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后的红墙学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等级秩序。排名前五十的学生胸前的校徽被换成了特殊的金色徽章，享有图书馆优先区使用权和实验室延长权限。林薇三年来第一次失去了那枚金色徽章。
“没关系的主席，下次一定能拿回来。”陈静安慰道，但她胸前新别的金徽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林薇没有回应。她注意到苏冉也拒绝了那枚金徽，依然佩戴着普通的银色校徽。
放学后，林薇被化学老师单独留下：“林薇，这次成绩下滑很异常。你父亲很担心。” “只是状态不好。”她机械地重复。老师推过来一份文件：“明德提供了一个特别辅导计划，针对...像你这样的情况。”
林薇瞥见文件上的“药物适应性调整方案”字样，心沉了下去。所谓的“辅导”实则是增加药物剂量和频率的委婉说法。
“我需要考虑一下。” 老师的表情变得严肃：“这不是可选项，林薇。要么接受辅导，要么退出竞赛团队。” **裸的威胁。
走出教学楼，林薇感到窒息。她需要空间呼吸，需要远离这一切。本能地，她走向科技楼天台——那个曾经只属于她的秘密领地。
推开天台门的一刻，她愣在原地。苏冉正靠栏杆站着，手中拿着一个银色酒壶，眼神迷离地望着远处夕阳下的红墙。
“这也是你的‘地方’？”林薇轻声问。苏冉没有回头：“今天让给你。” 但她没有离开，反而递过酒壶：“来一口？” “我不——” “不是酒，”苏冉苦笑，“只是葡萄糖液。低血糖时用的。”
林薇接过抿了一口，甜的，带着一丝药味。两人并肩站在栏杆前，沉默地望着被夕阳染成血红色的围墙。
“他们要我加入‘辅导计划’。”最终林薇开口。苏冉的手指猛然收紧：“不能答应。新剂量的毒性会累积更快。” “我没有选择。” “永远有选择，”苏冉转身直视她，“只是有些选择需要勇气。”
夕阳将苏冉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林薇突然注意到她耳后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延伸进衣领。那些伤痕比想象的更多，更深刻。
“那天在实验室...”林薇轻声问，“发生了什么？” 苏冉的眼神黯淡下来：“你真的想知道？” 林薇点头。
苏冉深吸一口气，声音飘忽如烟：“那天特别热，空调系统坏了。你姐姐在做一个高温反应实验，我负责记录数据。突然警报响了，反应釜过热。你姐姐让我先去安全区，她留下处理...”
她的声音哽咽了：“我应该坚持留下的。但我刚出门，就听到爆炸声...等我冲回去时，整个区域已经是一片火海...”
苏冉卷起袖子，露出那些狰狞的疤痕：“这些是那天留下的。但你姐姐...她没能出来。”
林薇的手微微颤抖：“为什么档案记录是操作失误？” “因为你父亲需要这样记录，”苏冉的声音冷了下来，“设备问题是明德的责任，而操作失误只是个人悲剧。”
暮色渐深，天台上只剩下远处城市的灯火和红墙内路灯的光晕。两个女孩站在明暗交界处，分享着同一个沉重的秘密。
“你为什么回来？”林薇问。 “为了真相，”苏冉的声音很轻，“也为了赎罪。如果那天我更勇敢一点...” “不是你 fault。”林薇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
就在这时，天台门突然被推开。陈静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交握的手。
“主席？老师让我来找你...”陈静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语气变得微妙，“看来你在忙。”
林薇迅速抽回手，但为时已晚。陈静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失望？
“我这就下去。”林薇恢复平静。陈静点头，最后瞥了苏冉一眼，转身离开。
沉默笼罩天台。苏冉率先开口：“她会告诉你父亲。” “我知道。” “你不担心？” 林薇望向远处起伏的城市灯火：“也许我该停止担心了。”
那天晚上，林薇做了一个决定。她打开隐藏的日记本，开始记录所有已知信息：药物成分、副作用、实验数据、姐姐的死亡疑点...一切。
凌晨两点，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天台不安全。小心摄像头。——F”
林薇猛地坐起，看向窗外。夜色中的科技楼天台空无一人，但她仿佛感觉到无形的眼睛在监视。
第二天化学课上，老师宣布了一项特别任务：“明德制药提供了实习机会，表现优异者可直接获得保送名额。”
林薇注意到名单上都是期中考试排名前列的学生，包括她和苏冉。陈静却意外落选。
“实习内容包括参与新配方试制，”老师补充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下课后，陈静拦住林薇：“主席，我觉得你不该参加这个实习。” “为什么？” 陈静犹豫了一下：“我听说新配方还不稳定...” “你从哪里听说的？”林薇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回避。
陈静低头：“只是传言。总之，小心点。” 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林薇心中的疑问更深了。
实习第一天，林薇和苏冉被分到同一组，负责制备一种新型缓冲溶液。指导工程师正是那天到她家的白衣男子。
“特别注意温度控制，”工程师强调，“超过40度会产生不稳定物质。” 林薇和苏冉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正是姐姐当年发现的问题。
操作过程中，林薇故意将温度调高至45度。警报立即响起，溶液颜色变为不正常的深黄色。
“怎么了？”工程师冲过来，脸色大变。 “温度控制器故障了。”林薇平静地回答。
工程师迅速关闭设备，取出样品进行紧急检测。林薇趁机用微型试管偷偷留存了一些样本。
检测结果出来时，工程师面色苍白：“产生了一种神经毒素...和三年那批一样...”他突然住口，意识到说漏了嘴。
“三年前哪批？”苏冉立即追问。 “没什么，一次普通事故。”工程师试图掩饰，但颤抖的手出卖了他。
实习结束后，林薇将样本交给苏冉：“能分析吗？” 苏冉点头：“需要用到大学实验室的设备。我有门路。”
当晚，林薇再次潜入父亲书房。这次她发现了一个隐藏很深的文件夹，需要特殊密码才能访问。她尝试了所有已知的密码组合都失败了。
正在她准备放弃时，一张照片从书架上飘落——是姐姐林珊少年时的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给我的小星星，永远爱你。珊”
林珊。姐姐的名字。父亲从不这样称呼她，总是正式地叫“林珊”。
灵光一闪，林薇尝试将“LX”（林星）作为密码前缀，加上姐姐的生日。
系统解锁了。
文件夹里是更惊人的内容：不仅有三年前事故的完整报告，还有明德制药与多家教育机构的合作协议，计划在更多学校推广“智能增强剂”。
最令人震惊的是一份“副作用应对方案”，详细列出了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健康问题和法律纠纷，包括如何“处理”出现严重副作用的受试者。
林薇感到全身冰冷。这已不仅仅是隐瞒，而是系统性的犯罪。
她迅速拷贝所有文件，心跳如鼓。就在这时，书房门开了。
林国华站在门口，面色平静得可怕：“我一直希望你不会走到这一步，小薇。”
林薇下意识地护住U盘：“为什么，爸爸？为什么要做这些？” “为了更伟大的目标，”林国华缓缓走近，“为了人类认知的飞跃。一点牺牲是必要的。”
“姐姐也是‘必要的牺牲’吗？” 林国华的表情有瞬间动摇，随即恢复冷静：“你姐姐的事故很遗憾，但她的研究为项目奠定了基础。”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入林薇心中。她终于明白，在父亲眼中，所有人都只是实现目标的工具。
“我不会再参与这个项目了，”她坚定地说，“也不会让你继续伤害更多人。” 林国华笑了：“亲爱的，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
他按下手机的一个键。几分钟后，两个穿白大褂的男子出现在门口。
“带小姐去特别护理室，”林国华冷冷地说，“她最近压力太大，需要休息。”
林薇被强行带离书房。经过走廊窗户时，她看见远处科技楼天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望着这个方向。
苏冉。
两人的目光在夜空中相遇。林薇轻轻摇头，用口型说：“不要过来。”
但苏冉已经转身冲向楼梯间。
在被带进车里的前一刻，林薇悄悄将U盘塞进门廊花盆的泥土中。希望有人能找到它，希望真相不会永远被埋葬。
车驶出林家大门时，她最后看了一眼红墙学院的方向。夜色中，那圈红墙仿佛一道血色的伤痕，横亘在天地之间。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苏冉正躲在暗处，用手机拍下了整个过程。照片中，林薇被强行带走的画面清晰可见。
而更远处，陈静站在阴影中，手中紧握着那个刚从花盆中取出的U盘，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
“对不起，主席，”她轻声自语，“但这次，我会做对的选择。”
红墙依旧矗立，但墙内的世界，已经开始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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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天台上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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