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砚知出现在茶楼里,姜蕖猜不透唐砚知出现的原因,她也自知身份悬殊,不该问的她识趣地不会问。
依着职业习惯,她却能敏感地察觉到不太对劲,但具体是哪不对劲,她没有想透。
场面有些尴尬,姜蕖觉得坐立难安,正想着什么借口走开一道熟悉声音从楼下传来。
“没想到这湿冷天气,我这茶楼竟坐满了常客啊!”是言靖。
只见他从楼梯拐角处走下来,一身白衣欣欣而立,腰间玉佩随步伐而摆动。
他走近,朝唐砚知行了个礼,随即大手一挥,道:“今日相聚在此便是缘,各位若不嫌弃,请上楼,言某存有佳酿几壶,请各位赏脸。”
“美酒佳酿,听着着实令人心动,但今日怕是要辜负言老板的美意了,唐某不胜酒力便谢绝好意了。”唐砚知说道。
宋和泯紧跟着说:“对啊,在下晚些回去还得温书,不便饮酒,言老板多有得罪了。”
在场另外的两个男子都谢绝,姜蕖更不用说了,她不喝酒。
言靖甚感遗憾,一脸惋惜道:“既如此,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了,那各位今日的茶水我包了,这可不能拒绝了。”
大家都没有意见,其坐一堂喝茶。
不过半刻钟,屋外的雨并没有要停的意思,很快,青石板上底凹处开始积水,小小水潭印着天方一脚,忽然被人一脚踏入,将水潭四面溅开,淋湿裙角或是撒在无人在意的草木上。
“砰”地一声,一衣衫褴褛地女子倒进门内,众人望去,只见那女子衣裙破旧,头发糟糟眼神怯怯。摔的这一跤使得膝盖出血发红,但她似乎不觉得疼,连忙朝着李岐跪着磕头,乞讨一些吃食。
其凄惨程度我见犹怜。
没有楼主的允许,店里的人不能随意接济乞讨的人,姜蕖不忍直视刚想上去扶起她,倒是身为客人的宋和泯先走上前去将人扶起。
“姑娘请起。”宋和泯将人扶起后,转头问言靖,“请问楼主店里可有米饭菜食?”
言靖负手走近,笑道:“小店是茶楼。”言外之意,主卖是茶水。
“真是心急了,抱歉我给忘了。”宋和泯面色尴尬,转头对女子说,“姑娘在此等会,我去隔壁街买点吃食过来。”
如此至情至性,令在场之人无不诧异。
姜蕖眼观场面,见唐砚知从头至尾一言不发,静静喝茶仿佛只身在外,而言靖突然噗嗤一声,笑得意味深长,“没有米饭菜食,只有小吃甜点。外头雨大,宋公子既好心,可付些许碎银即可,包这位姑娘吃饱。”
宋和泯松了口气,笑答道:“好。”
“你来自哪里?”言靖走上前去,负手踱步,语气温和却给人一种上位者地压迫感,“可是榛州本地人?看你有几分眼熟?”
许是穿着单薄,女子浑身发抖纯色泛紫,她朝着言靖磕头,言语凄凄:“小女名唤丹翠,不是榛州本地人,年幼时村庄遭遇山洪,双亲不在故流落到此,此前在酒楼打扫做活,但被冤枉偷窃被赶了出来,至今无所归去。楼主看我觉得眼熟,兴许面容大众。”
言靖抬眼看了一眼一直从未发话的唐砚知,而后又看向宋和泯,他付思一瞬,道:“听起来是个可怜人,正好我店里少一位下人,你若愿意,可留此以劳作换吃食。”
丹翠听此惊喜万分,连忙磕头致谢。
除了丹翠,宋和泯也欣喜,连叹言靖大好人。
“那今后,你与姜蕖住后院。”言靖说道,转头跟姜蕖说,“你隔壁有间空房,你带她去屋里换一身衣裳。”
“好。”
姜蕖起身搀扶丹翠走向后院,她挑了自己一身衣裳给她穿,丹翠双手伸过来接着,破烂衣袖顺势滑落一些,交手之际,姜蕖意外地看清了纤细手腕上,有一颗鲜红的痣。
姜蕖心中震撼面上无异,她这才认真端详眼前的人,又意外地发现,丹翠眉眼有三分像李彩欣!
那刚刚宋和泯所做会不会与这个有关系?这是巧合?
姜蕖暂无定论,只是忽然觉得这一切不简单,看似水平如镜的一切,暗里却杂乱如麻,并不简单。
自此后,丹翠便在茗品楼住下了,而宋和泯往茶楼跑的次数也多了,这来回几次,两人关系不一般,旁人都看在眼里。
在一次月明星稀的夜晚,已是寅时,周遭静得针落可闻。忽地,隔壁传来门合上的声音,尽管很轻但睡眠机浅的姜蕖却听到了,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姜蕖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索性起身披了衣裳也跟随而去。
从后面出去,姜蕖跟着丹翠走了一路,直到来到一个转角的巷子里,隔着晦暗朦胧的烛火,她看见两个人站在那,稍微高一点男子正深情与丹翠相视。
姜蕖隔了很远看不清对方神情但顿时还是慌了神连忙侧身躲在石柱后面,惊慌不已地放慢了呼吸。
那男子是宋和泯,他与丹翠好上了。
事情朝难以想象地方向发展了,不过几天时间,那个因旧爱离世而恋恋不忘地人如今另有佳人在怀,到底是真心还是只是几分相像的假意,没人知道。
姜蕖披着淡白月光往茶楼方向走去,夜深人静,她却意外地碰见了唐砚知。
“唐大人?这么晚了您怎会在此?”
唐砚知没想到能在此遇见姜蕖,他笑道:“夜里难寐,想着近来无事便想去趟这里夜市,听说很热闹,还没去过呢,就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姜蕖了然道:“这个时候的夜市最是热闹,大人的确可以去逛逛。”
“姑娘你呢?也是出来散步?”
总不能说,出来偷窥别人幽会。姜蕖脑子一转,说道:“是啊,白日午时无事时睡了会,晚上睡意少了,就想出来走走。”
丁郝口直心快,邀约道:“既如此,姑娘跟我们一起吧,你一个人多不安全。”
见唐砚知并未出言反驳,姜蕖倒没了拒绝的理由。
夜风习习,轻轻扬起裙摆,出门时随意披的发从肩上撒落下来。长发随风飘荡,越过纤细的肩似有若无地扫到身旁人的手臂,好在身边人注意力在夜市上,并不察觉这缱绻氛围。
丁郝提着灯走在前面,微黄的烛光映着他们的脸,唐砚知双手交叉相抱,他看了一眼旁边一脸素净的人,问道:“姑娘住在城里,想来是来过夜市的吧?可有什么有趣的事物?”
姜蕖不是爱热闹的性子,自醒来后在榛州,倒是从没来过这夜市。
如此,她摇摇头。
唐砚知笑笑,不知信没信。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不过一会儿,便到达夜市门口。
皓月当空,自大门口遥望而去,街市熙来攘往,人声鼎沸,各个商铺小摊皆张灯火,浓郁的烟火气铺满整个街市。
“夜市千灯照碧云,看来今夜是没有白来!”唐砚知见此景不由感叹。
姜蕖有些意外,问道:“按理说,亶都城大,又是都城,夜市该是更繁华热闹才是,大人看着对这小城地方更加欣喜呢?”
“亶都的确是要繁华热闹许多,但小地方有小地方的乐趣,自由又惬意。”
后半句姜蕖似懂非懂,但她并不纠结这个。看着这闹市,姜蕖倒是心生一计,她可以晚上来此摆摊,说不定有生意呢!
唐砚知不知她所想,他只顾着这长街,负着手穿梭在人群中,到一旧书摊上停了下来。
书摊不算大,由四方一块的木板简易搭建而成,木板上摆满了许多书,这些书都泛黄着旧,有些还破烂发霉。
摊主是个七旬老人,他将发霉的挑出来放置一旁,将好的书摆好。
唐砚知不在意书的新旧,他反而很兴奋,因为在这种小摊上能淘到罕见而又古老的旧书,即便很旧了,但这也是市面上难得买到的。
因此他买了近一半书摊的书,摊主见是笔大生意,笑得眉眼弯弯。姜蕖见他痴迷的模样,确实有传言中“书呆”的样子。
见他难掩欣喜,她忍不住问道:“大人买这么多,何日能看完?”
“古书难得,看完这些不过花些时日,可不能错失了。”
身为到任新官,怎会有空闲看这么多书?姜蕖在心里想着但没说出口。
跟唐砚知并肩而行,姜蕖好几次都想找借口离开自行逛逛,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话实在太多!因职业习惯,她对外人向来热情相待也不会扫兴,但时间长了就会很累。
譬如今夜,她听了一路的话。
这位唐大人不仅是爱书,还是个话多的人。往前说到历代文人,往后说到市井文化,这一路听来,姜蕖更加觉得,他不愧是名噪一时的才子,满腹知识。
但她还是想逃离,令人发笑的是,唐砚知看出她的心思,但仿若看不懂,自顾自地说,大概近来日子有些闲了,想找些乐趣,他想看看这位绘梦师忍耐的极限在哪。
可他低估了她,他说啥姜蕖就附和啥,丝毫看不出假意。
职业素养还是相当不错的,唐砚知心里敬佩,头顶上落下婆娑光影,他侧头看身边的人,刚准备放过她却无意间瞥见两个人。
那两人在桥下河边,身旁是放灯游玩的人,周边尽是嬉笑逐闹,他们紧紧相拥,像是坚定而勇敢。
姜蕖根据唐砚知的目光往下看,果真见两人,是宋和泯和丹翠,没想到他们也来夜市了。
“我记得初次见他,神情落寞,而后又听了你给他作画的过程,知晓了他的故事,当时他哭得可怜,如今有新人在侧,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呢。”唐砚知笑着说,“许是我不懂风月之事,觉得这场面似乎有些……别扭。你觉得呢,姜姑娘?”
时间不到一个月,似乎的确是有点快了。姜蕖也不懂,但她不懂的是,人心的变换之快。
她不说话心里五味杂陈,收回目光后向唐砚知辞别,转身融入人群。
丹翠有问题,宋和泯似乎也不纯粹,姜蕖心里这样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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