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渊海。
瀚海无边,千尺巨浪迎风而来,水天相接处,船只摇摇欲坠,远处船上的火光成了海面上唯一的颜色。
火光之下,一艘孤船任意飘摇。
姜窈蜷缩在船舱角落,迷迷糊糊间,尖叫声、兵器碰撞的声音涌入大脑,她的身体本能觉得危险,“刷”地睁开眼皮,猛然惊醒。
孤船舱底传出阵阵尖叫之声,鱼虾腐烂的味道轰至大脑,再加上不受控制的船身,让人一阵眩晕。
她干呕着,却怎么也吐不出来,最后眼眶都开始湿润,她想去捂嘴,却发现手臂被束缚着,四肢发软,竟使不上力气。
她喘着气,连忙向周围看去,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漆黑,唯有那窗口有影影错错的光照射进来。
越来越惨烈的尖叫声逐渐靠近舱底,她心下不安,愈发恐慌,姜窈这才着急去解束身上的绳索,奈何被绑住,浑身也使不出力气。
空气中散漫着的腥味充斥着鼻腔,挣扎中她感受到脖颈处一阵疼痛,犹如刀割一般,恍惚间才想起为何处于如此境地。
她被绑架了。
姜窈想着在故地拜别一下兄长,哪知一个矫捷的身影从身后掠过,脖颈处一阵疼痛袭来,她便当场晕死过去,等醒过来时,已经身处船舱底。
远处的厮杀声音愈演愈烈,明亮的火光从窗口进来,晃了她的眼,姜窈回过神来,得想办法尽快离开此处,若她此刻死在这南渊海上,那祁国定会以此为借口,向大夏发起进攻。
脖颈处的疼痛尚未缓解,姜窈强撑着起身,亦步亦趋向着窗口投射进来的那束光走去。
忽地,脚下被一个硬物绊住,她直愣愣向前扑去,意外没有痛感,身体触碰到的是冰凉的、已经僵硬的东西。
尸体,两个字从她脑海里闪现。
姜窈费力蠕动着翻过那具尸体,地上发出刀剑摩擦的声音,此刻对她来说像是救命的良药,她颤抖着将身体贴近刀刃,摩擦着试图割断身上捆绑着的绳索。
尖叫声传来,她慌乱中使了劲,背脊传来一阵衣衫碎裂的声音,伴随着肌肤被切开的疼痛,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顾不得伤到自己,拼尽力气挣开了捆绑的绳索,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吞下,待力气恢复后才颠簸着朝着窗口跑去。
透过窗口看去,海面上火光连天,自己身处的这艘船与另外两艘大船遥遥对望,有光透过舷窗洒进来。
借着微弱的光,姜窈看见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死状各一,惨不忍睹,隐约间,姜窈还在血腥味中嗅出了繁杂的,淡淡的药材的味道。
早就听闻南渊海上海盗猖獗,难不成兄长命丧海盗之手?
未作过多的思索,姜窈越过尸体,循着那淡淡的味道走去。
忽地,门外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厚重的脚步声声音打破了她的计划,姜窈袖口之下的手握紧,顿时屏住呼吸,停下脚步,她的心跳扑通扑通跳动,似要翻滚出来。
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带着满腔不快,脚步踢在门板上似在发泄不满,“你说楼主这是干嘛!一个小小的夏国公主,还要你我二人亲自来看守。”
另一人则把人上前拉开,制止了对方的动作,“别把里面的人吵醒了,还有你少说两句,大夏昭和公主制香技艺闻名天下,楼主要此人,自然是有他的用处。”
姜窈听见此话,不禁嗤笑。
天下人只知大夏的昭和公主制香技艺了得,人人想将其收至麾下据为己用。却未曾听闻,大夏姜府的嫡女,年纪轻轻便是昭和公主的老师,专门教授昭和公主制香技艺。
“市舶司的人已经追上来了,你我二人不如先逃为妙。”
“逃什么逃,船上的东西要是丢了,你我二人一样得死,若是那人追过来,你我二人就用里面那个绑着的女人做交换,兴许还能换得一个活命的机会。”
听着门外的交谈声和越来越远的交战声,姜窈感觉到自己离中心交战的两艘船越来越远,这两人像是要带她离开。
沉思间隙。
“砰……砰……砰……”
连续三声惊天动地的炮声响起,姜窈被惊醒。
“听见信号了吗?楼主的意思,赶紧撤。”
“里面的女人呢?”
“管她干嘛!再不跑那人追过来,你我都没命。”
“开门,把人带上,以防万一。”
只听见二人落下锁,脚踢在厚重的门板上,姜窈知晓二人的意图,瞬间跑到门处,将门反锁,倾全身之力欲把房门堵住。
又是一阵踢门的声音,门被打开,姜窈无力支撑,身体整个摔倒在地上,头部被狠狠磕在地上,她被两个体型彪悍的壮汉抓起,朝着楼梯处走去,挣扎不得,硬生生被人提着上了楼梯。
到了甲板处,两个壮汉却突然停下。
姜窈明显感觉抓着自己的手更紧了,挣扎着想站起来,她感觉到手腕处都快被捏碎了,朝着来人就大喊,“夫……大人救命呀!”
“把人放下。”
一道冰冷凛冽的声音划破夜空。
姜窈抬眼,只见来人踏着微弱的晨光而来,像一束光出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借着微光,她看见他一袭玄色铠甲英姿飒爽,眉眼冷峻,干净利落的脸庞在火光下忽明忽暗,隔着不远的距离,姜窈能感受到他全身上下散发出清冷淡漠的气息。
两人一听,将姜窈放下,她才堪堪站定,一把锋利的匕首就出现在她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划破肌肤,姜窈只感觉到一阵疼痛,鲜血顺着脖颈流下,划落入胸前。
难道她就要葬身在这南渊海上吗?她还没替兄长查出真相,还没替兄长报仇。
“放她可以,让你的人都离开,再准备一艘船。”
祁晟嘴角扬起,眉梢微挑,冰冷又带着嘲笑的声音道:“在威胁本官?”
简单的字句从他口中轻描淡写地吐出,竟让人觉得充满危险,不寒而栗。
那两人互相看一眼,点点头道:“我俩贱人贱命不值一提”,姜窈感受到脖子上的刀刃又深入肌肤几分,“只是这昭和公主若死了,对建安帝来说,当是个不小的损失。”
姜窈双手被捏住,眼睛里蓄满泪珠,声音哽咽着看向祁晟道:“求大人救昭和一命,昭和日后任凭大人差遣。”
她感觉到祁晟看她的眼神里,有些意味不明的意思。
难道她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吗?姜窈眼里满是嘲讽,一双眼睛看着祁晟,竟不自觉流下了眼泪,泪水划过泛红的眼角,簌簌坠落至甲板上。
祁晟看着那双眼眸,和边关见过的那双眸子重叠,他侧头避开那双熟悉的眼眸,沉声吩咐身旁的人:“来人,去按照他说的准备。”
随从犹豫提醒道:“可是,与此案相关的罪人,放走任何一人,都难以向皇上交代。”
只见祁晟抬手,面色沉静道:“无碍,去准备就是,责任我担着。”
一阵僵持后,只见远处随从载着一艘小船向他们驶来。
“果然是讲信用之人,人我们就先带走,安全之处定会放了她。”
姜窈可不想跟他们走,这一走,离开了祁晟的视线,她是生是死,谁又知道呢?
她被迫随着两人朝小船移动,猜想他们二人会找准机会跳入小船。
两人一起抓着姜窈跳向小船,她趁机使劲挣扎,对方顾此失彼,挣扎间,她满头青丝如瀑吹散开来,垂落至腰际,姜窈一个弯腰,左腿向后旋踢,手腕翻转间匕首已然落在她手里。
“弓箭手,上。”是祁晟的声音。
“嗤”,是匕首划破喉咙的声音,利落,一刀致命。
解决完一人已用尽她的力气。
姜窈坠入海里,口鼻被迫吸入海水,脑子里嗡嗡作响,感觉到身体逐渐往下坠落,末了只听见小船上两个人的倒地声,还有一个落水声。
冰冷的海水中,姜窈只感觉一阵窒息感包裹着自己,恐惧感袭来,她用尽力气朝着大船的方向移动,奈何受了伤体力不支,无奈地做最后的挣扎。
濒临死亡前,她看见兄长朝她伸出了双手,他嘴角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她认命般朝着那双手的方向移动,最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
感受到一个柔软的东西贴在自己的双唇上,姜窈睁眼,看到眼前放大的棱角分明的脸,蓦地喉咙呛出了一口水,连续咳嗽了几声。
姜窈回神,天光大亮,她还没死。
祁晟看着眼前醒来的女人,她双唇红润渐有起色,嘴唇一张一合,他不自觉避开了视线。
“醒了就好。”简简单单的四个词,仿佛耗尽他莫大的精力般,有些低沉。
姜窈抬眸看着他,“谢殿下救命之恩,昭和定当铭记在心。”姜窈欲起身,身旁伸出一只手,她顺势搭了上去借力。
祁晟盯着姜窈腕间的红绳,那红绳细细的一条,缠绕在她霜雪似的肌肤上,他沉声问道,“公主腕间的红绳甚是特别……”
姜窈没应声,将手腕挣脱,向前迈出步子,哪知还没走出两步,身体就软下去。
祁晟弯腰将人抱起来,侧头吩咐身旁的随从,“都退下。”
“本王想同公主做一个交易。”
姜窈抬眸看着祁晟,不知他又在盘算些什么,只问他,“什么交易?”
“我保祁国不出兵,公主协助我查案,公主觉得如何?”
“可以,那可以不成亲吗?”如此见死不救之人,姜窈不想嫁了。
“可是已经亲过了。”
“大夏民风一贯开放,被殿下这般美男子亲一下算得了什么?”
祁晟不作回应。
晨光里,海风吹起少女的裙摆,与男人的衣袍缠绕着,“那可不行,我已书信京都,请旨陛下允许你我在明州成婚,咱们都不用回京都了。”
姜窈一听不用回京都,父亲亦不必作战,暂且安全,心里甚是欢喜,能留在明州是她所愿,她并未表露在脸上。
二人还在僵持着,一队随从忽急匆匆赶来,“禀告大人,船舱底下发现了数十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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