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我终究是来了。
我没有询问旁人去哪,我自是知道——娘亲积压的信中落款总有个“姑苏江家”,这便是了。
当云朵不在炽热,秋来梧桐落,虫鸣添萧索。
看着枫叶错杂的脉络,隔开四序,执伞雨落,枫叶的红海灼烧了蝉鸣。
这一场悄然袭来的秋雨,一路颠沛而来,雨太过急切,只留月独自思索盈缺。十万字赘述情节,红枫一片作秋的含蕴,举棋,不定,莫要外求不予的回响。
久醉姑苏枫晚,饮马秦淮两岸,霜枫红透,丹枫锦秋,一袭锦缎青愁,与清风辞旧。
当是往南的方向,就不要想着朝北,所以多少诗阙只敢悲秋风,呜咽吟嗟,恕难从。
几度秋意浓,最是桂花香,闲看扁舟烟雨中,秋月春风自是不同。
传说若是春风太痴迷红枫,则一生都走不出这条路。百十里山河独自走遍,秋风来时急,窗外的回忆不停拂过陈旧的笔。
天际悠悠飘荡的云,飘过南北,看过四季。乌云倾覆而下的雨,升于山海,不问东西。
梧桐虽立,其心已空,待发于春,实葬于冬,这是逐渐变浓的秋。
江家是这一带的富商,米脂丰厚,岁稔年丰。与长安皇宫比,也毫不逊色,倒是多了份沉寂淡雅,少了份招摇炫目。
随行的清兰把我的名号递了上来,不过一会儿,门便开了——
入眸的是一张俊色的脸。
明眸皓齿,气度不凡,月色笼罩下更是显得深邃。
太阳正迎着他的眼睛,所以他还没看到我,我就看到他了。
“臣听闻殿下从长安几百里一路赶来,是为了却生母平素一桩心愿。”
我退到一边,他那双含笑的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望着我。
“不必叫我殿下,这不是长安,叫我林满便是了。”
“殿下见笑了,本人粗鄙浅陋。忘了介绍了,鄙人名为江暄。”
我含含糊糊地应付了几句,不愿意再看到他了。又慌乱又生气,以至于吞吞吐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暄,江暄!
这太不公平了!怎么有其他人的眼睛和脸庞和谢祈珩一样!一时间,我无法分清这是在长安皇宫,还是在烟雨姑苏了。
我竭力想看到什么,而又看不到,或好像看到了什么,又希望没看到。不管怎么样,使我心烦意乱。
我甚至没有意识到我依然望着他。
他轻笑一声,“殿下知道自己看起来就像个孩子吗?真是像啊!”
我转开了目光。“对不起,我没打算盯着你看的。你使我想起一个人,就是这样。”
“殿下平日交往的都是仕家大族,江某还担待不起。”
“不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只是看到某个人这样熟悉,又是这样不熟悉,感到奇怪罢了。”
“那也是不敢的。念殿下路途困顿,先随我进去休息吧。”
粉墙黛瓦,竹影兰香,小阁临流,曲廊分院,咫尺之地,容我周旋,所谓“小中见大”,淡雅宜人,多有不尽之意。
竹节枝,竹节枝,片片青影寄相思。
进去交谈后才得知,他父亲江淮安是这一带大名鼎鼎的前太守,生前就因清白为宫多次进京得到天子面见。
我心一紧,不知这些事娘亲可否得知。
“不过父亲已于三年前仙逝。我没有为官,而是在这一带做起了买卖。”他淡淡地说。
“我此次前来,就只有一个心愿——希望将母亲择一个清静的地方安葬下去。”
他便令人去书房取来一张画,缓缓铺开,是——
榴树一枝,繁花盛开,一时黄鹂栖于枝杆,鸣啼不己。
树下才子佳人共赏一处,好不漫浪。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我猜,这便是母亲与江太守年轻时候吧。
江太守可能至死都不知道,那些寄到长安的信都被认真读完后收了起来。
“是了。江暄定将此事尽心而为,也算了结父亲的夙愿。”
我仍默默看着那画,没有理他。
他又接起话来,“算起来,我与殿下也应是兄妹了,殿下可愿意在这留宿一段日子,也作出宫散心。”
他问得真切,我本想就此拒绝,可想到那冰冷的长安皇宫,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数月,谢祈珩便派人来了,说是天子命不久矣,太子将要即位,举行登基礼。我作为太子妃届时应到场。
在我临走之际,快要上马车前,江暄突然莽撞地拉着我的手,闭眼想要吻我。
我没有想到会这样,一下避开,逃难似的上了马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满满,若谢祈珩待你有半分不好,我定会亲自杀了他,将你夺回的。”他大声地喊着。
这是我认识他数月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冲动。
可是,对不起,江暄,我不喜欢你。
那便愿你能寻得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为你心甘情愿地洗衣、煮粥,毫无保留地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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