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陆予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苍白的脸颊突然浮起不自然的红晕，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没钱。”
江少谦微微一愣，随即温和地笑道：“不用你出钱，算工伤。”
陆予安松了口气：“谢谢您，江先生。”
“4周后还要来医院复种，到时我再陪你过来。”
“嗯。”陆予安轻轻点头。
江少谦看了眼腕表，现在已经晚上7点了：“饿了吗？”
“不饿。江先生，我得回家了。”陆予安小心问道，“工作时间该去哪里找您？”
少年的眼神清透明亮，看得江少谦几乎晃了神。
见他不答，陆予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一起去吃饭吧，工作的事我们待会儿边吃边聊。”江少谦盯着少年的脸，坚持道。
陆予安有些为难，但还是答应了。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医院。
“上车。”江少谦拉开车门，动作干脆利落。
陆予安低头看了看自己——黑色的帆布鞋、沾满灰尘的牛仔裤以及脏兮兮的T恤。反观江少谦，即使脱了西装外套，白衬衫也笔挺得像是刚熨过，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
哎。
过了二十分钟，车子停在一栋法式建筑前。陆予安透过车窗看到鎏金的“Le Ciel”招牌。
“换一家吧。”他有些局促地看着江少谦，“我这样进去会被人赶出来的。”
江少谦已经绕到他旁边：“别担心，不会的。”
淡淡的雪松气息袭来，陆予安呼吸微滞。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江少谦牵着手腕走进了餐厅。
水晶吊灯的光芒像一把利剑刺入眼睛，陆予安跟在江少谦身边，只见整个餐厅的客人都穿着考究。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自己，但那些目光在看到身后的江少谦时又迅速变得恭敬。
“江先生，您的位置已经准备好了。”经理快步迎了上来，视线仅在陆予安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礼貌地移开了。
他们被领到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窗外是城市夜景，灯火如星河般流淌。
陆予安规规矩矩地坐下，眼睛盯着桌面，睫毛轻颤。
江少谦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没话找话：“第一次来法餐厅？”
“嗯。”陆予安闻言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江少谦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片刻，又很快移开。
不多时，就有服务员前来上菜：“二位请慢用。”
陆予安吃东西地时候很安静，江少谦也没再开口，只是将菜品往他面前推了推。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江少谦递给他一张名片：“你下周可以来这里找我。”
“好的，江先生。”陆予安双手接过名片，视线在上面短暂停留，然后将名片放进了裤兜里。
“走吧，送你回去。”见少年不再动筷，江少谦起身，大步往外走。
陆予安忙跟了上去。
黑色奔驰驶过城市的主干道，慢慢贴近城市的边缘，最终，在一个巷子口停了下来。
“江先生，谢谢您请我吃饭，也谢谢您送我回家。”陆予安站在车窗前，乖巧道谢。
“嗯，快回家吧，晚安。”江少谦目送那个瘦削的身影走进巷子里，手指摸了摸口袋里的那枚银环，眼神哀伤。
陆予安伸手推开院门，里面一片漆黑。
林曼又没回家。
周二下午。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教学楼的墙面上，形成一片片光影交错的图案。
陆予安静静地靠在教学楼拐角的阴影里，目光锐利。他将视线锁定那个熟悉的身影——
刘易阳。
刘易阳脑袋上还缠着纱布，他甩着书包从后门溜出来，校服随意地搭在肩上，耳朵里还塞着AirPods，哼着走调的说唱，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痞气。
陆予安眼神淡漠，无声地跟了上去。他的脚步轻盈而隐蔽，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
刘易阳走到老张办公室门口，脚步明显放慢。他左右张望，假装系鞋带，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虚掩的门缝。
陆予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在干什么？”他突然出现在刘易阳身后，声音平静得可怕。
刘易阳吓得一激灵，转身看到是陆予安，讥讽道：“哟，这不是小疯子吗？怎么，还想揍我一回？”
“我只是路过。”陆予安低下头，手中的笔记本“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刘易阳眼睛一亮，弯腰抢过笔记本翻看：“卧槽，这么详细？小废物可以啊！”
“还给我……”陆予安伸手去抢。
“滚远点，废物！”刘易阳踹了他一脚，把笔记本塞进书包，吹着口哨走了。
晚上，陆予安登录新的社交账号，模仿刘易阳的语气与几个同年级的学生聊天，交涉倒卖试卷的价格。
聊天截图后，他用图像软件调整了时间戳，将日期改成了上周，又“贴心”地打码了几人的信息。
周三这天，整个高中部弥漫着紧张气氛。
陆予安提前一小时到校，他将一张提前打印好的白纸揉皱，凭着重点预测和回忆，模仿刘易阳的字迹写了部分答案上去，然后伪装成使用过的草稿纸模样，边缘还撕出了“刘易阳风格”的锯齿状。
七点五十分，刘易阳果然晃进了洗手间。
陆予安通过门缝看到他取出藏在裤袋里的香烟，叼在嘴里却没点燃。
最近查得严，他只能过过干瘾。
当刘易阳弯腰整理裤脚时，陆予安迅速将草纸塞进他口袋里。
刘易阳丝毫没察觉到他的动作，但抬脚拌了他一下，“妈的，不长眼啊！”
陆予安直接摔倒在地，手肘磕出一块淤青。
八点整，考试铃响起。
“把与考试无关的物品放到讲台上。”班主任张辰站在讲台上，镜片后的眼神严肃锐利。
刘易阳满不在乎地走过。
考试结束，刘易阳晃晃悠悠地路过讲台时，口袋里的草稿纸一角正好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张辰眼尖地揪住他的袖口。
全场寂静。
草稿纸被完全抽出来时，几个眼尖的学生倒吸一口凉气，上面赫然是本次考试的重点内容！
“这不是我的！”刘易阳脸色煞白，当即否认。
老张脸色铁青。
周四考完试后，办公室里气氛严肃。
监控画面清晰显示：下午放学后，刘易阳经常鬼鬼祟祟地在老张办公室门口徘徊。周二下午，他鬼鬼祟祟的行为被同学发现……
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质问道：“你天天踩点，还说不是想偷试卷？”
“我根本就没进去！”刘易阳脸色骤变，额角渗出冷汗，声音陡然拔高八度，“真的，我就是路过！”
“那是你没来得及进去就被同学发现了！”教导主任指尖重重叩击老张的办公桌，震得桌上的保温杯直颤。他盯着刘易阳，“打人还抢笔记！这是品德问题！”
办公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张老师，”教导主任整理了一下领口，语气冰冷，“你抽空把这孩子的家长叫来，把情况反映一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说完，他抓起保温杯，气愤地出了门。
刘易阳慌忙转向班主任张辰：“老师，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指节发白。
张辰却完全不吃他这一套。他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办公室里风扇转动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你欺负同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用不着在我这儿表演。”他语速平稳，声音不高，却让刘易阳心中一颤。
作为一名班主任，张辰无法说出更多不符合身份的话，只淡淡道：“平时不用功，只会耍些‘小聪明’，用小抄掩盖漏洞，哪怕成绩再高，没有诚信的底色，一切都是空的。”
刘易阳张了张嘴，最终选择了沉默。
同时，校园论坛里有人发了一张截图。很快，刘易阳倒卖泄露考试内容的话题就在学校里传开了。
处分周五就贴了出来：
【刘易阳，因作弊及倒卖学校资料，停学两周，记大过。】
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同学们三五成群地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有人同情，但更多的人拍手称快，觉得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两周会不会太重了点？说到底也就是作弊而已，而且马上就要高考了。”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坐在前排的女生转过头来反驳道，“他还卖资料呢，指不定多少人买到了。”
“也对……”那男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点头。
教室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这件事。
陆予安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低头整理书本。课桌下，他的拳头攥得死紧。果然，只有动了大家的“蛋糕”，事情才能被人关注。
上辈子他被刘易阳几人欺负了三年，身上的伤口好了又添，除了老张，没人在意。
放学时，他在走廊里遇到了刘易阳。
刘易阳的父母正在和老张说话，老张面容严肃，刘易阳的父母愁容满面。
陆予安路过时，刘易阳看过来的眼神里满是恨意。他抵着陆予安瘦削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是你，都是你设计的！这事没完！”
陆予安唇角微挑，嗓音低柔，却渗着寒意：“刘易阳，你想死吗？”不等对方回答，他低笑一声，眼底戾气翻涌，“反正……我不过是个死了爹、连亲妈都嫌弃的废物，真要死，也还缺个垫背的。”
刘易阳死死瞪着他。
陆予安却轻拍他的肩膀，继续道：“说说看，你想怎么死？”他忽然凑近，呼吸喷在刘易阳耳畔，还是说——“你更想尝尝我手里的刀？”他的声音很轻，手里藏着的折叠刀正抵着刘易阳的后腰。
刘易阳浑身一僵。
“乖。”陆予安突然松开手，又替他理了理衣领，“离我远点，你就能活到……我发疯的那天。”
刘易阳死死瞪着陆予安，试图找回那个他熟悉的小废物，但眼前这个人眼神阴狠，再也没有半点那窝囊废的影子。
陆予安只看了一眼老张，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天下午，像捅破了蜂窝似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地欢呼着跑出教学楼。青春洋溢的笑声和打闹声瞬间填满了整个校园。
有人抱着篮球，有人勾肩搭背，还有人边走边讨论着刚结束的考试题目。
陆予安独自走在路上，夕阳的余晖洒在他单薄的背影上。
他兼职的中华料理店开在商业街背面，招牌的霓虹灯管坏了两截，“餃”字只剩下一半“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突兀。
推开玻璃门时，油烟气混着陈醋味儿劈头盖脸地砸过来，老板粗犷的嗓音从厨房里传来：“快去换衣服，五号桌要加单！”
陆予安点点头，迅速钻进更衣室里换好工作服，系紧围裙，动作熟练而利落。
他端着重托盘穿梭在餐桌之间，七号桌的高中生们正嬉笑打闹，可乐瓶被捏得噼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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