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底风雷·纸上云烟
期末考试的清晨,霜华凝结在窗棂之上,将玻璃勾勒出蕨类植物般的冰纹。东方凌岳推开家门时,凛冽的寒气如同浸水的绸缎扑面而来,呵出的白雾在路灯下晕开一圈圈朦胧的光环。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枝桠嶙峋,仿佛用墨笔在灰白的天幕上画出的枯笔飞白。
教学楼走廊里回荡着空旷的脚步声,像石子投入深潭。初三(3)班的教室门窗紧闭,却关不住某种无声的喧嚣——那是几十支笔尖悬在答题卡上方的战栗,是少年们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是冬日暖气片中水流潺潺与窗外偶然掠过的鸟鸣交织成的交响。
1 墨色氤氲的战场
当试卷如白鸽般降落在每个座位时,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东方凌岳轻轻捻开密封线,纸张摩擦声像雪粒落在绒布上般轻微。他先是用指尖抚过印刷字体的凹凸,墨香混合着油墨的气息,如同硝烟前的预兆。随后才提起笔,笔杆在指间转出个利落的弧度,像剑客出鞘前优雅的腕花。
第一道现代文阅读选了迟子建的散文,描写北国冰灯融化时的景象。题干要求分析“灯光在消融的冰壳里扭曲成泪滴状”的修辞效果。东方凌岳的笔尖在“泪滴状”三字下顿了顿,忽然想起某个雪夜,李淼睫毛上凝结的冰晶被路灯照得发亮的模样。他迅速收敛心神,在答题区写下“以泪滴喻光,既写尽冰灯消逝的怅惘,又暗含时光易逝的哲思”,字迹瘦硬,带着金石般的冷峻。
斜前方,李淼正对着一道古诗词鉴赏蹙眉。李清照的《声声慢》里“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的意境,让她无意识咬住了笔帽。她试着想象那个场景:细雨敲打梧桐,暮色从窗棂缝隙渗入,像一滴墨在宣纸上慢慢晕开。忽然福至心灵,她想起东方凌岳某次讲解景物描写时说过“所有景语皆情语”,便赶紧在草稿纸上写下“以听觉(雨声)与视觉(黄昏)交织,将愁绪具象化为连绵的视听体验”。写罢偷偷舒了口气,笔尖带出个小勾,像偷偷绽开的笑纹。
2 数字与符号的密林
数学卷的压轴题是道函数与几何的综合题,题干配着复杂的坐标系,抛物线如弯弓般横亘在网格纸上。东方凌岳的目光像猎鹰般扫过条件,立刻捕捉到关键点——动点P的轨迹隐藏着阿波罗尼斯圆的特性。他左手无意识地转着笔,笔杆在虎口划出虚影,右手已流畅地画出辅助线,仿佛用规尺丈量过般精确。
李淼在倒数第二题卡了壳。一道立体几何要求计算圆锥内接球的表面积,她盯着那个旋转的虚线图形,觉得它像颗裹在莲蓬里的莲子。正焦灼时,眼前忽然浮现东方凌岳演示过的“截面法”——就像用刀水平切开圆锥。她试着在脑中切割图形,果然在某个截面找到了球体大圆的直径。解开难题的瞬间,她几乎要拍桌子,硬生生忍住,只把欢欣化作笔尖更轻快的沙沙声。
教室另一角,孙婷婷正在草稿纸上疾书。一道概率题要求计算围棋棋盘上随机落子的某种分布,她别出心裁地用了树状图解法,墨线分明的枝干从纸面生长开来,像幅写意花鸟画。偶尔遇到阻滞,她会用笔尾轻轻敲击太阳穴,如同叩问灵感的门扉。
3 跨越时空的对话
英语考试的听力广播响起时,窗外忽然飘起细雪。英伦腔的独白讲述着莎士比亚故居的鹅毛笔,而雪花正沿着窗玻璃斜斜划过,像无数支羽毛笔在天幕上书写。东方凌岳在填写“quill”这个单词时,笔尖不自觉地用了花体,仿佛被这时空交错的美所触动。
作文题要求描写“A Moment of Silence”(寂静时刻)。李淼咬着笔杆,望着窗外旋转的雪花出神。她忽然想起初一时那个雨夜,东方凌岳沉默地分她半把伞的时刻。于是她在稿纸上写下:“The silence is not empty, but full of unspoken words, like the snow falling outside the window, each flake a quiet secret.”(寂静并非空虚,而是充满了未言明的话语,如同窗外的落雪,每一片都是一个安静的秘密。)写到这里,她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仿佛把那些说不出口的情绪都封印在了字母的河流里。
4 终章与序曲之间的黄昏
最后一门考试的收卷铃响起时,夕阳恰好穿透云层。橘色的光晕漫进教室,把课桌染成蜂蜜色,浮尘在光柱中如金粉般飞舞。东方凌岳放下笔,指关节因长时间握笔微微发白,掌心却残留着笔杆的温度。他看见李淼转过头来,逆光中她的轮廓毛茸茸的,像被夕晖镀了层金边。
没有欢呼雀跃,人群像退潮般缓缓流动。有人长舒一口气瘫在座位上,有人迫不及待地对答案,声浪像渐起的潮水。东方凌岳收拾文具时,发现铅笔盒里不知何时多了颗橘子糖——糖纸反射着霞光,像一小片晚霞被偷偷藏了进来。他抬眼望去,李淼正假装认真系鞋带,发梢却掩不住通红的耳尖。
走廊里挤满了人,冬青盆栽的叶片上还沾着未化的雪屑。楚阳勾住东方凌岳的脖子嚷嚷要庆祝,孙婷婷则和几个女生讨论着寒假计划。李淼挤过人群,悄悄塞给东方凌岳一张折成方胜的便签纸。展开后,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卡通太阳,旁边写着:“寒假图书馆见?”
暮色渐浓,教学楼灯火次第亮起,像一串被点亮的灯笼。少年们涌出校门,身影被斜阳拉得细长。积雪在脚下发出嘎吱声响,如同岁月深处的回音。这场考试与其说是结束,不如说是一道门槛——门槛这边是青涩的喧哗,门槛那边,春天的讯息已藏在冰层之下,静待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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