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眼看去,大哥晏钊洛面色苍白,气虚无力。原本俊朗的眉眼现在只剩下挥之不去的阴霾和病态。似乎撑不了多久,他就会完全融入和他殿中一样的无穷黑暗。
对着病人愁眉苦脸是最忌讳的。兄弟两强挤出几分笑意,十分规矩地向他这位大哥行礼:“大哥安。”
晏恒濯:“是我们打搅大哥休息了。给大哥赔罪。听闻大哥喜好丹青,弟弟刚好有从西域带回来都颜料,据说是宝石磨成粉制成的。还望大哥莫要嫌弃。”
晏钊洛浅笑:“多谢九弟的心意。是我招待不周。我们去前厅说话吧,这儿太黑了。”
“好。”
晏温酒将他扶上座位,随即站在了一边,晏钊洛面带欣慰地看着他:“许久不见了,十三弟。如今都能为父亲分忧了。”
晏温酒微笑:“大哥也会好的。到时候我去给你打下手。”
“承十三弟吉言了。只是我这个病也有十年五载了,好与不好,我早已看开。若有什么地方用的上我的残破之躯。尽管开口。”晏钊洛眸光微动,“也算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了。”
见他这么说,晏恒濯便道:“那我也不和大哥兜圈子了。我与十三负责追查二哥显灵案。只是二哥走的早,我对他一无所知,希望大哥可以指点迷津。”
“..问汤啊……”晏钊洛神色怀念,“他走了快二十年了。真要说起来,不知从何说起啊。九哥和十三弟想知道什么呢?”
晏恒濯还在踌躇该怎么开口。晏温酒就仗着自己年纪小直言不讳道:“二哥是个怎么样的人?”
晏钊洛沉吟片刻:“二弟生来就是储君。问汤之名也睡觉取意问鼎成汤。他天资聪慧,人也勤勉刻苦。小小年纪德才兼备朝野俱瞻。我为人兄长,常常自叹不如,只愿他快些长大替陛下分忧。只可惜天妒英才,他刚过完十二岁生辰就大病一场。先皇后当时还怀着十一皇弟,也因此体虚流产。陛下召集天下名医为他救治,也不过就拖了几个月日子罢了。”
晏温酒蹙眉:“早夭…那大哥是否还记得二哥生病的原因?”
“当时是夏日,瘟疫频发。二弟这病来的及快,两个时辰前还在给母后唱歌取乐,忽然就昏迷不醒。御医也查不出病因。吏部员外,现在该叫谢尚书了。就向陛下参奏,说太子的病可能会传染他人。与太子的外祖秦尚书一番争论后,陛下还是决定以大局为重,将二弟迁移至行宫养病。”
晏钊洛叹了口气:“可怜那个孩子,弥留之际没能再见亲人一面。我记得,好像是四月吧,当时换季,对生病的人来说无疑雪上加霜。”
晏恒濯别的没留心,反正还有个人帮他记着。但兵部尚书谢其谋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敢和作为宰辅的秦松公然叫板,实在让他有些意外。
那边的晏温酒也是不负众望的对什么秦尚书谢尚书一概不关心。心思全在案子上:“这么说来,二哥是因为瘟疫夭折?”
晏钊洛:“应该是没错的。”
“好了十三,今日差不多了。咱们告辞吧。”晏恒濯忽然站起来。
晏钊洛笑着点头:“也好,我一时想不出来太多,若有了新消息,我再派人去找你们。”
晏恒濯拉着晏温酒向他作揖:“今日多打搅大哥了,大哥好好休息。”
晏钊洛命代王长史亲自送他们出去。
晏温酒迫不及待:“我们接着去哪?”
“去吃饭。”
晏温酒一呆:“你认真的?”
“九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晏温酒虽然不饿,但也确实觉得自己该静下来理一理头绪,答应了。
晏恒濯去演武场替他牵来逐月,又是要抄着他的腰抱他上去。晏温酒慌忙一躲,晏恒濯伸出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中。
晏温酒帮他把手放了下去,不太娴熟地自己翻身上马。
晏恒濯一眼看出来了:“最近学了?”
晏温酒:“嗯。”
晏恒濯:“那要我牵绳吗?”
晏温酒注意到他只牵了逐月一匹马,答非所问:“你准备走路?”
“放心。我走路也比你先到。”
晏温酒早就领略到了他转移注意,偷换概念的本事,完全不上钩:“你不和我一起吗?”
晏恒濯含糊道:“我去办点事儿。”
晏温酒莫名就知道即使追问他去办什么事,他依然会闪烁其词。
“我接个人,再拿点东西。”晏恒濯将缰绳递给了一个禁军装扮的人吩咐道,“带十三殿下去齐王府。”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景,晏温酒默默握紧了拳,眼神黯然。
他讨厌被不熟悉的人控制牵引,就比如被不明所以的人牵住缰绳。
他心里堵了一口气,那口气将他笼罩在了羞耻和不堪里。让他心乱如麻,诚惶诚恐。
他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把我的缰绳交给别人?
这是他的错吗?无端得施舍怜悯,却对我的恳求视而不见。我满心满眼都是他,他却对我隐瞒含糊,值得吗?
可他救了我,晏温酒告诉自己。他赋予我感情和智慧,是他创造了我的世界。没有他,我会孤苦无依地死在长安的宫殿里。我甚至不如屈居于南宫的大哥,比起体弱多病,世人给予傻子的耐心和怜悯总是更有限一些。
这是我的错,我怎么能怪他。晏温酒告诉自己,其实一切都很简单吧…如果我会骑马,也许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仿佛是为了惩罚自己,晏温酒忽然从马背上跳了下去。
看他的禁军显然没想到这一遭,吓得眼睛都瞪大了:“殿下!您可有受伤?”
晏温酒手心火辣辣得疼,定睛一看却不过是蹭破了点皮。
大抵心伤都是如此吧,不让外人看出,有多痛只有自己知道。
“无妨。”晏温酒知道自己犯病不该牵连他人,“你就听九哥的,把我送回四哥府上吧。”
“这怎么行?殿下,您腿上都在流血呢,属下这就去回禀。”
“死不了。”晏温酒加重语气,“带路吧,九哥那里问起来我帮你说。”
禁军一脸为难:“这……”
“怎么?你要我再跳一次给你保证?”
禁军连忙摇头:“不敢不敢,殿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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