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画骨香 > 第5章 兰亭一掷

第5章 兰亭一掷

春日迟迟,惠风和畅。

帝都南郊的兰亭社,正举办着一年一度的春日雅集。

此地依山傍水,竹林掩映,是京中清流名士最爱附庸风雅之所。

曲水流觞,衣香鬓影。

无数才子佳人,名流显贵,今日齐聚于此。

然,众星捧月,那轮最皎洁的明月,永远只有一位。

平阳侯世子,侯玉霄。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锦袍,腰束玉带,手持一把湘妃竹扇,坐于水榭最上首。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一双桃花眸漫不经心扫过周遭,便引来无数贵女的低呼与羞怯的偷瞥。

身旁围着一圈京中有名的才子,个个对他言笑晏晏,奉承之词不绝于耳。

“玉霄兄这幅《春山行旅图》,笔法愈发老道,颇有前朝李大家的风骨了!”

“何止是风骨,依我看,这气韵,已是青出于蓝!”

侯玉霄听着这些恭维,唇角勾着一抹恰到好处的自得,轻摇折扇,眸底却有几分懒怠。

一群庸才。

他方才随意撇过一眼席间的画作,无一堪入目。不是失于形,便是失于韵,匠气十足,俗不可耐。

真正的画道,是孤寂的。

似他这般立于山巅之人,放眼望去,周遭空无一人,何其寂寞。

他轻呷了一口酒,眸光落在不远处一个角落。

那里立着主仆二人。

做主子的女子,一身素净的青衣,未施粉黛,一张脸清冷得似雪山顶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她身形纤弱,立在热闹人群中,却似与周遭隔了一层无形的壁垒,自成一方天地。

身旁的婢女倒是生得高大,一脸紧张,紧紧护在自家主子身侧。

侯玉霄的眸光只在那女子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无甚兴趣地移开了。

许是哪个小地方来的,想来雅集见见世面,却又融不进来。这样的女子,他见得多了。

可笑。

雅集渐入佳境,酒过三巡,主持人,兰亭社的社主,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翰林,笑呵呵地站起身来。

“诸位,今日春光正好,我等以诗画会友,当浮一大白!按例,该当评出今日魁首,以压轴之彩头为贺!”

众人皆笑,眸光有意无意地都投向了侯玉霄。

这魁首,除了平阳侯世子,还能有谁?

侯玉霄亦是含笑不语,神态自若,坦然接受着所有人的注视。

他享受这种感觉。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的女声,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喧嚣。

“社主,小女子有一物,或可为今日雅集,添些趣味。”

众人闻声望去。

正是角落里那个青衣女子。

她莲步轻移,缓缓走出,手中捧着一只半旧的紫檀木长盒。

侯玉霄微微蹙眉。

这女子想做什么?哗众取宠?

社主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哦?不知姑娘有何宝物,愿与我等共赏?”

那女子,正是沈鸢。

她不行礼,亦无半分局促,只淡淡道:“此物是否为宝,还需诸位方家品鉴。”

说罢,她将那木盒置于席间一张空案之上,在众人好奇的眸光中,缓缓打开。

盒盖开启的一瞬间,满座哗然。

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朴苍茫之气,扑面而来。

只见明黄色的锦缎之上,静静躺着一卷残破的古画。

那纸张已泛着深沉的黄,边缘残缺,似是被火燎过,又似是历经了千载光阴的无情侵蚀。

可那纸上残留的墨迹,仅仅是几个字,几个模糊的印章,便似有龙虎之气,破纸而出!

“这……这是……”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学究猛地站起,激动得浑身发抖,几步冲到案前,几乎要将脸贴上去。

“不会错的!这种蚕茧纸,这种墨色!这是唐人的手笔!”

“天!莫非是……是书圣真迹?!”

“书圣真迹早已失传!此必是唐摹本!看这气韵,莫非是传说中下落不明的《神龙本》?!”

人群炸开了锅。

无数自诩名士的才子,此刻尽数失态,疯了一般涌上前去,将那张小小的案几围得水泄不通。

便是侯玉霄,面上那份从容自得也早已消失不见。

他的呼吸倏然一滞,心脏狂跳起来。

他猛地推开身旁的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案前。

他的眸光,死死锁住那卷残画。

不需要上手,只一眼,他便知道。

是真的。

绝对是真迹!

那种如对神明的笔法,那种流淌于笔画间的风流与傲骨,绝非后人能够仿造!

这是《兰亭集序》!是唐摹神龙本的残卷!

无价之宝!

侯玉霄痴迷画道,对书圣王羲之的崇拜早已深入骨髓。此刻,亲眼见到传说中的神品,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燃烧,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一个念头。

得到它!

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

他猛地抬眸,眸光灼灼地看向沈鸢,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姑娘!此物,开个价!无论多少,我平阳侯府都出得起!”

他自信满满。

在这帝都,就没有他平阳侯府买不起的东西。

沈鸢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无波无澜,似是看穿了他所有的贪婪与狂热。

她缓缓摇头。

“侯世子,此物,不卖。”

侯玉霄一愣。

不卖?

他身后的众人也愣住了。

这女子疯了?平阳侯世子亲自开口,她竟敢拒绝?

侯玉霄脸色微沉,以为是价钱不够,又道:“姑娘可是嫌少?黄金万两,如何?或者,我侯府珍宝阁内的藏品,任你挑选三件!”

此言一出,人群中响起一片抽气声。

黄金万两!侯府珍宝阁!

这已是泼天的富贵!

沈鸢却依旧不为所动,她甚至连眸光都未曾变幻分毫。

她轻声道:“此卷乃先人遗物,对小女子意义非凡。只是见其残破,时时引以为憾。今日见诸位皆是画道大家,故而,想与诸位,赌上一局。”

赌?

侯玉霄蹙眉,不解其意。

沈鸢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在那残卷的空白处。

“便以此卷为彩头。今日在座之人,皆可上前,为这残卷补全一二。一个时辰后,由社主与诸位名士共同品评,谁的补笔,与原作风骨最为契合,最为天衣无缝,此卷,便归谁。”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似的眸神看着沈鸢。

什么?

为《兰亭集序》补画?

这是何等的狂妄!何等的无知!

那是书圣的笔法!是千古一人!谁敢在其神作上动笔?那不是补画,那是亵渎!是自取其辱!

侯玉霄先是愕然,随即,他怒极反笑。

他明白了。

这女子,根本不是什么清高之人。

她是在用一种更聪明的方式,将这幅残卷,卖一个更高的价钱。

卖给谁?

自然是在场画技最高,也最想得到此物的人——他,侯玉霄。

她笃定,在场无人敢应战。

她笃定,只有他侯玉霄,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个能力,去补全此画。

届时,他若应战,便是中了她的计,只能赢,不能输。他若不应战,便是怯了,是他侯玉霄画技不精,不敢在神作面前献丑。

好一个阳谋!

好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

侯玉霄眸底闪过一丝冷厉。

他最厌恶被人算计。

可偏偏,对方算计的,是他最引以为傲的画技,和他最渴望得到的宝物。

他无法拒绝。

也无需拒绝。

他侯玉霄,京城第一才子,难道还会怕了这区区补画?

这非但是一个局,更是他名扬天下的最好踏板!

待他补画成功,技惊四座,这桩风雅之事传遍帝都,他侯玉霄的名字,将与这《神龙本》残卷一同,载入史册!

思及此,侯玉霄心中那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强烈的傲然与自信。

他朗声大笑:“好!好一个以画为赌!姑娘有此雅兴,本世子,岂能不奉陪?”

他上前一步,桃花眸中带着志在必得的光。

“这赌,我接了!”

沈鸢垂眸,长长的睫羽掩去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寒光。

鱼儿,上钩了。

不远处,一座临水的高楼之上。

萧执懒懒地倚在凭栏处,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楼下的一切,尽收眸底。

他身后的侍卫玄鸦,低声道:“王爷,这女子,便是属下查到的那位……江南来的画师,沈鸢。”

“沈鸢……”

萧执轻念着这个名字,唇角勾起一抹不明的弧度。

他看着那个孤身立于人群中,却搅动了满场风云的青衣身影。

有趣。

太有趣了。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随手便能拿出一卷疑似《神龙本》的国宝。

这本身,就极不寻常。

而她后续的举动,更是滴水不漏。

看似狂妄的赌约,实则精准地抓住了侯玉霄此人好大喜功、爱画成痴、又极度自负的性情。

这是一个为侯玉霄量身定做的局。

可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用一个巧妙的方式,高价卖出这幅画吗?

萧执的指尖,在冰凉的白玉杯壁上,轻轻摩挲着。

“玄鸦。”

“属下在。”

“去,取最好的澄心堂纸,最上等的徽墨,还有……爷私藏的那套‘秋毫’笔,给侯世子送去。”

玄鸦一愣:“王爷,这……”

给侯玉霄送笔?那不是助长他的气焰吗?

萧执轻笑一声,眸光幽深。

“爷是怕……他输得太难看,污了爷的眼。”

“也让咱们这位沈姑娘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豪客。”

玄鸦似懂非懂,但还是立刻躬身领命而去。

很快,兰亭社的下人便再次捧着文房四宝上来。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呆了。

澄心堂的纸,价比黄金!

一品堂的徽墨,几不可得!

更不用说那套笔锋如雪、笔杆温润的狼毫笔,懂行的人一眼便认出,那是宫中造办处专为摄政王特制的“秋毫”笔!

“是……是摄政王府的东西!”

“天呐!摄政王殿下也在此处?”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纷纷四下张望,想要寻觅那尊贵的身影,却又畏惧于那滔天的权势,不敢造次。

侯玉霄亦是又惊又喜。

他没想到,今日之事,竟连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摄政王都惊动了!

而且,王爷竟还特意赐下纸笔,这分明是对自己的看重与鼓励!

侯玉霄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他朝着高楼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朗声道:“玉霄谢王爷赏!”

高楼之上,悄无声息。

侯玉霄也不在意,他此刻信心百倍,只觉天时地利人和,尽在自己这边。

他走到案前,挽起袖口,露出一段结实有力的手腕。

他没有立刻动笔,而是闭上眸子,将那残卷的笔法气韵,在心中过了千百遍。

他要以最完美的姿态,完成这惊世一笔!

周遭静得可怕。

所有人的眸光,都汇集在他身上,充满了期待、羡慕、与敬畏。

唯有沈鸢。

她立在人群之外,垂着眸,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月奴紧张地攥着她的衣袖,低声道:“小姐……摄政王……他……”

沈鸢只淡淡道:“无妨。”

她的眸光,落在侯玉霄即将落笔的那张残卷上。

那幅残卷,确实是她呕心沥血的伪作。

无论是绢、是墨、是印章,都足以乱真,骗过当世九成九的鉴赏家。

但真正的杀招,不在于此。

而在那看似残破的卷面上。

她曾用一种名为“水火离”的秘药,将整幅字浸泡了七天七夜。

此药无色无味,干透后与纸张融为一体,肉眼看不出任何痕迹。

它的唯一作用,便是排斥一切新落于其上的墨迹。

无论你的笔法多高明,模仿得多相似,只要新墨落于其上,便会与底层的旧墨产生一种奇异的剥离感。

一个时辰之内看不出什么,可一个时辰之后,待新墨半干,药力发作,那补上去的字,便会显得格格不入,如同美人脸上的一块恶疮,丑陋不堪。

这才是她真正的杀招。

诛心之计。

她要让侯玉霄在最得意、最自信的时刻,用他最引以为傲的技艺,亲手为自己画上一道永世无法洗刷的耻辱烙印。

墨已研好。

浓淡相宜。

侯玉霄深吸一口气,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紫毫小楷。

他挽起袖口,露出一段结实有力的小臂。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眸光,都汇聚在他身上,汇聚在他手中的那支笔上。

侯玉霄的眸光,扫过那幅令他痴迷的残卷,唇角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侯玉霄的画技,或许是当世顶尖。

可惜。

他今日遇到的,不是画技。

是人心,是算计,是苏家八年前流不尽的血,和她沈鸢八年来燃不尽的恨。

侯玉霄终于睁开了眸子。

眸中精光迸射。

他深吸一口气,执起那支价值千金的“秋毫”笔,饱蘸浓墨。

悬腕,凝神,聚气。

在万众瞩目之下,那闪着乌光的笔锋,缓缓落下,朝着那浸透了药水的残卷,朝着那无尽的虚荣与贪婪,朝着沈鸢为他铺就的地狱第一层,直直坠去。

沈鸢的唇角,缓缓勾起。

那弧度极淡,极冷,一闪而逝。

她垂下眸,掩去了眸底所有的情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还有此等好事?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狩心游戏

女帝的日常

假少爷回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