇地高。以往需要三小时完成的文件,今天两小时就整理完毕。她看了看表——六点半,比预期早很多。
窗外开始下雨,起初只是零星雨点,很快变成倾盆大雨。林霜站在窗前,看着雨水模糊了城市的天际线。她想起凌初轩说晚上来接她,这样的暴雨...
手机响了,是凌初轩:「临时出差,邻市有个紧急案件,明早才能回来。暴雨要持续一整晚,你早点回家。」
林霜回复:「注意安全。」
发完又觉得太过简短,补充道:「我等你回来。」
发完这条消息,林霜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办公桌,额头滚烫。连续工作三十多个小时,加上淋了点雨,身体终于发出了抗议。
她勉强收拾好文件,叫了辆出租车。回到家时,雨下得更大了,雷声轰鸣。林霜跌跌撞撞地进门,连衣服都没换就倒在床上,意识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声将她从混沌中拉回。林霜挣扎着起身,眼前一阵发黑。她扶着墙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到浑身湿透的凌初轩站在门外。
"你怎么..."林霜打开门,声音嘶哑。
凌初轩的头发还在滴水,脸上写满担忧。
"我打你电话没人接,担心你出事。"
她伸手摸了摸林霜的额头,脸色骤变,"你在发烧!"
林霜想说自己没事,却双腿一软向前栽去。凌初轩一把接住她,半抱半扶地将她带回卧室。
"医药箱在哪?"凌初轩问,声音紧绷。
"浴室...柜子..."林霜微弱地回答。
凌初轩快步离开,很快拿着医药箱回来。她找出体温计递给林霜。
"量一下。"
体温显示39.2度。
凌初轩咬了咬嘴唇,"我去买退烧药。"
"外面雨太大..."林霜想阻止她。
"二十分钟。"
凌初轩已经拿起外套,"别锁门。"
林霜想再次劝阻,但凌初轩已经冲出门去。她闭上眼睛,意识再次模糊。
当凌初轩回来时,她已经浑身湿透,药店的塑料袋却滴水未沾——被她小心地护在外套里。她迅速取出退烧药,扶起林霜服下。
"衣服...湿了..."林霜半梦半醒间呢喃。
凌初轩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警服已经湿透,正滴着水。
她犹豫了一下,"我去换一下,你有...借我件衣服吗?"
林霜指了指衣柜,"随便拿..."
凌初轩打开衣柜,里面整齐地挂着各种职业装和家居服。
她挑了件看起来最宽松的T恤和运动裤,去浴室更换。
脱下湿透的警服,凌初轩用毛巾擦干身体。镜子里映出她的后背——几道淡淡的疤痕,那是高中时被同学用美工刀划伤的痕迹。
她迅速穿上林霜的衣服,布料上有淡淡的茉莉花香,和林霜身上的气息一样。
回到卧室,林霜已经睡着了,眉头微蹙,脸颊因高烧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凌初轩轻轻坐在床边,用湿毛巾为她擦拭额头和脖颈。
林霜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抓住凌初轩的手腕,呢喃着模糊的词语。
凌初轩僵住了,林霜的手指滚烫,却意外地有力。
"妈妈...别走..."林霜的声音破碎不堪。
凌初轩心头一紧。她知道林霜的母亲在她十五岁时因车祸去世,那是她选择法律道路的原因之一——母亲的车祸涉及一场酒驾,而肇事者因为法律漏洞只判了很轻的刑期。
"我在这里。"
凌初轩轻声回应,小心地握住林霜的手。
"不会走。"
林霜似乎听到了,眉头稍稍舒展,但手仍紧握着凌初轩不放。
窗外雷声轰鸣,雨点敲打着玻璃。凌初轩就这样坐在床边,任由林霜握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不时为她更换额上的湿毛巾。
凌晨三点,林霜的烧终于退了些。她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凌初轩疲惫却专注的脸庞。
"醒了?"
凌初轩声音轻柔,"感觉怎么样?"
林霜想说话,却只发出一声嘶哑的喘息。凌初轩立刻端来温水,扶她慢慢喝下。
"谢谢。"
林霜的声音微弱但清晰了些。
凌初轩摇摇头,"睡吧,我在这儿守着。"
林霜的目光落在凌初轩的脸上,那双平日锐利的眼睛此刻满是疲惫和担忧。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生病时彻夜守护。
"你也休息..."
林霜往床的一侧挪了挪,留出位置。
凌初轩愣住了,这个邀请的含义太过明显。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躺下,小心地与林霜保持着距离。
林霜再次陷入沉睡,呼吸平稳了许多。凌初轩侧身看着她,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林霜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这一刻,那个在法庭上无懈可击的律师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脆弱而真实的林霜。
凌初轩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拂开林霜额前的碎发,然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倾身向前,在林霜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晚安。"
她轻声说,然后迅速退开,心跳如鼓。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身后,林霜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做了一个甜美的梦。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洒进卧室。林霜睁开眼睛,发现凌初轩靠在床头睡着了,手里还拿着半湿的毛巾。她看起来疲惫不堪,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但即使在睡梦中,她的手臂仍保持着随时可以行动的姿势——刑警的职业习惯。
林霜轻轻起身,不想吵醒她,但凌初轩立刻睁开了眼睛,瞬间清醒。
"感觉怎么样?"
她坐直身体,声音中还带着睡意。
"好多了。"林霜微笑。
"谢谢你。"
"应该的。"凌初轩摇摇头。
她看了看窗外,"雨停了。我该回队里报到。"
"至少吃个早餐再走。"林霜坚持道。
厨房里,林霜煮了咖啡和简单的煎蛋吐司。凌初轩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温暖。
"昨晚..."林霜突然开口,背对着凌初轩。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凌初轩犹豫了一下,"你叫了妈妈。"
林霜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倒咖啡,"我十五岁那年,妈妈被酒驾司机撞死。肇事者找了个好律师,只判了两年。"
凌初轩走到她身边,轻轻接过咖啡壶。
"所以你成为律师。"
"嗯。"
林霜点头,声音平静。
"我想确保正义得到伸张,不让其他人经历我那样的痛苦。"
两人沉默地吃着早餐,各自沉浸在思绪中。阳光越来越强,照进厨房的每一个角落。
"你的背..."林霜突然说。
"我昨晚迷迷糊糊看到...那些疤痕..."
凌初轩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放松下来。
"高中时留下的。几个男生觉得欺负我很有趣。"
林霜放下叉子,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他们受到惩罚了吗?"
"没有确凿证据。"凌初轩轻描淡写地说。
"但后来我学了跆拳道和拳击,再没人敢惹我。"
林霜注视着凌初轩平静的面容,突然明白为什么她对正义如此执着,为什么选择成为警察。两人有着相似的伤痛,只是选择了不同的方式来应对。
"音乐..."
"也是那时候开始的?"林霜轻声问。
凌初轩点点头,"我妈妈有架旧钢琴。当我弹琴时,可以忘记一切。"
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似的伤痕和坚强。某种无需言语的理解在她们之间建立起来,比任何承诺都更加牢固。
早餐后,凌初轩坚持洗碗,然后准备离开。在门口,她犹豫了一下,转身面对林霜。
"今晚...有空吗?"她问,声音中带着罕见的紧张。
林霜微微一笑。
"有。"
"我七点来接你。"
"有个地方想带你去。"凌初轩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等你。"林霜点点头。
凌初轩离开后,林霜站在窗前,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晨光中。胸口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像是漫长的寒冬后第一缕春风,温暖而充满希望。
她转身回到卧室,整理床铺时发现凌初轩昨晚穿过的衣服还搭在椅子上。林霜拿起那件T恤,犹豫了一下,轻轻将脸埋入布料中,呼吸着上面残留的气息——阳光、雨水和某种独特的清新味道,纯粹而令人安心。
这一刻,林霜意识到,那道筑起多年的心墙,正在悄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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