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值寒食时节,姜蕖为避免打扰何家人,她不顾劝留执意早起辞别,回了榛州城内。
茶楼无客关店,姜蕖闲着无事打算闭门谢客,将从书铺上买回来的书简看完。
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两天光阴很快过去,言靖回来了,茶楼也正常开张。
这天,有人亲自上门来找姜蕖。姜蕖不认识对方,到了才知道,是刘善家。
刘善见是姜蕖,脸上漏出讥讽的笑。姜蕖恨不得转身就走,但此行她是来赚钱的,想到此,还能忍受一番。
这一趟是刘善的哥哥刘德,差人找来姜蕖,是为了自己的妻子。
刘德家产有多家布铺,生意兴隆之际他又是以“善人”出名,时常施粥给过往乞丐,落得一个大好人的美誉。
刘家人热情接待姜蕖,在客堂中请姜蕖落座又请她喝茶,和刘善性子形成强烈对比。
甚至让姜蕖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坐立不安。
“前些日子,我们才知道小弟刘善在贵店闹的事,一直没有机会登门致歉,恰好今日您也来到,我会让小弟赔礼道歉,姜姑娘看在他已受惩罚的面子上,原谅他一回。”刘德陪着笑说着,又示意刘善过来道歉。
姜蕖摇着头,说:“他最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刘德立马心领神会,拍脯承诺道:“放心,这个我知道,我会亲自带着小弟前往何家,道歉的。”
如此,姜蕖不想耽搁时间,不说废话,开门见山地问对方的目的。
“这位是我夫人,陈婉月,是这样的,我夫人前些日子请了大夫来请脉,发现刚有两月身孕,但最近却是噩梦连连,睡不踏实,这休息不好自然没有精神气来孕育孩子。”刘德向姜蕖说明情况道。“也去药铺抓了安神补气的药,但效果不佳,听闻你是绘梦师,特来请你看看。”
姜蕖看了一眼坐在右边主位的陈婉月,人如其名,温婉贤淑气质如月,但仔细看,能看清她眼底微青,尽显疲态。
“敢问,刘夫人,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
陈婉月用手帕掩面,轻咳一声,回道:“天凉,并不怎么出门,只有天气好的时候,有那么一两次去首饰店逛逛散心之外,便没再出过门。”
“古有庄生晓梦,亦有黄粱一梦之说,两种例子我觉得都有意思,所谓梦境,其反应的也许不仅仅是当事人的身体状况,将梦与阴阳五行、五脏内腹联系起来,对症下药即可。”姜蕖轻抿一口清茶,瞥见一旁一脸不屑的刘善,她无动于衷地继续说道,“但夫人却是已经用过药疗,效果不佳,那很有可能是另一种情况。”
“哦?”刘德听得认真。
“梦境反应心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此话有一定道理。既是噩梦,想必夫人心中时常焦虑不安、烦躁、有心结至今未解。”姜蕖看向陈婉月,并没有在她神情中看到心虚的蛛丝马迹。“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些猜测,并无其他意思,您二位莫怪。”
“无碍,但我夫人为人和善,从未与人结怨,待人极好也并未有什么心结,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可先落笔作画,我听听夫人的梦。”
“好,那姜姑娘,我这就准备。”刘德立即差人准备着。
家中并无外人,刘德以客堂为室,搭起画架以便姜蕖使用。
姜蕖将随身携带的小匣子打开,找出画笔,说道:“刘夫人,可以了,您开始说吧。”
“就以昨晚的梦为例,具体细枝末节我是记不清了,就梦到我站在大路中间,看到远处有一个人站那,本是背对我的,但她突然转身朝我看过来,于是……于是……”
回忆起恐怖的画面,陈婉月面似肝色,眼瞳放大,“于是我看到那一种可怖的脸,眼不对眼,嘴不对嘴,着实把我吓一跳,在梦里我就转身就跑,一直跑一直跑,心跳加速间我逐渐从梦里醒来,就在这半梦半醒之间,狂跳的心脏还未平息又加速跳动。”
“却全身动弹不得,余光瞥见有人走近房门,坐到了我身边,我竭力想扭头看清对方,四目相对时我被恐吓到,这人就是在梦里追我的那个怪物!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对方拽着棉被朝我扑过来,将我摁住,无法动弹呼吸不了。呼吸不过来的下一瞬间,我便又醒了。”陈婉月说完,用手帕擦了擦额间细汗,刘德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她背,让她缓和心绪。
不光夫妻俩,就连旁听的刘善后背都起了汗。
“梦中梦。”姜蕖看着夫妻俩,心觉两人感情不错,执笔又继续蘸墨,黑白落在宣纸上,“像这种恐怖级别的噩梦,长期如此,确是会伤神的。”
笔尖触纸沙沙作响,姜蕖又继续问道:“夫人在梦境中看到的那怪物,有觉得眼熟吗?或者说,像你认识的哪个人吗?神似也行。”
陈婉月凝眉付思,既而摇了摇头。
最后一笔,一幅画落笔而出,但笔墨未干透,姜蕖说:“画好了,刘夫人请移步。”
随即,刘家人围观画卷,整幅画分为上下两部分,皆只有一人,便是陈婉月口中的“怪物”,上部分是怪物站在大路中央的背影,下面一幅便是怪物转过身的样子。
突然,看了一眼画卷的刘善被吓得大叫一声差点瘫软在地,下人讲他扶起坐在一旁。
许是画卷人物太生动,陈婉月只看一眼便心有余悸,匆匆撇开。
“姜姑娘不愧是绘梦师,画得如此之逼真相像。”
“夫人过誉。”
“那敢问,姜姑娘可从此画中看出何与我夫人病因有关的蛛丝马迹?”刘德并不明白其间关系,连忙问道。
姜蕖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刘善,又看着“怪物”说道:“心里有些猜测,但不知道准不准。”
“姑娘请讲。”
“敢问,夫人是否认识或见过一位妙龄女子?其貌不扬身材矮小?”
陈婉月猛地摇头。
“那夫人具体是从何时起开始做的噩梦?梦到这个“怪物”的次数有几次?”姜蕖又问。
陈婉月喝了一口热茶,待心情缓和些后又回答:“大致……是去年腊月间开始,具体哪天实在记不清了,噩梦各式各样,梦到这个“怪物”次数其实不多,昨夜才是第二次。”
姜蕖闻言,并没有再追问,只是说:“梦境一般会照应心境,我猜想这种梦境一定有所缘由才会再三出现,刘夫人可依此思路去查查,从腊月到现在,城中是否有一位女子,且与您有过关系的女子出现。找出源头,解决问题,才是终结噩梦的唯一方式。”
“这……怕是有些难找。”刘德皱眉回想,道:“印象中,并未记起有这么一个女子出现过。”
一旁的刘善揶揄道:“所谓绘梦师就这水平?拿着一张破画糊弄谁呢!还让去查什么女子,你骗钱的手段也太拙劣了些吧!”
随即,掏出一黑布金丝制成的钱袋子,扔了几两碎银到姜蕖身前,像是施舍。
“善儿!休得无礼!”刘德斥骂道。
对于刘善讥笑,姜蕖并未放在心上,看他的眼神也淡然自若,仿佛他是跳梁小丑。
“觉得我骗钱的话,今日这幅画便当我赠与刘夫人了,想烧掉或撕毁请自便。但身为医者,我还是负责任地说一句,若想解决频繁噩梦问题,就得找到缘由,否则,喝再多安神药都是无用。”语毕,姜蕖掀衣而去,不顾身后刘夫人等人的挽留。
刘家有问题,客堂宽敞太阳却落不到堂中,连风吹来都还是阴凉的,这种阴凉并非是天气的缘故,这股凉像是从裙摆钻上后背,使得后背发凉,是悚人的凉意。
这一点,姜蕖从进刘家时便发现了的,那股气息让她感到压抑,因此当走出刘家时,她才松了口气。
该说的她说了,剩下的看刘家人重不重视了。
只不过,耽误了大半天时间来此受白眼。姜蕖抬头看斜阳,如丝线般垂下的青柳随风飘扬,隔着一条宽宽河道,她看见了对面驶过石桥上的马车。
唐砚知回来了。
“主子,去衙门?”
唐砚知掀开疲态的眼,揉了揉眉心,说道:“回府邸。”
自出发去亶都,到又回到榛州,一路颠簸让唐砚知感到有些无精打采,眉头都快皱成虫了,尽管如此,丁郝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得又去买些好书呈上来给他。
唐砚知此刻完全没有看书的心情,他让丁郝将之前的案子搬出来。
“主子,这些陈年积案,现在看了也没法翻案呀!您被贬来此不久,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了,树大招风。”
“无碍,看看也行,说不定会有更好的思路解决眼下困境。”唐砚知半躺着,指尖勾卷起纸张,眉头紧蹙。
案件卷宗记载:定和廿十腊冬,小河村一女子失踪,其因病所致长相奇特,其貌不扬矮小不堪,至今杳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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