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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赴宴

上京的春日,雨水总是格外的多。

昨夜又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直到天明方歇。

清晨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屋檐下偶有残存的雨滴坠落,敲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福来客栈的天字一号房内,月奴将一支素银簪子小心翼翼地插入沈鸢挽好的发髻中。

镜中的女子,一身月白底绣浅碧兰草的衣裙,外罩一件云纹素纱披风,清冷得似一枝雨后的新竹。

“小姐,平阳侯府的马车,已在楼下候着了。”月奴低声回禀,眉宇间难掩忧色。

那日兰亭社的情景历历在目,侯玉霄当众出丑,平阳侯府岂会善罢甘休?今日这宴,分明是场鸿门宴。

月奴不懂。

那老狐狸分明已对小姐起了疑心,为何还要主动将人请进府里?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如此想着,话也便脱口而出。

“他想试我。”她说,“他想看看,我这只闯入京城的‘鬼’,究竟藏着什么面目。”

沈鸢对镜自照,指尖拂过衣袖上细微的褶皱,神情淡漠。

她起身,从妆匣底层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盒,打开后,里面是少许近乎无色的细腻粉末,带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冷香。

“这是……”月奴不解。

“一点小玩意儿,以备不时之需。”沈鸢用指尖沾了些许粉末,极其轻巧地弹在披风的领口内侧和袖缘不易察觉之处。“记住,入府后,多看,多听,少言。无论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需稳住心神。”

月奴用力点头:“奴婢明白。”

主仆二人下楼,客栈门口果然停着一辆规制不凡的黑漆平头马车,车辕上坐着两名神情肃穆的侯府护卫。

见沈鸢出来,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上前,态度算不上热络,却也礼节周全:“沈姑娘,请上车。”

马车驶离繁华的长乐街,穿过数条寂静的巷弄,最终停在一座朱门高墙、气象森严的府邸前。鎏金的“平阳侯府”匾额在春日阳光下熠熠生辉,石狮矗立,门庭若市,往来皆是锦衣华服之人,与八年前记忆中的景象一般无二,甚至更显煊赫。

沈鸢垂下眼眸,掩去眸底瞬间翻涌的冰冷。

她扶着月奴的手下车,步履平稳地随着引路仆人踏上那曾染满苏家鲜血的石阶。

侯府内部更是极尽奢华,亭台楼阁,曲径通幽,抄手游廊下悬挂着各色名贵鸟雀,啼声婉转。

仆从们悄无声息地穿梭其间,规矩森严。

宴设在水榭,此时已是宾客盈门,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沈鸢的出现,引得不少目光悄然汇聚。

兰亭社之事早已传开,众人皆想瞧瞧,能让侯世子栽了那么大跟头的女子,究竟是何等模样。

见她不过一身素净衣裙,不少人眼中便流露出几分轻视与好奇交织的复杂神色。

引路仆人将沈鸢引至水榭一角较为僻静的位置。“姑娘请在此稍候,侯爷稍后便到。”

沈鸢安然落座,银侍立在她身后。

她看似在欣赏水榭外的景致,实则眼角的余光已将周遭环境扫视了一遍。

水榭中央主位空悬,两侧席位已坐了不少人,多是京中权贵及其家眷。

她注意到,有几道目光尤为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探究。

约莫一炷香后,水榭内忽然安静下来,丝竹声也停了。

众人纷纷起身,只见一位身着绛紫色缠枝莲纹锦袍、面容威严、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在一众仆从的簇拥下缓步而来。他目光沉静,步伐稳健,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正是平阳侯。

平阳侯径直走向主位,目光掠过在场众人,在经过沈鸢身上时,微微停顿了一瞬,那眼神深沉难辨,随即含笑抬手:“诸位不必多礼,请坐。今日春光甚好,特邀诸位前来品茗赏花,闲话家常,大家随意便是。”

众人重新落座,气氛看似恢复了先前的融洽,但无形的张力却在水榭中弥漫开来。

平阳侯并未立刻与沈鸢说话,而是与身旁几位官员模样的宾客谈笑风生,内容多是朝堂趣闻或书画鉴赏,显得极为风雅。然而,话题却在不经意间,被引到了古画鉴赏与伪作辨识之上。

一位姓王的官员捋须笑道:“说到伪画,如今有些作伪手段真是防不胜防。前几日,老夫得一古画,初看毫无破绽,几乎以为真迹,幸得侯爷指点,才看出画绢经纬之中,竟用了极为罕见的‘接纬’之法,若非侯爷慧眼,险些打了眼。”

平阳侯淡然一笑,端起茶杯轻呷一口:“王大人过誉了。作伪之术,自古有之,高明者足以乱真。然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但凡伪作,必有破绽。或是材料,或是笔意,或是年代痕迹,细心揣摩,总能发现蛛丝马迹。就如同……”他话锋一转,目光似是不经意地落向沈鸢这边,“就如同识人一般,再精妙的伪装,也难逃时光与事实的检验。沈姑娘,你说是不是?”

刹那间,水榭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沈鸢身上。

这话问得刁钻,看似探讨画理,实则暗藏机锋,直指沈鸢来历不明且身负“伪画”嫌疑。

月奴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沈鸢搁下手中一直把玩的青瓷茶杯,抬眸迎上平阳侯探究的视线,唇角漾开一抹极浅淡的弧度,声音清越如玉磬相击:“侯爷高见。画道如此,世事亦如此。真的假不了,纵一时蒙尘,终有昭雪之日。假的也真不了,譬如某些构陷之徒,纵一时得势,也难逃天道轮回。侯爷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语气平和,甚至带着几分晚辈请教般的谦逊,可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刀,锋利无比。

水榭内一片死寂,众人也听出沈鸢此话意有所指。

方才还笑语晏晏的宾客们个个噤若寒蝉,有人低头喝茶,有人假意欣赏风景,无人敢接这话茬。

这江南来的女子,胆子也太大了!

死寂之后,便是一道毫不掩饰的嗤笑,

“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声音来自平阳侯下首不远处,说话的是个身形魁梧的武将,约莫四十上下,满面虬髯,面色黝黑,一身武官常服也掩不住那股子久经沙场的悍匪气。

此人是忠勇将军魏璋,靠着军功在京中挣得一席之地,是平阳侯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

魏璋此人不通文墨,最恨那些舞文弄墨的才子佳人,没少因言语粗鄙被人暗中嘲笑,此刻见沈鸢一个女子竟敢当众顶撞侯爷,早已按捺不住。

他梗着脖子,铜铃般的眼睛瞪着沈鸢,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面前的案几上:“侯爷抬举你,不过是惜你几分画技,你倒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一个来路不明的江南贱民,靠在兰亭会上使些下作手段博取虚名,也配在此对侯爷说教?”

“若非侯爷宽仁,你连这水榭的门槛都摸不着!”

魏璋一席话,将方才还算体面的画理之争,瞬间撕扯成了**裸的身份羞辱。

不少人虽心中暗暗称快,面上却也觉这武夫言语太过粗鄙,失了侯府宴席的身份。

这话说得极为难听,几乎是指着鼻子骂沈鸢不知廉耻。

月奴的指节捏得发白,若非沈鸢的眸光稍稍示意,她怕是早已起身。

水榭内,气氛愈发凝滞。

众人皆看向平阳侯,想瞧瞧他如何处置。平阳侯却似是未闻,只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去茶沫,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沈鸢却连眉梢都未动一下。

“此言差矣。”

她顿了顿,似是给了众人一个喘息的间隙,才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侯爷乃当世伯乐,胸襟若海,最是爱惜天下有才之士,此乃盛京人人皆知的美名。”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就连平阳侯本人,持杯的手也微微停滞。

谁也未曾料到,她不反驳辱骂,反而先将一顶高帽稳稳戴在了平阳侯头上。

“正因侯爷爱才,小女纵然出身微末,亦能凭一支拙笔,侥幸入了侯爷的眼,得赐末座,与诸位大人共赏这春日风雅。此乃侯爷之恩典,亦是侯爷不拘一格降人才之明证。”

先是肯定了平阳侯爱才的名声,再将自己能入席,归功于侯爷的“慧眼识珠”。

如此一来,魏璋的辱骂,便不再是辱骂她沈鸢一人,而是在质疑平阳侯的眼光与品格。

你平阳侯若是否认,便是承认自己并非爱才之人,今日之宴,另有图谋。

你若是承认,便等于认同沈鸢是“才”,那魏璋的“下作手段”之说,便不攻自破。

一时间,平阳侯竟被她捧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魏璋一介武夫,哪里听得出这其中弯绕,只觉得这女人巧舌如簧,竟敢拿侯爷当挡箭牌,更是怒火中烧:“你……”

他刚要再骂,沈鸢却话锋一转,眸光终于第一次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眸光清冷,似是秋水,却又带着几分天真的好奇。

“民女倒是十分好奇,不知将军,是凭借何等惊世的才学,亦或是有何等传世的佳作,能得侯爷这般青眼,与我等同坐于此席,共论这风雅之事呢?”

“想来将军必有过人之处,方能让侯爷引为知己。可否不吝赐教一二,也好让小女开开眼界?”

水榭内,刹那间落针可闻。

这话,比直接打脸还要狠上百倍。

谁人不知魏璋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平生最恨的便是旁人与他谈论诗书画作?沈鸢这番话,句句不提他是个文盲,却字字都在揭他的短,将他那身官服扒得干干净净,露出底下那个粗鄙不堪的莽夫本质。

她甚至还用了“请教”这般谦逊的姿态,偏偏就是这份谦逊,更显得张虎的粗鄙无文,面目可憎。

魏璋那张黝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你你你”了半天,胸膛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论才学?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

论佳作?他杀过的人比读过的字还多!

他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身来,腰间的佩刀锵然作响,似是下一刻就要拔刀相向。

就在这时,主位上的平阳侯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呵呵。”

笑声不大,却成功打破了僵局。

他抬手,朝魏璋虚虚一压:“魏将军,坐下。沈姑娘一片赤诚,你这般激动,倒是显得本侯平日里待下不宽了。”

魏璋浑身一僵,再大的火气也只能硬生生憋回去。他狠狠瞪了沈鸢一眼,极不情愿地坐了回去,只是那沉重的身躯砸在席位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彰显着主人的不甘与愤怒。

平阳侯端起茶盏,悠然品了一口,这才将眸光重新投向沈鸢。

“沈姑娘谬赞了,本侯不过是惜墨之人,见不得明珠蒙尘罢了。”他含笑说道,语气温和,“来,诸位,继续饮茶,莫要因几句闲话,误了这满园春色。”

水榭内的气氛并未因此缓和,反而因这短暂的交锋,凝结成一种更为诡秘的寂静。众人垂眸品茶,心思却早已不在那茶汤的滋味里。

就在这微妙的当口,一个清朗又带着几分少年意气的嗓音响了起来。

“父亲说沈姑娘画技卓绝,孩儿前几日,恰在坊间见过一幅据说是沈姑娘所作的《春江渔乐图》,确有几分笔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平阳侯世子侯玉霄,不知何时已离席起身,正缓步走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锦袍,腰束玉带,面如冠玉,确是京中闻名的翩翩佳公子。只是那双素来高傲的眸子,此刻落在沈鸢身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挑衅。

兰亭社的耻辱,他可一日未敢忘。

侯玉霄走到水榭中央,朝平阳侯与众人团团一揖,姿态潇洒,礼数周全。

“只可惜,画作终是死物,远不及亲眼得见画师挥毫泼墨来得真切。”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住沈鸢,“今日雅集,群贤毕至,如此良辰美景,沈姑娘何不当场作画一幅,也好让我等真正开一开眼界,见识一番江南画师的惊人技艺?”

这番话听似是捧,实则是将沈鸢架在了火上。

沈鸢抬眸,眸光平静无波。她放下茶盏,声音依旧清淡:“世子谬赞。民女今日是客,客随主便,只管赏景品茗,聆听诸位大人高论,已是荣幸之至。岂敢喧宾夺主,以拙技献丑,污了这满园风雅。”

她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今日是平阳侯的宴,她是客人,没有主人命客人当众表演的道理。

侯玉霄似是料到她会如此推脱,唇角勾起一抹讥讽。

“哦?是不敢,还是不能?”

他逼近一步,俯下身,桃花眸里满是讥讽:“还是说……沈姑娘只擅长在画舫街头卖弄些摹仿的伎俩,真到了这般名士云集的场合,便不敢展露真章了?”

“若真是如此,倒也无妨。你只消当众认一句技不如人,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

他这是在用激将法。

沈鸢若是应战,便正中他下怀。

他有十足的把握,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狠狠踩在脚下,一雪前耻。

她若是不应,那“技不如人”的名声便坐实了,往后也休想再在京城立足。

话音刚落,魏璋便发出一声粗重的冷哼,显然对侯玉霄的说法极为赞同。

平阳侯端坐主位,抚须不语,似是默认了儿子的行为。他倒也想看看,这女子究竟有多少斤两。

沈鸢指尖微蜷,面上依旧是从容的浅笑:“世子说笑了。”

“既如此,”侯玉霄步步紧逼,“我便与沈姑娘比试一场。就以这满园春色为题,彩头你来定。你若赢了,我这枚家父所赐的‘鱼龙纹’古玉,便归你。若是我赢了……”

他顿了顿,眸底闪过一丝快意:“也不要你什么,你只需当众承认,江南画技,不过尔尔。”

这已不是比试,而是羞辱。

水榭内静得可怕,所有人的眸光都在沈鸢与侯玉霄之间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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