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苏婉音白天依旧带着小宝挖野菜、捡柴火，偶尔去河滩那边转转，但收获不大。
上次那个用课本换布的汉子再没出现过，让她稍稍有些遗憾，她还想换一些书本什么的呢。
这天下午，她正在院里晾晒野菜，大伯娘丁翠兰挎着个小篮子过来了，脸上带着笑。
“婉音丫头，忙着呢？”
“大伯娘，快坐。”苏婉音连忙招呼，进屋拿了小板凳出来。
丁翠兰没坐，反而从篮子里拿出两个还带着温热的鸡蛋，塞到苏婉音手里：“自家鸡下的，给小宝补补身子。”
“这怎么行……”苏婉音推辞。
“拿着拿着！”丁翠兰硬塞给她，带着不容拒绝的果断，随后压低了些声音，“丫头，我来是跟你说个事，上次你换给我家那点儿菌酱，继业，就是你四哥正巧回来，他吃了直说好，咸香下饭，油水也足，那点儿就都给他带去城里了，还给他厂里两个工友尝了点儿，都追着问是哪买的，也想换点。”
苏婉音心中一动，面上却不显，只是微笑着：“就是自己胡乱做的，大家不嫌弃就好。”
“什么嫌弃，是太好了！”丁翠兰嗔怪道，“我寻思着，你这手艺不一般，你看这样行不，以后你要是再做多了那菌酱，或者别的什么耐放的好吃食，就跟伯娘说一声，我让我儿子帮你问问他们厂里那些单身的、不想吃食堂的工友，看有没有人想要。”
“好歹能多换点粮食票证，你们姐弟俩日子也宽松点。”
这简直是打瞌睡送来了枕头！
苏婉音正愁怎么更安全稳定地打开销路，丁翠兰这话无疑是雪中送炭。
通过丁翠兰儿子在工厂里私下询问，比她去河滩黑市风险小得多，接触的还都是更有消费能力的工人。
她压下激动，诚恳地说：“大伯娘，这……这太麻烦您和四哥了。”
“麻烦什么，顺手的事儿，你们俩姐弟过日子不容易，我们能帮一点是一点，这事儿你大伯也知道。”丁翠兰摆摆手，很是爽快，“那你下次做了，就先给我这儿送点？”
“哎！好！谢谢大伯娘！”苏婉音连忙应下，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下次做什么，做多少了。
野菌肉酱看来反响很好，可以作为主力。
不过或许还可以试试做点耐放的腌菜、辣白菜什么的？
送走丁翠兰，苏婉音看着手里的两个鸡蛋，感觉前方的路似乎又清晰宽敞了一些。
机会来了，她必须抓住，不仅要做出味道，还要保证份量和稳定性。
但是这就需要更多的原材料：蘑菇、肉、豆酱、盐……
本钱的问题再次浮现，但这次，好歹没那么难了，既有之前河渠大会战打下的底子，又有之后在大伯娘家做席面打下的底子，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又有几家悄摸托人牵线搭桥找上她帮厨，所以她也算小赚一笔。
她转身进屋，看到小宝正捧着语文课本，用小手指点着上面的字，小声地念念有词。
“小宝，”苏婉音走过去，语气轻快，“姐姐以后可能要多做好吃的酱了，到时候给我们小宝换白面馒头吃，好不好？”
小宝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好！姐做的酱最香了！一定能换好多好多馒头！”
孩子的信任和纯真的话语，给了苏婉音莫大的勇气。
她看向窗外，夕阳给这个小院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食材、本钱、销路……
问题还有很多，但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总能蹚出一条路来。
丁翠兰带来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苏婉音心里漾开层层希望的涟漪。
做菌酱，首要的是蘑菇，但是靠之前零散捡的那点，自家吃都不够，更别说拿去换东西了。还有油、盐、豆酱，哪一样都挺稀缺的，特别是油要油票，想到票，她又有点想去翻翻茅坑了，念及上次发现那些票的地方，苏婉音打了个寒颤，还是算了吧！
“姐，我们今天还去挖野菜吗？”小宝仰着头问，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语文课本。
苏婉音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眼里盛满期待的弟弟，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后山更深处的林子，村里人平时去的少，据说蘑菇种类多，长得也旺，只是路远些，林子密些，大人们总告诫孩子不要独自深入。
风险与机遇并存，这个道理，前世今生她早就铭记于心。
“去，不过今天咱们走远一点，去林子里面看看有没有更多的蘑菇。”苏婉音下了决心，回屋拿出两个最大的布袋，又检查了一下带来的那把旧柴刀是否捆扎结实。
“好！”小宝一听要去探险，立刻兴奋起来，小心翼翼地把课本放好，主动背上自己的小背篓。
姐弟俩锁好门，绕过平日里常去的田埂和山脚，朝着后山更茂密的林子进发。
越往里走，树木越发高大，遮天蔽日，脚下的路也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叶隙洒下来。
空气变得潮湿而清新，混合着泥土和腐叶的特殊气息。
小宝有些紧张，小手紧紧抓着姐姐的衣角，大眼睛警惕地四下张望。
苏婉音其实心里也有些打鼓，这陌生的环境让她下意识警惕起来，她握紧了柴刀，另一只手护着弟弟，脚步放慢，仔细搜寻着地面和树干。
“姐！你看那个！”小宝眼尖，压低声音指着不远处一棵倒下的腐木。
苏婉音顺着看去，只见那腐木背阴的一面，生着一丛丛灰褐色、伞盖饱满的蘑菇，是平菇！而且长势极好，一片挨着一片，像叠生的云朵。
“是能吃的平菇。”苏婉音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她辨认蘑菇的本事，还是御膳房那位老采办太监教的，哪些鲜美，哪些有毒，哪些长相相似却天差地别，她都一一学过，没想到最后竟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她带着小宝走过去，小心地用手掐断菌根，将一朵朵鲜嫩的平菇放入布袋。
这一丛就摘了足足小半袋！
收获的喜悦冲淡了恐惧。
姐弟俩继续小心翼翼地在林间穿梭。
苏婉音凭借记忆和经验，又找到了几簇长在松树下的肥大松树菇，还有几朵珍贵的鸡枞菌，那明晃晃的黄色，在幽暗的林地里格外醒目。
“发财了，姐，我们发财了！”小宝看着渐渐鼓起来的布袋，小脸激动得通红，早已忘了害怕。
苏婉音也被这意外的丰收鼓舞着，但不敢放松下来，时刻保持着头脑清醒，只采摘自己确认无毒的品种。
同时，她也没忘记正事，眼睛锐利地扫过四周，寻找着可能有用的其他东西。
忽然，她的目光被一丛挂着红彤彤小果子的灌木吸引住了。
“山茱萸？”她快步走过去，摘下一颗放入口中，酸涩之后是淡淡的甜味，没错，“这个好，晒干了能入药，也能泡水喝，冬天防感冒。”
她招呼小宝过来，一起将那些红果子小心地摘下来，用另一个布袋装好。
接着，她又发现了几棵野生的花椒树，上面结满了密密麻麻、香气浓郁的花椒粒。
花椒诶！这可是难得的调味品！没想到会在这深山老林里发现，苏婉音手脚麻利地避开花椒树上的尖刺采了不少花椒，小心地用叶子包好，放进怀里。
林间的馈赠远比她想象的丰富。
她还找到了一些野生的薄荷、艾草，都顺手采了一些。
日头渐渐升高，林间的光线也明亮了不少。
两个布袋都快装满了，蘑菇为主，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山货。
小宝的小背篓里也装了不少野菜。
“好了，小宝，今天收获够了，我们该回去了。”苏婉音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袋子，心满意足，感谢大自然的馈赠，感谢勤劳的自己。
“嗯！”小宝用力点头，虽然意犹未尽，但也很听话。
嗯，小宝这个便宜弟弟也很听话很省心！
返程的路轻松了许多。
苏婉音在心里盘算着：这些蘑菇，品相好的、肉厚的，挑出来做菌酱；稍微小一点的、散碎的，可以晒成蘑菇干，储存起来冬天吃。
山茱萸和花椒也要尽快晾晒。
艾草可以煮水给和小宝洗澡驱寒，薄荷能泡水清热。
这些都是钱，能用来换票证，换生活必需品，是改善生活的希望。
回到熟悉的村边，苏婉音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带着小宝绕到河边，仔细地将蘑菇和其他山货清洗干净，沥干水份。
她不想让太多人看到他们满载而归的样子，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直到夕阳西下，天色渐暗，姐弟俩才背着沉甸甸的收获，悄无声息避开人群回到了自家小院。
关上门，看着地上几乎铺了一片的各类山货，苏婉音长长地舒了口气，劳累了一天的身体虽然酸疼，心里却充满了踏实感和对明天的期待。
原材料，终于有了着落。
下一步，就是将这些林间的馈赠，变成能抓住机遇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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