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午的日光透出窗棂漫过大殿照得殿内光尘影动，显得空旷而宁静。
清瑂晃动手中的水晶镂球，摇篮里的公主就咯咯直笑，一旁的灵素看着公主，忍不住道：“小殿下的样貌和殿下幼时相像极了，等夫人见到小殿下，定会兴奋难抑。”
清瑂略沉思，似乎确实和她很像，不过她的眼眸像极了萧贞珉，虽是笑着的，眼眸却隐隐约约带着些凉色，卷翘的睫羽、微微上挑的眼尾，为男子则凉薄，为女子则蛊惑，不过有着这样一双眼的，定是美人。
甘棠殿之事后，谢氏余孽被尽数斩于刘亭、陈初之手，谢三公子战乱之中当场被斩，而雷石戍主的叛乱更快平息，江知怜先是与谢氏私通，又谋害皇帝皇后，还勾结叛敌，被刺死后亦被朝臣坚决请命于闹市执行枭首，萧贞珉自然不会拒绝。
至于南苑闹事被关押的女子则因为公主降生而被赐予赏钱放出宫阙，唯有梁鸳还在南苑。
清瑂抬首对灵素道：“你去问问她是否愿意离开南苑？若愿意，我可保她出宫后生活无忧。”
“嗯。”
灵素应下了，但却神色犹豫，“殿下，您是从什么时候得知梁贵嫔没有疯呢？”
清瑂摸了摸女儿嫩白的小脸，“梁鸳从前要折辱谁便能折辱谁，她从来无须着哭腔道‘爹爹，江氏那个贱人以下犯上’，她头撞在柱上没有死醒来之后便疯了，按理是记不得后宫众人的，伺候她的宫人说她只记得陛下和她还有她的父亲，那么江氏以下犯上又是从何处来的？”
灵素颔首，暗叹皇后殿下的明察秋毫，又忍不住道：“那江氏一直在牢狱之中，表现得孤单柔弱，殿下又是如何认定那场大火与她有关呢？”
清瑂抱起女儿在臂弯中轻哄，转头道：“金寿娘是被溺死的，从前我一直对此感到疑惑，如果她本就受命于陛下，那为何陛下要派人杀了她，只有一种原因，还有别的黑手参与卷入，你搜出了她房中的不孕药，而我爹绝不会给我下不孕药，此外，最大的问题是，她真心为了我送给谢贵妃的那杯毒酒复仇，她便该只给我下不孕药，为何赵氏、郭氏也中了此招。”
灵素深深感慨，“怪不得殿下会让医官为二位娘娘看诊，原来是用心良苦。”
灵素不由地想起自甘棠殿后，陛下已经很久没来看望殿下和小公主了，难道陛下真地如外人所传，要准备采纳新妃生下皇子？
皇后殿下似乎也并不着急去探探陛下的消息，也不允许她去问高照远陛下做了什么，就好像两个人的关系变僵了，但是南苑的女子都放出宫去了，陛下命高照远给赵美人、郭才人传去了懿旨，让她们选择出宫或是留在宫中做女官。
赵美人选择做了掌膳尚仪，每日研究新菜，虽然依旧保留宫嫔的待遇，但名义已经是女官，本以为赵美人会难过，她却最近还研究出了茶叶肘子、姜汁肘子等多种口味的新肘子。
灵素再见到赵美人时，赵美人似乎对于女官既领赏钱还能每月出宫归家感到十分轻松自在。
郭才人则入了尚药局做了尚仪，此局多是太监、女子在此研究制药，往往与太医院彼此有联系往来，郭才人没有继续研究美容方，而是因为最近宫中宫外都时兴起了春疫，对此与太医院的首席医官，出身医学世家的二十六岁的方解共同研究出了时疫方，之后，郭才人求皇后殿下让她成为废妃，从此她便能只做药局尚仪，并且最近与方解医官好事将近。
方解医官的父亲方医官正是奉命尽心侍奉皇后殿下平安生产的医官，原是对于郭才人要和方解成婚诚惶诚恐，但在皇后殿下的答应下以及陛下的默许里，终究是舍不得郭才人的制药才能，向郭才人家中提了亲事。
如今，真是六宫无妃，后宫空虚，元庚二年的那场选秀似乎已经成了作古，已有朝臣提议，让皇帝陛下开始选秀，充盈后宫，生下皇子。
灵素直觉陛下似乎不会想再让后宫进来那么多女人，但是毕竟没有皇帝会不要子嗣传承，无论如何，殿下应该抓紧陛下的心，再生下一个皇子。
灵素从皇后怀中接过小公主，乳娘过来带小公主去喂奶，她们离开后，灵素终于握住皇后的手，“殿下，去看看陛下罢，你们好不容易才又成了如今只有两个人的现在。”
清瑂一怔，坐在了贵妃靠上，沉默不语。
有些难过和伤痛变成了一道疤，如果轻易原谅，似乎便是假装让那疤不存在，但只要一回首、一低头，它总是存在，它提醒着他，他的冷落，他的利用，他的隐瞒。
他自己都说过，他视她为他的唯一妻子，但对妻子却是不坦诚，这样，真的有从心底把她当作他的妻子么？
做皇后，她可以，做妻子，要他坦诚。
如果只做皇后，她会是个合格的皇后，但若真的把她视为妻子，为何不解释？为何从不问问她的心意？在那十年里，他任由她的误解，任她冷眼旁观，最后哪怕是嘉山之行也是开头一个目的，结尾变出三四个原因，难道她只是被他计划的可以留在后面去哄好的一个‘妻子’么？
她的存在不过是让他最后辨别出他要对其他女子和对她的不同，她是皇后，她要生下他的太子，但，这也只是皇后，爱又在何处？
此时，高照远神色匆匆来了殿外，对着殿门口的灵素道：“请皇后殿下去见一面陛下罢。”
灵素叹息着摇头，“殿下她不想知道陛下的消息。”
高照远听了，急地直锤手心，“灵素姑娘，咱家求你了，让皇后殿下去见见陛下罢。”
“哎……陛下他病倒了，他已经病了很久，今天召见完大臣后，忽然晕了过去，陛下他最牵挂殿下，也最希望醒来后能见到殿下。”
灵素感到诧异，陛下不是嘉山行宫前因为落水生病后才好的么，怎么又病了？还是病了很久。
听着有些严重，灵素不敢耽搁，点头道：“我进去问问殿下。”
高照远团着手，急声道：“好、好，多谢灵素姑娘。”
坐在榻边的清瑂眉间微蹙，“他……晕了过去？”
灵素低垂着头，“是，殿下要不还是去看看陛下吧。”
清瑂摇摇头，“算了，我是皇后，非陛下召见，不得轻易入璇玑殿，等陛下醒来后，叫我去，我再去罢。”
灵素只得出去对高照远如是告知，高照远听了却垂泪泣涕，坐在殿阶前，“灵素姑娘，咱们也曾在东宫一起共事过，见了皇后和陛下这样，难道你心里是欢喜的？”
灵素摇头，拍拍高照远的肩，“高公公，没法子，这是有心结的，旁人也只是旁人的角度，唯有殿下和陛下身在其中，个中滋味他们冷暖自知。”
高照远用袖子口擦了擦脸上泪，对灵素道：“你让我去见殿下一面，我不求殿下去看看陛下，但有些事总要告知殿下，以免她日后反悔。”
灵素犹豫之后，便领着高照远到了清瑂的跟前。
高照远撩起下裳跪在清瑂下首，叩首三次，方才抬起头道：“殿下可是怨怪显阳殿生产时您与公主危急之时为何陛下没有赶到？”
清瑂眸光瞬间汇聚，她直起肩背，侧首看向高照远，“为何？”
高照远神色真挚，“陛下得知殿下难产便去了祖宗祠堂里求列祖列宗保佑殿下平安生产，不惜说出以自己的寿命来换，却不慎吐血晕倒，陛下晕倒奴婢只能先顾陛下，而显阳殿本来是有陛下的人在监视照顾，陛下未曾料到江氏竟然早把毒手伸到了皇后殿下这里，当然，奴婢也感激殿下并未给陛下下毒，可当时，陛下是并不知情的，殿下怨怪陛下的不坦诚，可殿下也不肯放下心中的隔阂告知陛下啊——”
“陛下的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有殿下一人，当年谢梁世家欲图谋反，陛下初初登基，根基不稳，无人可用，倘若贼子成功，不光是陛下，殿下的性命也堪忧，陛下只能权衡利弊，彻底铲除权臣，嘉山行宫里，他是真的想要和殿下一生一世的，他也想要如同自己的父母一般和殿下长长久久，但是陛下在做太子的时候便如同虎落平阳，他甚至无力自保，亦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
“为了能达成和殿下相守一世的夙愿，他除奸臣、立蝉院，数度出征平定乱局，直到苍梧郡一战陛下得胜返回不慎落水，他的身体便大不如从前，这才想要借着嘉山之行和殿下重修旧好，他明明得知还有贼子作乱，但已无法再忍受没有殿下相伴的时光，陛下后来得知显阳殿大火，又吐了血晕了过去，他才三十岁，数回吐血，长寿之人君岂会如此这般？”
“奴婢怀疑，那次落水，陛下便留下了病根，殿下，你从十岁起便和陛下待在一处，十三年夫妻，却有十年离心，相处如此短暂，彼此又纠葛误会如此至深，人世短暂，您难道日后不会有后悔之时么？”
清瑂听完了高照远的长篇大论，却一点都没有觉得他聒噪，甚至心中久久无法平静，波涛汹涌、漫天涨落。
您难道日后不会有后悔之时么？
发一个古早提问：被伤害后还能爱么？
回答评论区：看到这里，男女主是好结局坏结局其实开头已经注定了～
至于男主是不是处，宝子想象一下，男主的处境，大概率会得到答案。
如果喜欢1v1双洁文，可以关注俺的新文，下一个要写的《过春光》[摸头][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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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长寿之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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