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气了？”
温烛云在接受治疗的过程中，时不时抬头会看一眼站于身侧的苏明绪。
从通灵店到医院，一路上，苏明绪的脸色虽然并非特别难看，但几乎是一言不发，温烛云跟他说话得到的反馈也颇为冷淡。
“没。”苏明绪靠墙，眼睛投向窗外，语调毫无波澜。
“噢。”温烛云干巴巴地应了声。
她其实隐约能猜到苏明绪如此作态的原因，究其根本，大概率是那黑袍男突如其来的攻击，可，负伤的是她呀。
温烛云瞄着检查的仪器微微走神，另一个猜想渐渐冒出，总不能是，气自己挺身而出保护他吧？
苏明绪话虽少，行动上倒是一点没耽搁，付医药费，在前面带路温烛云去做各种项目。
通灵后吐血的病理，根据普通手段测不出来，温烛云除了贫血外，其余一概健康。
“嗯…气血不足，我给你开点药，再观察观察好吧？”
“行。”
医院大门前，温烛云跟着苏明绪走，偶尔小心地瞥一眼青年。两人各怀心事，一前一后地走到了附近的小公园里。
“苏明绪，你在生我气吗？”
温烛云来到一张长椅前，望着苏明绪的背影。
苏明绪停下脚步，仍未转身。
他语气闷闷道：“…没生你气。”
温烛云皱眉，问道：“那你通灵之后的状态转变，是为什么？”
青年沉默半晌，终究还是长叹口气，回身，坐在了椅子另一端。
移动间，温烛云发现了他泛红的眼尾，难得新奇。
“你...”她踌躇地开口。
“想知道吗？”苏明绪打断。
“嗯。”
谁都没有看对方，他们注视着平淡无波、铺满了落叶的湖面。此刻并非老人小孩饭后散步的点，倒是清净许多。
“我在想，是不是我在你面前展现的能力不足，又或者，是我不值得信任，所以在有危险时，你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保护我。”
温烛云想反驳，但苏明绪继续说了下去。
“这么说显得我不知好歹吧？但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受伤，不希望今天的局面再来一次。”
青年直起身，与温烛云对视，表情沮丧，他尝试着笑，嘴角仍勾起一个难过的弧度。
“我们，是‘盟友’对吗？而且我...”他轻声补充了一句，后面的话温烛云没听清。
叶片随风旋转，最后坠落在湖面引起涟漪。
温烛云神色平静，她率先移开视线。
“苏明绪，说到底，这全部事情的开端，是我把你扯进来的。你和我不同，真出了事，我们所要承担的代价也不同，所以我——”
“所以你选择推开了我，自己面对。”苏明绪再次接话，青年用目光描摹着女孩的脸，在对方感到不自在时收回。
苏明绪突兀地轻笑了声，在温烛云眼中，这不是情绪变好的意味。
“温烛云，我明白，我们一开始对双方的信任是由利弊关系而成，这下面藏着裂隙。可，事到如今，你还是拿之前的态度来看待我吗？”
“不是的。”温烛云立马否认，她下意识攥紧衣服，话在嘴边，又卡住了。
她的想法被苏明绪察觉了，青年会伤心，这是不可避免的事。
“我们当然是‘盟友’，我只是想，尽量减少...”
脸侧措不及防被冰了一下，温烛云怔住，顺着力道看向前方。
不知何时，苏明绪蹲在了她身前。在温烛云这边，是略微俯视的视角。
青年脸上重新浮现温烛云熟悉的笑，小得意中带着点欠。
“减少最后真遇到事了，牺牲的风险。”他笃定陈述，点出了温烛云没说完的部分。
等女孩转向自己后，苏明绪才收手。微凉的指尖微不可察蹭过脸颊，力度轻柔显出些许温和。
温烛云打量着眼前人，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你，不生气了？”她试探着问。
“我从来没生你的气，我是在气自己。你的出发点，是为我好。我哪里来的立场敢指责你，嗯？”
苏明绪眉眼轻佻，直勾勾地盯着女孩。
“温烛云，请你相信我，好吗？我是个成年人，所有的后果，都是我自愿承担的。你不用因拉我牵扯其中而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苏明绪咧嘴一笑，从口袋里掏出颗薄荷糖，“所以呢，让我当你的‘同行人’，试着多多依靠我，好么？？”
青年臭屁地摸着下巴，“你可别小看我，我体术学得可好了，一个打三个呢。”
正经不过多久，凝滞的气氛消散。
温烛云注视苏明绪良久，莞尔，拿过其手中的糖。
“那我，就先答应你吧。”她应道。
按两人之间的距离，哪怕再轻也听得见，苏明绪听她这般说，自然没意见。他站起，来到女孩身旁坐下，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他朝着湖道：“走吧搭档？请你吃顿饭。”
温烛云故作高深地摇头，“我请。”
秋风起，掀起丝凉意，这样冷的天，最适合一顿热腾腾的火锅。
温烛云主动提出请客，理由也很简单，她有折扣资格。
落座后，苏明绪疑惑：“你是大学生，那怎么没上学？”
温烛云边点菜边回道：“要处理店，先申请休学了，反正以后也不愁工作。”
苏明绪一乐，这倒也是，大学生职业规划对通灵师来说有点局限了。
愉快的饭局，话题从家常跳转到神秘的黑袍男。
在通灵即将结束前几秒，苏明绪看清了他的长相。
这次，他仍然是温老头的模样，但苏明绪却注意到了对方脖子一闪而过的连接痕迹。
“他戴了面具，这是肯定的，但我想啊，为什么他要伪装成你爷爷呢？”
温烛云同样不解，对方既然能进入到姜艾的世界里，那就说明其拥有通灵师的能力。可温老头曾经说过，在他的认知里，已经不会碰到真正的同行了。
女孩捞起个虾滑，“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在明，总是吃亏点的。”
当务之急，是关于灵魂缺失的问题。
“嘶——”温烛云控制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警觉地扫视着四周，被窥视的不妙在很短的一瞬间袭来。
“怎么了？身体难受吗？”苏明绪问。
“不，就是，总感觉有人在看我。”
可环视一圈，又消失了。
苏明绪放下筷子，在桌底下悄悄凝聚天赋能力。眨眼间，金色海浪迅速扫过店面，极少数人才能关注到这股波动。
“店里没探查到异样，也许范围要再广一点。”
苏明绪担心道：“你一个人在店里，千万要谨慎，符纸不够我再多画一点。”
温烛云笑眯眯颔首，“麻烦苏天师了。”
*
刀尖上沾染的血液被滴入腕上带着的镯子里，不多时，如同有生命力般的荧光闪烁，血被吸收殆尽。
通道被开启，男人利落抬脚迈入现世，场景转换，他出现在暗室内。
沙哑的嗓音下一瞬响起，“裴寻，情况如何？”
男人挺直腰背，鞠了一躬。
“查清楚了。那个女孩，正是与我同族的通灵师。”
老人嗤笑，“你们族，不是只剩你一个活口了吗？”
裴寻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她看见我脸时的反应代表着，是姓温的保下了她，把人养大。”
老人没耐心听下去了，一挥手，“那你赶紧解决，计划不能因为她而出任何岔子！”
语毕，见裴寻依然站在原地，老人动作一停，拐杖拄地。
“嗯？”
身位被拉近，老人身上带来的寒意令人胆颤。
苏明绪的面容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裴寻敛眸，“宋长老，您的意思是，杀了吗？”
老人冷笑，“怎么？心软了？”
“不，只是，那女孩有帮手，他的体术技巧与天师所学十分相像。”
“哦？”宋长老枯瘦的手放在了裴寻肩膀上，“那我给你两天时限，找出那位帮手，是否就在协会里。”
“是。”
话音刚落，房间门被猛地撞开。
“爸爸！”
穿着睡衣的宋诚涛闯入，他跑到宋长老身边，开心牵住了父亲的手。
裴寻接收到老人的眼色，自觉离开。
唯有在傻儿子面前格外和蔼的老人正用哄小孩的那般耐心，柔和问着。
裴寻越走越远，耳边的内容除了无聊的家常，还有一件他并未被告知的事情。
他只听到宋诚涛撒娇地问：“爸爸，我什么时候才能变聪明呀？”
裴寻微顿，在走下楼的前一秒，老人缓缓道：“很快就可以了。”
手机铃声在这时刚好响起。
裴寻没看来电昵称，径直接通：“喂？”
“爸，您在哪呢？”
“快到办公室了，有事吗？”
“我手上有一份文件急要您批准。”
男人揉着眉心，无奈道：“裴听，谁跟你说我是管这一板块的？”
对面愣了下，老实回答：“其他天师告诉我的。”
裴寻不愿多言，只道：“下次长点心，别那么傻，人家说啥你信啥。”
“噢。挂了爸。”
裴寻看着通话页面，按照宋长老的吩咐，还是给管理中级天师的负责人发了条通知信息。
【裴寻：你好，按长老吩咐，明日起将由我暂时接管中级天师。】
来啦来啦~
写小温和小苏之间的对话让我卡了好久orz终于还是写完了TT
又有新角色出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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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谈心|裴寻|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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