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送王妃回府。”祁晟交代身侧的侍卫罗文,“务必请府医仔细看诊。”
祁晟欲将怀里的人放下来,却发现对方紧紧抱住自己的脖颈,那眼底似有幽幽的委屈,浸湿的头发几缕贴在她脸颊上,惹得祁晟皱眉,抱着人的双手一时不知所措。
“夫君……”
这声音细若游丝,软软地钻入祁晟的耳朵里,带着点怯,又柔得婉转,祁晟耳朵刚退下的红又晕开来,却装得面不改色。
“带你一起,你可以吗?”他声音也无意识地带着温柔,转身又吩咐道:“罗文,船回明州港,通知刑部司章苏文。”
姜窈点点头,抱着脖颈的手臂瞬间松开,从祁晟怀里跳似的下来,“谢谢殿下,我可以的。”
姜窈一听祁晟要送自己离开,想起船舱底下的尸体,还有那些她闻到的味道,决定留下来一探究竟。
祁晟蹙眉,无声把眼前人的这些变化看在眼里,又把罗文递过来的大氅披在姜窈身上,一行人顺着木梯行至船舱底。
天色渐明,光透过舷窗洒进来,随行的侍从点燃火把,借此看得更清晰些。
入眼的都是尸体--全是女尸,与姜窈差不多大的年纪。
“劳烦殿下回避,请令使协助我。”姜窈颤抖着声音。
祁晟转身,冷冷吩咐道:“全部回避,将船仔仔细细再搜查一遍。”
随行的侍从皆转身背对着离开,独留姜窈一人面对眼前的十几具尸体。
姜窈看着眼前的少女们,她们躺在一处,衣衫颜色尚在,却褴褛不堪,黑发披散着遮住了面容,散发出来一种草药浸泡过的,淡淡的异香,因着在冬季,尸体保存尚还完好。
整个船舱都透着一股幽深的气息,像一个墓穴。
姜窈起身,巡视着周围的环境,最明显的就是躺在地上的少女尸体,其他看不出异样。
罗文进来禀告:“禀告殿下,在下层发现了很仓库。”
姜窈闻声,抬眼视线与祁晟相对,二人不语,只是点头一瞬,就提步随着罗文进入下一层。
这一层是一处仓库,地面上积有厚的灰尘,印有凌乱的脚步,像是来来回回搬运货物所留下的。只看到一部分已经空了的存储箱。
姜窈不禁想到一事,于是趴在地面,“殿下,把你的佩剑借我一用。”
祁晟取下佩剑递给姜窈,姜窈接过,趴在地面上用佩剑敲击地板,果然听到了回声,确认道:“底下还有一层。”
“都再仔细些,找找入口。”祁晟收回佩剑,吩咐侍从。
“殿下,用不着,以你的实力,这木板抵不过你一招。”祁晟看着那双会说话的杏仁眼,如她所说,一剑批了下去,木板碎裂,被刺穿一个孔来。
姜窈极速趴过去,睁眼低头欲往下看,却被祁晟拦住,她被拉到祁晟身后,只听对方说:“小心有危险,我先来看。”
只见祁晟探身下去,透过木孔往下看了一瞬便抬头,脸色异常,一只手即刻拦在姜窈身前。
姜窈不顾阻拦,扒开祁晟拦着她的手,探身,低头,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对木孔,看着她。
姜窈脸色瞬间惨白,这比看已知的尸体吓人多了,一时三魂没了七魄,瘫坐在地板上,一双手死死拉住祁晟的。
侍从一道破开了地板,祁晟侧头问拉着他手臂的姜窈,见她有些强撑着,柔声问:“还能下去看看吗?”
姜窈感觉自己还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像有一股冰凉的视线在顺着她的后背爬升,嘴唇抿了抿才说:“没……没事,我可以。”她势必要往前走,才有机会解开谜团,查清真相。
这一层像是一个小型的炼香室,四周都是排列好的木桶,木桶质地很新,应当是使用时间不长,但木桶壁上散发出来的草药香味,与那少女尸体的一致,却更为浓烈。
在最右侧,有一间琉璃制作的房间,琉璃右侧是类似生火的灶台,凑近了瞧,隐约能看见琉璃壁上有隐隐的血迹。
这艘船一共有五层,上两层,下三层的结构,下三层分别为少女尸体堆放层,仓储层,炼香室层,由见眼前景象,姜窈得出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结论--活人炼香。
活人炼香,姜窈此前只在书中见过,手段十分残忍,她想起来便想作呕,她弯腰,捂住了心口。
祁晟在一旁静静观察,观察舱底的陈设,也观察眼前的姜窈,看见她脸色发白一瞬,便将人揽在身侧,一口气蓄力飞出,行至甲板上,抬眼便看见明州港近在眼前,稍稍叹了口气。
“你还好吧!以后这种情况,不要强撑着,会有刑部司来处理。”
姜窈还未回过神来,脑袋空空看着近在咫尺的明州港,没作回应。
抵达明州港,刑部司一干人等已在侯着,为首的便是刑部司使章苏文。
祁晟吩咐罗文,“传令下去,将这艘船围起来,凡是途经明州港的船只,一律交由市舶司查询后方可通行。”
章苏文坐镇明州刑部司,是个万灵通,不待姜窈祁晟二人上前,便疾步匆匆过来问候,满身的肥肉跟着抖擞,“见过市舶使,昭和公主。”
祁晟虚虚跟章苏文见过,问道:“章大人,明州近来可有人家报过失踪案。”
章苏文谄笑道:“承今皇帝陛下治下,世道太平,近来并无失踪案报官。”
祁晟面若寒霜,目光冷冷刺过去,看着章苏文,“那就劳烦章大人仔细查一查,”说完转身吩咐罗文,“罗文,带章大人上去。”
罗文得令,上前为章苏文引路,颇有礼貌,“劳烦章大人随我走一趟。”
姜窈一直强打精神跟在祁晟身侧,不便搭话,见章苏文离开后,精气神蔫了下去。
祁晟欲将人抱上马车,“王妃先回府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本王。”
“不劳烦殿下,我自己来便好。”
祁晟一脸困惑,没说话,由着对方。
姜窈一脸郁闷,郁闷为何她对祁晟的亲近毫无抗拒之意,此前是特殊情况,现下在众人眼下,才觉有些不妥,便不假思索说出拒绝。
马车行至市舶司府,停下。
姜窈掀开帘子踱步而出,看见祁晟在一侧,抬着右臂,她自动略过,朝着在马车前等得焦急的末药,“末药,过来扶我一下。”
旁边是祁晟暗淡的眼光和放下的右臂,府医眼里的惊讶和张得圆圆的嘴唇,以及管家一众人的偷偷摸摸的眼神。
祁晟将人引入主屋,伸手扶着姜窈落座,朝跟在身后的府医吩咐,“劳烦府医,先来替王妃诊治。”
府医是个年近五旬的老伯,一头花白的头发,面目慈祥,附身朝两人行礼后,才落座在姜窈身前的杌凳。
姜窈伸出右手腕,状似无意般打量着屋子的陈设,怎料与铜镜里的一双眸子对上,遂又收起自己的心思。
“回禀王爷,王妃乃心悸之症,并无大碍,我替王妃开一些安神静气的药喝下,不出三日,便可有所好转。”
姜窈晓得自己的身体情况,即便历经一场绑架,落一回水,回头都还能再杀几个人。只是回想这场绑架,她身处明州,谁会对她这个“昭和”下手呢。
“有劳府医走一趟。”姜窈别过。
“那王妃先休息,往后王妃便住此屋,有什么事情直接同我说,我送府医出去。”祁晟同姜窈说完,出了主屋,府医拿起行诊箱跟了上去。
瞧见二人出了主屋,姜窈才稍稍松一口气,“末药,把我的箱子取过来。”
客栈的行李均已搬至市舶司府,末药疾步取出一个很是精巧的盒子,金丝楠木质地,是大夏皇后留给姜窈的。姜窈接过盒子,打开,里面的药丸只剩下两颗,姜窈取出一颗,吞下。
末药脸上带着泪,“公主,皇后娘娘下一次送药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你现在要省着一些。”
姜窈无奈,这两天被绑架,被下毒,落水,要是她心智不坚定一些,刚刚府医的诊断恐怕不是心悸,应当是心脉受损,时日无多。
“无事的,末药,至少殿下是守诺之人,爹爹现在还算平安,至于后面的,我们慢慢来……”
姜窈抬眼,看着祁晟脚步沉重朝她走来,眉头紧蹙,目光灼灼,眼睛深处有隐隐的担忧,他欲言又止,“末药,你先退下。”
姜窈递给末药眼神,末药倾身行礼,退下。
姜窈端起身侧案几上还温热的茶,润了润嗓子,“谢过殿下。”
“你是我的王妃,这是分内之事。”
姜窈看着对方探询的眼神,“殿下,你想问什么就问,毕竟,咱们现在是合作关系。”
祁晟想尽量委婉一些,但面对姜窈,他好像做不到迂回,审视的语气里掺杂着担忧,“那日,你为何会在船上。”
姜窈不答,反问道:“殿下呢?你又为何在船上。”
“我奉命查案。”
茶盏轻放在案几上,发出轻微的碰撞的声音,姜窈抬眼,直视他的眼睛,“我被绑架了,但我并不清楚对方是谁,殿下信吗?”
“所以,是他们给你下的毒?”
姜窈愣住,“啊……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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