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偃演闭目养神时,门外的动静就那么钻进了他耳朵里,他缓缓睁开眼,看见内侍跪在他自己脚下。
“殿下,晋王来了。”
晏偃演复又闭上眼:“让他在前殿等着。”
“这是殿下给您的折子。说是为那日的无礼向殿下请罪。”
晏偃演看了眼躺在床上毫无苏醒之迹的晏承济,心下烦躁:“烧了。”
说罢,他留下一句“看着雍王”便从这内侍背上跨了出去。
前殿中,晏恒濯正打量着珠帘后的情况。晏偃演走过他身边,淡然道:“死不了。”
晏恒濯其实心情也不太好,章溯和谢珏两人刚因为彼此的出生大打出手,他匆匆处理了才赶来见太子。此刻还不得不规规矩矩行礼:“殿下。”
晏偃演私底下话不多,面对晏恒濯更是惜字如金。他倒了杯茶推过去:“什么事?”
晏恒濯诚然道:“六哥,人不是我伤的。”
晏偃演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知道。还有吗?”
“六哥不想和臣弟多言?”
晏偃演:“无话可说。”
晏恒濯叹了口气,从前不知道他这六哥竟这般油盐不进。他举杯一饮而尽,嗓音清明:“六哥这又不说又不做,是要当演武场的活靶子吗?”
晏偃演冷笑一声:“你说什么?”
“殿下有没有想过,陛下一心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七哥遇刺,而非二哥还魂之事上,就是为了保护殿下你。可七哥的存在,除了对你,对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威胁。殿下如果再不查清手底下的人,在这山上究竟是金钟护体还是画地为牢,不过一念之间。”
晏偃演慢慢地饮了口茶:“你猜的对对。我手底下的人是不干净。对于秦松来说,用一个没有用的外孙去换世家复兴,很值。”
晏恒濯:“可眼下的情况是陛下绝口不提二哥还魂之事,显然是拒绝了世家保皇的意图。他们被所有人拒之门外了。”
晏偃演不假思索:“你想说世家会拉我下水?未必。”
晏恒濯心里飞速盘算着,千方百计从太子手下剥出来,又被皇帝拒绝,似乎真的没了退路。如果不是要逼宫造反,那世家这是要挑谁当新主子?
世家…世家的弱点,等等。晏恒濯迎上太子的目光,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的地方。世家的弱点不就是他手底下的禁军吗?
自己救了他们,是天大的恩情,也是活生生的人质,一封折子都没上就杀了他们的人。世家这是将他救人的行为看成了拉拢,杀人的行为看成了警告。恩威并用之下,竟把宝押在自己身上了?!
晏恒濯直接气笑了。难怪他六哥这个态度。他忍不住感慨:不服你的人主动投靠到我的门下,我还主动还上门来。
就算不是挑衅,也绝不会是安慰吧。
“想通了?”晏偃演用隐晦的看傻子眼神看了他一眼,“想通了就走吧。”
晏恒濯一皱眉:“等等六哥。如果我也拒绝他们,他们是不是就没有后路了?”
晏偃演把玩着茶盏:“你会么?”
晏恒濯:“您可别取笑我了。”
晏偃演于是坦然道:“我不知道。”
晏恒濯也想不出还有谁有胆子去接受世家了。
晏偃演好死听得见他的心声,轻轻吐出两个字:“二哥。”
虽然荒谬,却十分合理。
晏恒濯盯着他:“他已经死了。”
“是吗?”晏偃演一掀眼皮,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晏恒濯怀疑他也被老七传染了疯病了。
晏偃演向珠帘之后投去一个目光,喃喃道:“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陛下把查案的事交给了你。怎么查是你的事,但…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真相,你可以去找一个人。”
晏恒濯追问:“谁?”
“大哥。”
晏恒濯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孔。
拜别太子,晏恒濯还有最后一件事未了
他心里盘算着,叫来了言沉戈,看见他永远冷若冰霜的脸,觉得这件事交给他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言沉戈面不改色地领了命。
次日,世家之首,尚书令兼兵部尚书的秦松秦国丈,就在一觉醒来后,被家中院子内一排穿戴着官服的无头尸体吓得魂飞魄散,当场就晕了过去。
没有人知道,尚书令怕的根本不是这些死在庆陵山下的尸体,而是晋王作为唯一的后路,用这样强硬的方式拒绝了他们。
奲都作为大景朝的新都,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风波。
“走了,十三,我们去查案。”
晏温酒闻声抬头,见到那熟悉的笑颜,立刻放下笔。晏棠漓“哎呦”一声,惊呼道:“哥你慢点儿啊,墨都溅到我这儿了,又要重写了。”
晏恒濯已经走了进来:“少敲你十三哥竹杠,是不是准备让他帮你写?”
晏棠漓更起劲了:“九哥你诬陷我!”
“哦…那老五桌上的字帖,总不能是你还在吃手的小妹的吧。”
晏棠漓眉毛一挑,不甘示弱:“什么啊。九哥你自己小时候功课都是三哥帮着写的,你还说我。”
在旁边收拾笔墨的晏温酒立刻捕捉到了他一直关心的事情,动作一顿。
不过晏恒濯没有给他探听的机会,张嘴就是骗人的鬼话:“我不写,那是我志在武学,和你偷懒是不一样的。”
晏温酒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他的理直气壮,摇摇头打断他:“走吧。一心向武的九哥。”
两人并肩出了殿。晏温酒环视周围一圈,人多眼杂,不由担心起来:“我们现在出宫查案,不会太明显吗?”
晏恒濯仿佛是要去郊游一样,一直乐呵呵的:“谁说要出宫了,走,咱们往南边去。”
南宫多是一些先帝旧妃和宫娥的居所。这个时辰,想来人烟稀少。晏温酒不知道他去那里做什么。
晏恒濯:“咱们要抓鬼,总要知道这鬼还是人的时候的事情吧。”
晏温酒居然听懂他在说什么了:“二哥的生平?你不知道?”
“老二死的时候我才刚会走路呢,哪能知道。”
晏温酒点头:“你是想去问住在南宫的大哥?”
“大哥很好说话,又比二哥大了七岁,当年的事情他必然清楚。何况这庆陵…”晏恒濯放低声音,“他守了十几年。”
皇长子名为晏钊洛,获封代王。生母出身不高,却今上唯一一个在登基前所生之子。故而年长其兄弟许多。
端怀太子,也就是二哥夭折的那年,他以宗室首嗣的身份将太子灵柩送到奲都安葬后,便长留于此,协理工部督修新都宫阙。由于体弱多病,性情避世,他并不常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端怀太子祭典算他为数不多的出席。
然而等他们真正见到这位大哥时,晏温酒脑子里却只剩下一个词“油尽灯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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