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的泳池边弥漫着氯水的气息,阳光透过高窗洒在波动的水面上,折射出晃动的光斑。每周的游泳课是红墙学院的必修项目,校方认为“精英教育需要强健的体魄与意志”。
女生们陆续从更衣室走出,穿着统一的深蓝色泳装。林薇注意到苏冉最后一个出来,她比其他同学多穿了件白色短袖泳衣,遮住了大部分手臂和背部。
“哟,转学生还害羞啊?”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是班上的体育委员张悦,她以游泳特长被保送进红墙学院,对自己的身材颇为自信。
苏冉没回应,只是默默走到泳池边缘,做着热身运动。林薇注意到她热身时动作有些僵硬,尤其是左肩转动明显不自然,像是旧伤未愈。
游泳老师吹响哨子:“今天进行五十米自由泳测试,计入期末成绩。按学号顺序开始。”
林薇是第三个。她入水动作标准,划水有力,最终成绩在中上水平——足够好不至于丢脸,又不至于好到引人注目。这是她多年摸索出的最佳策略:在任何非学术领域保持中庸。
当轮到苏冉时,她站在泳池边犹豫了片刻。 “怎么了?不会游泳吗?”张悦挑衅地问。苏冉没回答,深吸一口气,以近乎完美的姿势跃入水中。
林薇立即注意到问题:苏冉的右臂划水有力而标准,但左臂明显力量不足,动作也不协调,像是在避免某个角度的伸展。尽管如此,她仍然以惊人的速度前进,如果不是左臂的问题,她可能会打破学校记录。
上岸时,张悦拦住了苏冉:“左臂有伤?不会是以前游泳出过事故吧?” 苏冉擦着头发,语气平淡:“不关你的事。” “我听说有些事故是因为违规操作,”张悦不依不饶,“你不会也是吧?”
林薇看见苏冉的拳头微微攥紧,但表情依然平静:“建议你多关心自己的姿势,入水时水花太大了。” 周围几个女生窃笑起来,张悦脸涨得通红。
下课铃响,女生们陆续返回更衣室。林薇故意放慢脚步,等她进入更衣室时,大部分人已经离开。她看见苏冉正背对着门口换衣服,白色泳衣褪到腰间,露出大片的背部皮肤。
林薇倒吸一口凉气——苏冉的背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像是严重烧伤后的痕迹,从左肩一直延伸到腰部。那些疤痕在更衣室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苏冉似乎察觉到有人,迅速拉起衣服转身,与林薇的目光撞个正着。两人僵持了几秒,苏冉先开口:“满意你看到的吗,主席?” “那是...” “一次实验室事故的纪念品,”苏冉打断她,语气冰冷,“现在你知道了。”
更衣室外传来脚步声,陈静和几个女生说笑着走进来。苏冉迅速穿好衣服,拿起包离开,没有再看林薇一眼。
一整天的课程中,林薇都无法集中精神。她脑海中不断重现那些疤痕的画面,以及三年前姐姐林珊去世前几个月异常的行为——她也开始穿长袖衣服,拒绝去游泳,甚至害怕实验室的酒精灯。
放学后,林薇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学校的档案室。作为学生会主席,她有权查阅非保密性学生档案。她借口需要组织优秀学生代表活动,调阅了苏冉的转学档案。
档案显示苏冉来自深圳一所知名中学,成绩优异,尤其在化学和生物方面表现突出。但有一处备注引起了她的注意:“因健康原因休学半年”,具体时间正好是三年前。
林薇尝试查找更详细的信息,但健康记录部分被加密处理,需要更高级别的权限。她想起父亲作为校董拥有的权限,但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她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在调查苏冉。
离开档案室时,她几乎与陈静撞个正着。 “主席?”陈静有些惊讶,“这么晚还没走?” “处理些学生会事务,”林薇迅速恢复平静,“你呢?” “落下东西了,”陈静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但眼神有些闪烁。
林薇点点头,没有多问。但当她走到走廊转角时,回头瞥见陈静并没有去教室,而是转向了教师办公室方向。
第二天化学课上,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同学们,下个月我们将举办校际化学竞赛,每个学校可派两支队伍参赛。我们将组织选拔测试,前三名组成一队,四到六名组成二队。”
教室里响起一阵兴奋的窃窃私语。红墙学院的化学竞赛团队历来是全国赛的常胜将军,能入选意味着保送名校的机会大增。
林薇下意识地看向苏冉,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眼神中有种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
下课後,林薇被化学老师叫到办公室:“林薇,你自然是A队的不二人选。但我需要你帮忙评估一下苏冉同学的实力——她转学前的学校不是竞赛强校,但她的天赋似乎不错。”
“您希望我怎么做?” “选拔测试前,有一些准备训练。我希望你能和她搭档,看看她的真实水平。” 林薇犹豫了一下:“为什么选择我?” 老师推了推眼镜:“说实话,苏冉同学似乎对你...特别关注。我认为她在你面前可能会更愿意展现真实实力。”
这个回答让林薇感到意外。她点头应下任务,心里却泛起一丝不安。
训练安排在周五下午的化学实验室。当林薇到达时,苏冉已经在那里了,正专注地调试一台分光光度计——那台据说只有专业技术人员才会操作的昂贵设备。
“老师让我们搭档进行这些实验训练,”林薇放下包,尽量公事公办地说。苏冉头也不抬:“我知道。酸碱滴定先开始?” 林薇点头,开始准备试剂。两人沉默地工作了一会儿,配合却出奇地默契,几乎不需要语言交流就能理解对方的动作和需求。
一小时后,他们完成了基础训练项目。林薇拿出一个额外的小样品:“这是我父亲...实验室研发的一种新型缓冲溶液,pH值非常稳定。要试试吗?”
苏冉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明德的最新产品?” 林薇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猜的,”苏冉迅速恢复平静,“来吧,测试一下。”
就在他们进行测试时,林薇注意到苏冉的左臂又开始显得僵硬。当苏冉伸手去拿一个放在高处的试剂瓶时,突然痛苦地缩回了手,试剂瓶从她手中滑落——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林薇看见瓶子在空中旋转,里面装的虽然不是强腐蚀性试剂,但如果洒出来仍可能造成轻微灼伤。几乎是本能反应,她伸手抓住了瓶子,但身体失去平衡,撞倒了旁边的实验架。
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响彻实验室。林薇感到手臂一阵刺痛,低头看见一道血痕正慢慢渗出鲜血。
苏迅速冲过来:“你没事吧?” “只是划伤,”林薇皱眉,“你呢?你的手臂...” “旧伤,偶尔会抽筋。”苏冉简短地回答,却紧紧抓着左肩,脸色苍白。
林薇注意到她手指关节发白,显然在忍受剧烈疼痛。她想起更衣室里看到的那些疤痕,突然明白了什么:“那次事故...伤到了神经?”
苏冉猛地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得警惕:“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我...”林薇一时语塞,不能承认自己偷看了她的伤痕,“我认识一个人,也有类似的伤后后遗症。”
两人对视片刻,空气中弥漫着未说出口的试探与猜测。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推开,化学老师紧张地冲进来:“我听到破碎声...天哪!你们没事吧?”
清理完实验室后,老师坚持送两人去医务室处理伤口。校医为林薇清洗了手臂上的划伤,贴上纱布。当校医转向苏冉时,她却后退了一步。
“我没事,不需要处理。” “至少让我看看你的手臂,”校医坚持,“你一直抓着它,肯定有问题。” 苏冉犹豫了一下,reluctantly 伸出左臂。校医轻轻按压几个位置,当触到肩关节时,苏冉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旧伤复发,”校医诊断道,“需要物理治疗和休息。最近避免剧烈运动。”
离开医务室时,天色已晚。两人默默走在空旷的走廊上,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谢谢你,”在分别前,苏冉突然开口,“为了接住那个瓶子。” 林薇摇头:“任何人都会这么做。” “不,”苏冉的声音很轻,“不是每个人都会。”
她转身离去,但在走廊尽头停下,回头说:“小心你父亲的新配方,林薇。不是所有进步都意味着更好。”
林薇站在原地,心中涌起无数疑问。她抬起自己的手臂,看着上面的纱布,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为别人受伤——而不是为了成绩、荣誉或父亲的期望。
手机震动,又是一条匿名信息:“离她远点。下一个受伤的可能不只是手臂。——F”
林薇没有回复。她走到窗边,看着苏冉独自走出校门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那影子仿佛被红墙吞噬,又仿佛在与红墙对抗。
那天晚上,林薇在日记中写道: “伤痕之下,藏着多少未说的真相?她的伤,姐姐的死,父亲的药...这一切是否相连?而那个提醒我小心的‘F’,究竟是谁?”
她轻轻触摸手臂上的纱布,忽然有一种感觉:那个瓶子的坠落或许并非意外,而苏冉的反应也并非全然真实。
红墙之下,每个人都在演戏,每个人都藏着秘密。而她,正一步步走入这场戏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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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泳池边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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