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料事件过去了两天,王玲玲心里的鼓还是敲得时急时缓。
她赔钱了——当然得赔。
那天下午一下课,她就揣着自己刚充好没多久、瞬间瘪下去不少的饭卡,跑去学院办公楼底下蹲守。
运气不错,没等多久就看到苏宛秋走出来。
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上去,九十度鞠躬,双手把用信封装好的现金递过去,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苏教授!对不起!这是赔您衣服的钱!”
苏宛秋似乎愣了一下,看着眼前毛茸茸的头顶和那封烫手山芋似的信封,没有立刻接。
走廊里偶尔有下课的老师或学生经过,投来好奇的目光。
王玲玲觉得脸烧得厉害,头垂得更低了。
“不必。”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王玲玲猛地抬头,急道:“要的要的!是我弄脏的!我必须赔!”她的眼神倔强,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好像苏宛秋不收下,她就能一直这么鞠躬下去。
苏宛秋看着她,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伸出了手,接过了那个信封,指尖不可避免地与王玲玲的碰了一下。
很凉。像玉石。
王玲玲像被微弱的电流蛰了一下,迅速缩回手,藏在身后,指尖蜷缩起来。
“谢谢教授!对不起!”完成了一件大事,她松了口气,又鞠了一躬,转身就想跑。
“等一下。”
王玲玲脚步顿住,心脏又是一提。
难道钱不够?还是改变主意要批评她了?
她僵硬地转过身。
苏宛秋却只是看着她,语气平淡地问:“颜料,买到了吗?”
“啊?”王玲玲没料到是这个问题,傻乎乎地点头,“买、买到了!下午上课用的……刚好店里补货了……”
“嗯。”苏宛秋应了一声,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淡淡颔首,“下次小心。”
说完,她便拿着那个薄薄的信封,转身离开了。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王玲玲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半天没回过神来。
就……这样?
她摸了摸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冰凉的触感。
苏教授刚才……是在关心她有没有买到颜料?怕她下午没法上课?
这个认知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心湖,漾开一圈圈细密的涟漪。
一种难以言喻的、微甜的暖意悄悄蔓延开来,冲淡了之前的紧张和窘迫。
她好像……真的没那么可怕。
而另一边……
捏着那个材质普通、甚至因为被主人紧紧攥过而有些温热的信封,苏宛秋走向办公室。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一瞬间触碰到的、属于年轻女孩的温热和柔软的触感,与她惯常的冰凉截然不同。
她其实并不想收这个钱。一件衣服而已,处理掉便是。
但那个女孩的态度太过坚决,眼神亮得灼人,仿佛不收下就是对她某种原则的践踏。
她不喜欢无谓的推拉,便接了过来。
只是没想到,那孩子会问出那样一句话。
问她买没买到颜料。
苏宛秋自己都略微诧异了一下。
这完全超出了她平时会和学生进行的对话范畴。
她本该点个头就离开的。
但话已出口。
而女孩的反应……有点傻气,睁圆了眼睛,像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然后忙不迭地点头,解释说买到了。
那副样子,让她想起某种确认自己领地安全后,稍微放松了警惕的小动物。
有点……有趣。
所以她又多说了一句“下次小心”。这已经是她近期对同一个人说出的、远超平时限额的额外话语。
走进办公室,关上门。世界重新安静下来。
她将那个信封随手放在桌角,没有去看里面具体有多少钱。那不是重点。
她走到窗边,楼下已经看不到王玲玲的身影了。
想必是蹦跳着跑远了,继续她充满活力的、吵闹的大学生活去了。
苏宛秋收回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
那一点短暂的、温暖的触感似乎已经完全消散了。
但某种极其微弱的、因为一次计划外且略显尴尬的交流而产生的异样感,却迟迟没有完全褪去。
她并非感知不到外界。只是习惯性地过滤、屏蔽。
但那个叫王玲玲的新生,似乎总能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突破她那层冰冷的过滤网。
第一次是差点撞上,第二次是泼了颜料,这次是拦路赔钱和一场尬聊。
每一次都带着点狼狈和慌乱,却又奇异地不让人生厌。
反而像在一片寂静的雪原上,接连落下几个颜色不一样的脚印。
显眼,突兀,却……莫名地让那片纯白不再那么单调。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试图将这点杂乱的心绪驱散。
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她坐回电脑前,开始处理邮件。
只是当看到教务系统发来的、关于下周带学生外出写生安排的通知时,她的鼠标光标在名单列表上,无意识地多停留了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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