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二人破开那漆黑如墨般的潭水,大口呼吸着冰冷但清冽的山风。墨渊将二人轻置于爪内,托放到了望月崖顶。风抚过二人湿透的衣衫,深入骨髓的寒意让荀风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扶光望向安顿钵特摩华的地方:只见其依旧安静地躺在羊毛毡毯子里,双眼睛闭,毫无声息。
就当扶光转过头查看荀风的状态时,手中装有“悲绝之泪”的小瓶子突然变得滚烫灼手,甚至发出了细微的嗡鸣!
嗡——!
玉瓶被泪滴的耀目之光完全照透,赤金色的符文在开始在瓶身处凿开细小的裂缝,玉瓶龟裂!
扶光果断伸出手,手中红芒流转,无数封印符文自掌心飞射而出,直冲玉瓶。但泪滴的符文反应更快,玉瓶骤然爆裂!甚至掀起了一整夹杂着水汽的微风!挣脱束缚的泪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飞向钵特摩华!
噗!
宛若一道脱轨的流星般,那流光瞬间没入了钵特摩华的胸膛,消失不见。
“钵特摩华!”扶光和荀风同时发出惊呼,一下子扑到了女孩面前。
只见钵特摩华小小的身子微微一震,一层柔和却无比耀眼的蓝色光晕自其心口处流泻而出,瞬间笼罩了她的全身!扶光指尖被光芒温柔地拂过,那种触感就像是被挚爱之人的素手安抚一般,带着抚慰灵魂的清凉与宁静。
沉睡中的钵特摩华,长睫开始微微颤动起来。紧闭的双眼之下,一滴晶莹的、温热的泪水,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沿着苍白的小脸蜿蜒而下,消失在一片火红的发海之中。
“别走……米玛……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一声带着浓重悲伤与依恋的呢喃从其口中泄出,清晰地传到了扶光与荀风耳中。
不再是平日里的骄纵跋扈,而是充斥着孩童般的无助与深入骨髓的哀伤,仿佛在挽留一位此生都不能再见的至亲挚友。
随着这一声呢喃的消失,蓝色的光芒也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悄然散去,融入了钵特摩华的体内。她颤抖的长睫终于归于平静,旋即,那一双紧闭了半月的、赤红的眼瞳猛地睁开!
起初,这双瞳孔还带着一丝懵懂与迷茫,在逐渐聚焦在扶光与荀风近在咫尺的面庞之上时,逐渐恢复了清明。
几秒钟的沉寂之后。
一声带着熟悉的、十二分不耐烦和嫌弃的童声响起,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打破了悬崖顶的寂静:
“喂!你们两个废物盯着我看干啥?!”她的眉心习惯性的皱起,赤红的眼睛扫过荀风湿漉漉的赤色狐尾,“臭狐狸,还不离我远点!你的尾巴上的水都快滴我身上了!脏死了!”
回来了!
虽然带着迷糊和一如既往的嫌弃,但是那个活生生的、会骂人的小祖宗——钵特摩华,终于醒了!
扶光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喜悦涌上心头,鎏金的瞳孔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烁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荀风则是下意识把尾巴缩了起来,碧色的瞳孔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喜。
钵特摩华挣扎着坐起身,小手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睡眼,开始环顾起了周围烈风呼啸、荒凉险峻的崖顶。在看见一旁一直看戏的黑龙后怪叫了起来:
“墨渊老登!你还活着啊!我以为你早归西了!”
“……”
似乎有汗珠从墨渊额头滴落,在无视了蛟龙尴尬的眼神后。钵特摩华转头看向扶光,再次皱起了眉头:
“你俩是和这条老登一起戏水去了吗?身上一股鱼腥味,臭死了。”
荀风扶额,朝钵特摩华解释道:“你睡了半个月,这里是泽国和海音的边境魂断峡,我们刚从下面的寒潭上来。”
“怎么想着跑这破地方来了!我还想处理完刘家那堆破事回家睡觉呢!”
“芳菲泽是回不去了,我们目前要前往海音国。”
“海音?那里除了爱哭唧唧的鱼尾巴啥都没有!我不要去!”钵特摩华皱着小包子脸,不满的嚷嚷道“那里的鱼尾巴遇到麻烦只会哭唧唧地过来找我,我才不要给他们擦屁股!”
“海音的鲛人祭司,或许有办法稳固你的神魂……”扶光沉声道,金色的瞳孔直视钵特摩华。只有涉及到自身利益之时,这位小祖宗才会乖乖听他的话。
果然,钵特摩华赤红的眼瞳闪烁了一下。她讨厌水、也讨厌鲛人,但是她更讨厌自己灵魂的虚弱与不稳定。在一通权衡利弊之后,她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但依旧嘴硬:“哼!要是那群鱼尾巴再敢来哭唧唧的找本小姐,本小姐就掀了他们的贝壳屋子!还有你们两个废物,赶紧给自己弄干净!看着烦!那边的老登!迟迟不回家还杵在这干啥?本小姐可不会讲经!”
看着生龙活虎的钵特摩华,墨渊长叹一口气“楚家子,汝等既已取得心钥,唤醒‘取’之碎片,前路已明。然前往海音,需要通过海音的保护障壁。”
它巨大的龙口微张,一片巴掌大小、边缘锋利如刃、通体呈现出深邃墨色、却又隐隐流动着幽蓝光泽的鳞片缓缓飞出,悬浮在扶光面前。鳞片表面覆盖着细密的古老纹路,触手冰凉坚硬,蕴含着磅礴的水元之力与一丝属于蛟龙的威严气息。
“此乃吾蜕下之鳞,蕴含吾之本源水息与一丝魂印。”墨渊的声音在众人识海中响起,“持此鳞入接近海音国界时,此鳞自会感应鲛人灵力,发出幽蓝辉光指引方向。海音鲛人识得此鳞气息,知是吾所赠,当不会为难汝等,或可省去许多麻烦。”
“多谢前辈!”扶光郑重的接过那片沉甸甸的、蕴含着强大水元之力的鳞片,那鳞片入手冰凉,彷佛握着一块千年冰魄。却又奇异的不蜇人。
墨渊巨大的头颅微微颔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钵特摩华,龙目中情绪复杂难明,最终缓缓沉入浓雾深处,只余下声音回荡:“缘起缘灭,好自为之。愿汝等……得偿所愿。”
扶光将鳞片小心包好,再次抱起虽然依旧嘴硬、但身体确实虚弱需要人抱着的钵特摩华。小女孩别扭地扭过脸,哼了一声,却也没有挣扎,只是把脸扭向了一边,彷佛眼不见为净一样。
几人一路西行,跋涉数日。终于,峡谷干燥的空气逐渐被咸腥的海风所取代,扶光怀里的鳞片也有了反应!
嗡!
鳞片轻轻地颤动起来,表面深邃的玄色尽数褪去,转而散发出越来越亮莹白光芒,如同深海之中的至明珍珠一般!光芒柔和却坚定的指向三人的正前方,像是一把利刃般穿透了阻隔前路的最后的雾霭。
前方,豁然开朗!
晶莹如易碎璃一般的浪花拍打在细腻的白色沙滩上,远处蔚蓝深邃的海水反射着朝阳的晨光,金色的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碎金万点。海风带着微咸的水汽吹散了最后一丝属于山谷的沉闷。
而在那海天相接的远方,并非空无一物。隐约可见,在辽阔的海面之上,并非只有海水。一些巨大得如同岛屿般的彩色珊瑚礁星罗棋布,构成了奇异的“海中山脉”。珊瑚礁之间,海水呈现出梦幻般的蓝绿色,更深处,似乎有无数巨大、半透明、如同水晶或琉璃构筑的穹顶结构在深水中若隐若现,折射着迷离的光晕。那里,便是传说中深藏于碧波之下的鲛人之国——海音!
“哇……”就连一直挑剔的钵特摩华,此刻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叹,赤红的双眸好奇地望向那一片瑰丽的海域。
扶光握紧了手中的鳞片,感受着它与远方水域的共鸣,伴随着鳞片耀目的光芒,脚下的海水宛若拥有生命般将三人轻轻卷起然后将其包裹其中。
“终于到了,海音。”扶光低语,鎏金的眼眸中照应着海水碎琉般的波光。
海音,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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