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照在窗帘上,空调出风口发出规律的呼吸声,室内一片昏暗。
雨水顺着小巷斑驳的墙壁缓缓流下。
雨声中夹杂着混混们的咒骂声和骨肉撞在墙上的闷响。
江少谦快步走出巷子,拐过街角后猛地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渗出血丝。他颤抖着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我已经按您说的做了。”江少谦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现在可以让大伯放过他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江父沉稳而冷峻的声音:“少谦,他那样的出身配不上你。”
江父坐在实木椅上,指尖轻叩扶手,语气低沉而笃定,“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为了攀附我们家才接近你?”
江少谦闭上眼睛,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沙哑的声音裹着怒意:“我不在乎!我他妈不在乎!”
“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而且对方还是个男人,少谦,你别指望我会认可。”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过水洼,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江少谦的裤脚。
电话里,江父再次出声:“和来接你的人回家,不然陆予安……”
车窗降下三分,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江少,江部长让您回家。”
江少谦抹了把脸,雨水混着不知是雨是泪的东西流进了嘴角。
“跪下!”
江家书房,红木家具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江少谦笔直的站着,纹丝不动:“我不会为喜欢一个人而下跪认错。”
“喜欢?”江父冷笑,“一个男人?”
江少谦下颌绷紧:“性别是天生的,我们都没得选。”
“歪理!林家已经同意联姻,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江父眼神锐利如刀,“你大伯一家将陆予安视为眼中钉,如果你不听话,我也很难保证那孩子的安全。”
雨水顺着小巷斑驳的墙壁缓缓流下,滴落在陆予安蜷缩的身体上。
当混混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雨声中后,陆予安的手指动了动。他用手肘撑着潮湿的地面,一点一点将自己支起来。后脑和肋骨传来尖锐的疼痛,但比起心里的痛,这根本不算什么。
江少谦转身时溅起的水花仿佛还在眼前,那个冷漠的背影将他最后一丝希望也带走了。
陆予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迹,在脚下汇成淡红色的水洼。他摸了摸口袋,手机屏幕碎了,但还能用;口袋里的钱湿透了,但没少。
便利店的灯光在雨夜显得格外温暖。
陆予安推门进去时,收银员被他的样子吓得后退了一步。
“两瓶二锅头,两瓶啤酒。”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收银员战战兢兢地递过酒,又找了他五块钱。
陆予安拎着塑料袋重新走进雨中,脚步越来越重,雨水渗进伤口带来刺痛的灼烧感。
小院里没有一丝光亮,雨丝斜斜地打在斑驳的砖墙上。
陆予安推开门,潮湿的霉味混着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他走进了父亲生前住的小平房,现在也是他的卧室。
闪电划破夜空。
正对门的旧木柜上,摆着一帧黑白遗照。
陆予安在木柜前的地板上坐下,拧开酒瓶。第一口烈酒滑过喉咙时,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动肋骨的伤,疼得他弯下了腰。
但很快,酒精就开始发挥作用。
“为什么……”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呢喃,仰头又灌下一大口酒。
屋外电闪雷鸣。
“爸…我想你了。”黑暗中,眼泪从他脸颊上无声滑落,“她不要我了,他也不要我……你们都不要我了……”陆予安突然笑起来,笑声在雷声中显得格外诡异。
当拿起手边仅剩的一瓶啤酒时,他开始感到呼吸困难,以为是哭得太厉害了,直到胸口传来刀绞般的剧痛。
陆予安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的意识里,他仿佛看到陆淮向他跑来,脸上是他熟悉的笑容……
“您终于肯来接我了……”
雨水拍打在车窗上,江少谦不停地拨打陆予安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小院里漆黑一片,江少谦颤抖地推开了院门,打开手机灯照明。
他走到陆予安的卧室门口,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门没锁,陆予安躺在地板上,身侧酒瓶散落,残留的液体在地面汇成一小滩,刺鼻的酒味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
“予安?”江少谦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地上的人。
没有回应。
江少谦跪在地板上,颤抖的手抚上陆予安的脸颊——
冰冷一片。
“不…不…”江少谦将陆予安抱起来,疯狂搓着他的手臂,“醒醒,陆予安,你醒醒……求你……”
陆予安的头无力地后仰,嘴角还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微笑。
雷声轰鸣,江少谦的哭声被淹没在暴雨中。他抱紧陆予安冰冷的身体,吻着他已经泛青的嘴唇。
“对不起,对不起……”
突然,江少谦抓起地上的酒瓶,狠狠砸向床沿。
玻璃片四溅。
“我只想你好好活着……”袖口上很快就绽开了鲜红的花,江少谦忽然笑了。他躺下来紧紧抱住陆予安,“对不起。陆予安,下辈子……我一定保护好你。”
意识开始模糊,江少谦用力扣住陆予安僵硬的手指,将自己的额头贴上陆予安已经冰冷的唇。
手机关机了,房间里再次陷入黑暗。
最后一丝光消失前,照见的是一对相拥的恋人。
江少谦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浸透了后背。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抹凉得惊人的触感。
凌晨三点的城市寂静无声,只有远处偶尔闪过的车灯在窗帘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影。
江少谦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太厉害,水洒了一半在被子上。江少谦知道自己今晚不可能再入睡了。只要他闭上眼睛,那张毫无生机的脸就会重新浮现。
他起床冲了个冷水澡,点开手机搜索“高中生营养炖汤”。
窗外,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刚凌晨五点,陆予安就睁开了眼睛。他摸到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江少谦:今早不用过来,记得吃早餐。中午在校门口等我,接你去医院复种。】
看来江少谦平时也起得很早。
【陆予安:好的。】
时间一下就充裕了起来,陆予安翻身下床。洗漱过后,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空气里带着黏腻的热度。
新的一天,陆予安主动花钱买了两个馒头。馒头烫手,他一边小跑一边对着馒头吹气。
街道上已经有了零星的学生。陆予安咬了一口馒头,麦香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陆予安!”身后突然有人喊他,他一回头就看见了林雨柔。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林雨柔追上来,手里还拿着一块面包。
陆予安咽下嘴里的馒头,解释道:“我今天不忙,刚好有时间。”
“原来是这样。”林雨柔从包里拿出一盒牛奶,“我妈非让我带着,说补充营养。可一会儿早读结束,回家还得吃一餐呢,这个给你吧。”
陆予安摇摇头:“不用,我吃饱了。”他看着周围匆匆的身影,对林雨柔道,“我们也快走吧。”
“好吧。”林雨柔将牛奶重新放回包里,两人加快脚步,一起朝校门口走去。
清晨六点,高三(2)的班教室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学生。早读还有十分钟才开始。
林雨柔像往常一样走进教室,翻开了英语书。突然,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高瘦的身影走了进来。
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了一秒。
“卧槽?”靠窗的男生猛地直起身,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吧?陆予安?!”
有人听见声音转过头,露出惊讶的表情。
“陆予安居然来上早读了?”有人小声嘀咕,“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予安,班里的旷课专业户,入学以来,早自习出勤率不超过三次。
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地议论声,有人偷偷摸出手机,在班级群里疯狂刷屏:
【震惊!陆予安居然来早读了!】
【我赌五毛,他明天就会继续消失。】
【……】
陆予安像是没听见这些议论,径直走到位置上坐下,从课桌里掏出一本英语书,摊开。
前排的男生转过头,没忍住,脱口而出:“你受什么刺激了?”
陆予安头也不抬,语气淡淡道:“怎么,我不能来上早读?”
前排男生:“……”
上课铃刚响,陆予安就瞥见刘易阳走了进来。两人目光短暂相触,陆予安朝他笑了笑,对方的视线便触电般地移开。
许是陆予安的那番话起了作用,最近刘易阳像是得了鸡瘟的鸡,垂头搭脑的,斗志缺缺。他很自觉地不再和陆予安产生没必要的接触。
教室里老旧的风扇吱呀作响,却驱散不了那股黏腻的热气。此起彼伏的朗读声像一片杂乱的蜂群,嗡嗡地填满了整个空间。陆予安听着耳畔的读书声,心里却是难得的踏实。
下课铃一响,学生们就一窝蜂地朝食堂和校园涌去。
陆予安依旧安静地坐在课桌上刷题。
教室后门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陆予安转头,就见江少谦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提着一个浅蓝色的保温盒。
江少谦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却依然在一群学生中显得格格不入。
“陆予安。”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少年听见。不等陆予安反应,他就已经走进过来。
教室里顿时响起窃窃私语。
陆予安能感觉到教室外面的走廊里有十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后背,像无数根细小的针。
“江先生,您怎么来了?”他问江少谦。
江少谦将保温袋放在他课桌上,随手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在附近办点事,顺路过来看看。”
他说着打开了保温袋——
里面整齐地摆着两个三明治、一盒切好的水果和一瓶温热的牛奶。
这也算是顺路?这明显就是精心准备过的。
陆予安目光落到三明治上,并没有揭穿他:“……谢谢。”
“张特助只准备了这些,快吃吧。”江少谦盯着他看,催促道。
陆予安拿起一个三明治咬了一口,鸡蛋的香气立刻充满了口腔。胃里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响。
江少谦嘴角微微上扬,从保温袋侧面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他:“慢点吃,别噎着。”
就在这时,隔壁班的几个女生从走廊经过,看到这一幕后夸张地捂住嘴,互相推搡着快步走开。
陆予安听到她们压抑的笑声,双耳顿时染上薄红,忽觉手里的三明治难有些以下咽。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中午在校门口等你。”江少谦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主动提出离开。
“好的。”少年微微颔首。
早自习时,陆予安翻了翻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舌尖还残留着三明治的味道,混合着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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