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底下众人不是那么齐地应了一声，就四散开去训练了。
贺黎安刚想也跟着溜走了，结果一掉头就被人扯住了后脖颈。他一个激灵，不敢回头，嘴里小声地讨饶：“孟将军，我不偷懒了，我发誓！好兄弟，何必揪着我不放呢？”
“闭嘴，还有力气说这么多话，看起来也不是很累嘛。”孟令像提小鸡仔一样把他提进了营帐。
“行安来信了，说是准备先去白州探探究竟。让我们也多注意手腕上有特殊纹身的人，还说南州那边已经有人按耐不住了，估计京城这边也不会太平太久，最近都得小心一些。”孟令松开贺黎安，说。
贺黎安抬手揉了揉后颈，认真听着。大事还是要好好对待的。
孟令觑了他一眼，问：“最近邬宇有什么异常吗？”
对别人不放心，孟令就把这差事交给贺黎安去做了，毕竟贺黎安的情报网也是少有人能超越的。
贺黎安立马拿出专业的态度，回答道：“最近还是老样子，就是训练场、家里两点一线，然后就是巡逻的时候会和队伍一起在城里走动，未发现什么异常。唯一觉得不太对劲的是他的状态属实不算太好，看起来还有些消沉。”
“嗯，你继续留意着。”孟令说。虽然邬宇之前一直跟在路砚舟身边，这么多年的情谊 在，应该是不会有问题，但是出了上次的事情，他还是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贺黎安点点头，他平时对于训练是偷奸耍滑了点儿，对于重要的事情，他还是知道轻重的。
已经临近傍晚，整片大地都闪耀着金黄、古铜和锈红色。刚刚巡逻回来的小队与下一班的人员交接了工作，城中巡防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另一头，小鸟士兵的训练工作也有条不紊地开展着。
秦沐乐蹲在青石板上，指尖捏着一粒饱满的紫苏子，正对着笼中那只灰色羽毛的八哥轻声哄诱。
“墨团乖，你瞧，”她抬眼，朝不远处的薛无离扬了扬下巴，“就像方才那样，飞过去啄他的左袖，露了腕子就赶紧掉头回来，这籽儿就归你了。”
八哥歪着脑袋，黑玛瑙似的眼珠转了转，忽然扑棱棱振起翅膀，“咻”一下从竹笼里面射了出去，像箭一样，快得仿佛能看见尾巴划过留下的灰色长线。
薛无离配合地立马做出防御姿态，想要护住手腕处的衣袖。但是，还是墨团棋快一招，靠近，一啄，衣袖就被掀翻了一角。再一转眼，墨团已经安然无恙地回到竹笼里面了。
“这次倒是做得不错。”薛无离优雅地慢慢整理好衣袖，和秦沐乐对视了一眼，笑了笑。
秦沐乐对这个效果也很满意，微笑着说：“薛公子是训鸟的好手。这么短时间就能做到这般，着实厉害。”
“也不能掉以轻心，这小家伙精着呢。这是看你在，才表现得出奇好，之前几次试试的效果可都不尽如人意，只有偶尔几次达到标准。还得再练练。”薛无离靠近竹笼，想让它再试一次，结果这八哥老神在在的，不理睬他了。薛无离无奈地笑笑：“瞧，不动了。这家伙记仇，刚说了几句坏话就不理人了。”
薛无离自然也有办法，他屈起指节，在墨团眼前虚虚一弹，逗得墨团猛地蹦起来，欻地从竹笼里面钻出来，直扑他的衣袖。只是准头差了一些，一嘴啄在肘部，还顺势扯下根线头。
秦沐乐“哎呀”一声，被惊到了。虽然准头差了一点，墨团对于撤退的指令倒是每一次都执行得特别好，一秒钟就又回到了竹笼里面。
“来，墨团，稍微再往下一点啄，看准了再出发。”秦沐乐把紫苏子放到它面前晃了晃作为激励。她一边说，还一边比划，指了指自己手腕的衣服，又指了指薛无离手腕处的衣服，发髻里的珍珠步摇也跟着轻轻颤动。远处的薛无离也配合着她的讲解，抬了抬手腕，捏起自己衣袖的一角晃了晃。
啄春阁楼里，可以看见后院的靠窗座位上。
路砚舟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杯沿，茶盏里面的茶水已经凉透了。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秦沐乐身上，一旁的疾翎看着身边的主人变成了雕像，还抬头疑惑地敲了他几眼。
秦沐乐时不时蹲下与八哥交流，裙摆扫过青石板上的青苔，沾染上些许湿冷的潮气。
一片枯叶晃晃悠悠地从枝头飘落，像小船一样转来转去，钻进了窗。
路砚舟抬手接住，用指腹碾了碾，力道透出些不易察觉的烦躁。
“再来再来。”秦沐乐这次也不摇紫苏子了，直接一指薛无离。
墨团这一次的准头很好，力道也大了不少，一啄竟然扯下了半寸衣袖。薛无离抬手看看突然变得破破烂烂的衣袖，有些无奈。一旁的秦沐乐倒是笑得很开心，拍手说：“成，这样也成。”
又很大方地说：“薛公子，等事成之后再赔你一件新衣裳。”
薛无离也不缺衣服，这么个小缺口到也不影响。他摆摆手笑道：“无妨，想成大事还是要有些牺牲的。”
“有觉悟。”秦沐乐配合地朝他竖起大拇指。
窗子里面的路砚舟勾了勾嘴角，眼神冷冷的，也有样学样地竖了个大拇指。
“要不，再练一次？”秦沐乐开口。
没成想，八哥不干了。扑棱棱直往高处飞，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屋檐后面。
秦沐乐正要起身去追，裙角却被什么东西勾住了——是方才挪小板凳时带倒的竹篮，里面的紫苏子撒了一地。
“不必追了。”路砚舟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近前，正弯腰帮她拾掇散落的紫苏子，“既然已经学会了，放它休息一会儿也没事。等它饿了，它自己就会回来了。”清理干净地上的紫苏子，路砚舟伸手托了一把秦沐乐的手肘，扶着她起身站稳。
他的目光扫向一旁的薛无离：“薛公子，今天也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薛无离看了眼正低头整理自己裙摆的秦沐乐，笑了笑，点头说：“秦老板在旁边监督着呢，不辛苦。”说完也不多留，抬脚就往楼上去了。
整理好仪容仪表，秦沐乐转头看向路砚舟：“怎么样？刚刚你也看到了是不是，效果还挺好的吧。”
路砚舟自然是觉得她做得事情没有一件事不好的，如实回答道：“嗯，挺好。过两天我们就出发？事不宜迟。”
“行！”秦沐乐举了举拳头，心里还藏着一丢丢小兴奋。
“哦，对了。”她说，“晚上是不是还要和汤伯聊聊？去哪里聊？”
“三楼，我的房间。”路砚舟回得简短。
秦沐乐是个行动派，说：“时间也不早了，那我们也上去吧？”
路砚舟顺从地点点头。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地上了楼。
到了三楼，汤青山已经等在门外了，倚靠在一旁的栏杆上。
“汤伯，我们进屋说。”秦沐乐抬手，邀请他进路砚舟的房间。
汤伯看见秦沐乐，有些惊诧，他觑了路砚舟一眼。后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变很自如地跟在秦沐乐后面进了房间。
三个人齐聚一间，一时竟不知道由谁开始话题。
路砚舟“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之前你有提到过杀害你儿子的人手腕上有黑色纹身，我们最近得到情报说，靖安朝内藏着老鼠，也是手上有黑色纹身的人，两者或许有关。”
“所以，想问问汤伯，关于那个纹身或者杀害您儿子的凶手，您还有其他线索吗？”秦沐乐接着路砚舟的话说。
汤伯的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圈，摸了自己的下巴：“我也是听当时军中我儿子的好友说的，纹身是在手腕上的，犹如藤蔓蜿蜒向上。其他的……”
他微微仰头，思索着。
“对喽，还有一点。”汤青山回忆起什么，接着说，“听闻那个纹身还有些玄机在，说是平时不用力的时候是看不见的，只有手腕用劲儿，或者有外力按压的时候才会浮现出来。”
秦沐乐和路砚舟对视了一眼。
“还有吗？”秦沐乐问。
“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了。毕竟距离那个时候已经过去很久了。”汤青山的目光从窗户钻出去，看得很远。
行吧，这个消息也挺关键的。秦沐乐想。
汤青山收回放空的思绪，问：“你们现在是打算？”
“主动出击，试探一下。”路砚舟回答，声音中是势在必得的劲头。
闻此，汤青山还欲开口说些什么，嘴巴张了张，最后只说了句：“注意安全。”
“我们会的。”秦沐乐说。
“啾啾！啾啾！”
刚刚不见踪影的八哥竟然扇着翅膀就钻进了路砚舟的房间，自己回来了。
“墨团！”秦沐乐上前伸手去接。墨团玩累了似的，稳稳地停在她的手肘上。
“那就先这样？时候也不早了。”路砚舟看着接连打哈欠的墨团和秦沐乐，不由莞尔。
“嗯。”
“啾！”
秦沐乐先把八哥送回鸟舍，安置好它和其他的小鸟，才转了转胳膊，往自己屋走。
汤青山又看了他俩一眼，又说了一句：“注意安全。”这才转身往自己房间去。
三楼走廊又只剩下路砚舟和秦沐乐。
路砚舟倚靠在自己的房间门框上，看着面前的人，眼神温柔：“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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